3、消失的第四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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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睡了没？”丁辰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老旧的木质小床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吱嘎吱嘎的噪音，在安静的夜里被放大了数倍。
“没呢。你小子吵的。”胡凡听到丁辰起身，然后发出咕噜咕噜的喝水声，有些气恼地把头闷到枕头底下。
两人是同一个单位的同事，一起住在单位分配的小楼里。
不管是单位的办公楼还是员工的宿舍楼，都是上了年纪的，虽然有做过修缮，但条件还是不怎么好。就拿木板小床来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解体，让睡在上面的丁辰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的。
这一片是七十年代建造的老厂房，原先是国企在用，后来改革开放了，倒下了一批厂子，这一家刚好也在里面，但是房子没舍得拆，装修装修又给租了出去。
丁辰他们老板刚好看中这儿房租便宜，还带员工宿舍的，就给租了下来。
丁辰和胡凡分配到的是顶层三楼最边上的那个房间，窗外一棵泡桐树，风景还算可以。
这片工业园区处在城市边缘，到了晚上特别的安静，就像现在，他俩的讲话声也许楼下以及边上的人都能听见。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有啊！你的床发出来的。”
“不是。”丁辰刻意压低了嗓音，“我是说有没有听到什么东西在滚动的声音？”
“什么东西？”
“好像是小孩子玩的弹珠落在地上，然后在地上跳跃、滚动的声音。”
胡凡被他搅得睡意全无，索性把枕头拿开，开始陪他聊天。“会不会是隔壁老黄家儿子？”
“别搞了，都十二点了，他家向来是最早睡的。我听这声音像从顶上面传来的。”
“大概是猫在上面吧。”
“猫走路不是没有声音的么。”
“那就是老鼠。”
“上面爬不上去的吧。但那真的好像是弹珠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啊，就小时候玩的那种，你肯定也知道的。你真没有听到？”
“没有。光听到你床的声音了。你知道我胆子小故意吓我的对吧！”
“来吧，跟我一起睡就不怕了。”丁辰拍拍木板，发出帮帮帮的声音。
“少恶心。我要睡了，别烦了。”
“哦。”
丁辰掏了掏耳朵不再说话。躺在床上努力睁大眼睛，但入眼的还是黑暗。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那弹珠落到地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格外的清晰。他打了激灵，睡意全消，却发现身体僵硬得动都不能动一下，冷寒嗖嗖的冒出来。虽然看不见，但身上鸡皮疙瘩肯定起来了。
他可以肯定那声音是房顶上传来的。
这么安静的夜晚，窗外连月光都没有。
又是一声……
那弹珠滚动着发出一连串咕噜噜的声音，然后滚到他的上方，停住了，或者说，消失了……
丁辰确信自己的耳朵没有问题。他现在更加的确定那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了。
声音消失，他发现自己又能动了，看了看时间，午夜两点。
刚刚跟胡凡讲话才十二点，怎么突然就两点了？
丁辰不信邪地再用手机照着手表看了看，也是两点……
这一天，农历七月十四，丁辰失眠了。只好插上MP3，借助音乐消除心中的恐惧。
………………
第二天，丁辰盯着两个熊猫眼去上班，被同事们笑话了一番。
胡凡还算有良心，拿了条黄瓜给他。
“给我这玩意儿干嘛？”
胡凡笑笑，做了个拿刀切东西的手势，“切成片，敷在眼睛周围，据说能消黑眼圈。”
“谁告诉你的？”
“人事部的张小姐。人家好像很关心你哦。”
“去他妈的黄瓜！”丁辰把黄瓜丢给他，“我睡一觉就OK啦！”
“可是你看上去气色真的很不好！”胡凡倒干脆，咔嚓一口直接把手里的黄瓜嚼了。
“你说这房子老了，会不会生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鬼故事看多了吧你！”
“你说我要不要去寺里面求道平安符来？”
“呿！我跟你住一块儿我不还好好的么。”
“我小时奶奶候带我去算命，算命先生说我八字轻，所以我想……”
胡凡打断他，“好啦，别乱想了。都什么年代的人了还信这个，我看你还是去睡一觉吧！对了，今天科长生日，晚上请我们去参加他的party。”
丁辰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科长是台湾来的，每年都喜欢把自己的生日宴会办得极其隆重，也许那边的人都是如此。
丁辰跟胡凡都是今年新来的员工，所以觉得比较新鲜。而且科长平时人也挺好的，这个生日宴会是一定要去的。
生日宴会，无非是喝酒吃饭唱K这些老套路，一直闹到将近晚上十二点才结束。丁辰心里有鬼，所以放开了喉咙喝酒壮胆。他知道胡凡酒量不好，就一直有意地帮他挡酒，双倍的酒灌下去，就算平时挺能喝的他也还是被大家灌了个烂醉。
这可苦了胡凡。丁辰一醉，就像只八爪鱼一般软绵绵的趴在他身上，费了他好大的劲儿才把人弄回集体宿舍。
今晚比昨天要好些，有月亮，可惜是毛月亮，所以还是照不清路。
胡凡突然想起老人家说的有毛月亮的晚上容易见鬼，不自觉地紧了紧被他半拖半架着的丁辰。“哎。你倒好，一醉了之。谁要你做好人了！”
丁辰被他勒得痛了，哼哼唧唧的表示抗议。
胡凡望着眼前的楼梯深吸一口气，他可不是大力水手什么的，力量有限，这三楼爬上去，非垮了不可，但也不好叫怀里这个人躺在外面，只得拼了命地把丫往上拽。
人一用力过度脑袋就容易发胀，胡凡也没数到底几楼了，反正是最顶上一层，楼梯到了他们那层就没了，所以只管往上爬。
好容易爬完了楼梯，数到自己住的那间房门口，胡凡一屁股坐倒在走廊上，大口大口喘气了气儿。该死的丁辰，还真够沉得！
胡凡坐在地上透过泡桐树的枝枝丫丫望着天上的月亮一点点地躲进云里，突然觉得泡桐树似乎矮了一截。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脱力地靠在门上，把丁辰扶起来枕在自己腿上，准备等力气回复了再起来开门。但这一靠下去可不得了，生锈的门轴发出吱嘎一声，门自己开了……
胡凡的第一反应就是遭贼了！
似乎一下子有了力气，跳将起来。丁辰的脑袋没了依靠，撞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胡凡又赶紧蹲下去看丁辰，发现他还没醒，有些心虚地给他揉了揉脑袋，然后再起身看向屋里。
这一看自然是吓了一大跳！
那哪是他们的房间！里面灯光很暗，但还是能够看清基本的摆设，完全是八十年代初的家具，一张小方桌靠墙放着，上面一台硕大的银灰壳子的收音机，天线只有半根，显然是断了。桌子上还有一些吃剩的菜，算不上丰盛。
门边上是一个煤炉，如今在大城市里已经很难见到了。
再往里看是一张可折叠的钢丝床，上面坐着一个穿着工装的女人，她是侧坐着的，披散下来的头发刚好把她的侧脸挡住。
女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站了起来，向他这边走过来。其实不能叫走，因为胡凡还没看清那个女人是怎么走的，她就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
披散下来的头发正好挡住了整张脸，透过发丝，能看见被毁掉的那张脸。
胡凡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但还不忘捞起身边的丁辰，死死地护住。
女人笑了一下，这一笑本应是骇人得很的，却反而让胡凡觉得心安了些。
“很丑是不是？”女人的声音很沙哑，听起来虚无缥缈，却又在耳蜗里反复回旋。
胡凡怎么可能说出话来，他现在是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了，把怀里的丁辰当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着。
女人的视线越过胡凡，看着被他抱着的丁辰，出奇的温柔。“二十年前这里起了一场大火，我是被活活烧死的。”
胡凡又一次看向那个房间，想象着当时的场景。
“是的，就在这个房间里。所以我已经死了。你本不应该见到我的。”
胡凡停了，就是浑身一哆嗦。
“别怕，我不是来害你的。作为一个母亲，我只想再看看我的孩子。”
胡凡看看自己怀里的人，有看看女人。
女人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我的孩子，那时才五岁，他最喜欢在房间里玩弹珠了。”她的话里带着笑意，眼睛紧紧地盯着丁辰，缓缓地伸出手来，似乎想要触碰丁辰。
胡凡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抱着丁辰一闪，闪过了。胆战心惊地再次看向女人，却见她摊开了那只高度烧伤的手掌，里面静静的躺着一颗玻璃弹珠……
“我已经见到他了，很高兴他有你这样的朋友。执念已消，此世缘法已尽，我也该走了……”
她话音刚落，突然头发无风自动，尽数向后飘飞，那张熔化了的脸完完全全的展现在了胡凡面前，似乎还能闻见一股焦糊的味道。
………………尖啸的马赛克………………
胡凡本身胆子就小，能坚持这么久已是极限，哪还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很没出息的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等他再睁开眼，已是次日早晨，太阳高挂。而他正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丁辰靠在窗边，嘴里叼着一支烟，从口袋里摸索一阵，拿出打火机，却不小心带出了另外一样东西。
胡凡看得清楚，那是一颗玻璃弹珠，在太阳光照耀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后记：
胡凡把中元节晚上遇鬼的事情跟丁辰说了，可是丁辰却不记得自己母亲的事情了，大概是那时候太小了。
后来查阅了很多资料，才确认了二十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火灾，烧死了一男一女。两人都是国企的工人，其中那个男的因为听说所在单位将要倒闭，他将丢掉铁饭碗，一时无法接受，于是放火自杀，不想，连累了他人。
被连累的那个人自然是丁辰的母亲。
火灾发生前几天，丁辰刚好被父亲带着回老家种地去了，所以才逃过一劫。而他那时候年纪小，时间一久，对在火灾中丧生的母亲印象也不深刻了。
职工宿舍本来有四层楼，第四层正是在那场大火中毁去的……
至于故事里的这种情况么，应该就是俗称的鬼打墙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消失的第四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