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尾巴合辑》林小枣

3、初恋空降03

　　03
　　姜亦竹被迫步行下山，看似近在眼前的沙滩，真顶着烈日抵达时她感觉去了半条命。

　　而半途抛下她的苏忱已经悠哉哉坐在沙滩上喝汽水。

　　姜亦竹带着与头顶红日齐平的怒意杀过去。
　　“苏、忱！”她抬脚一踢，细白的沙粒便被挑起，直直飞向男人，头发、脸颊、身上，无一处能幸免。

　　“你还是人吗？居然把我一个美丽柔弱的女生放在异国危险的半山腰上！”

　　姜亦竹骂出来更气，正欲望扬脚再给他一记飞沙。
　　苏忱倏地起身，脸侧过来，面色极度不爽，一双黑眸比先前更沉。
　　姜亦竹以为他要报复，戒备地后退半步，整个人呈对战状态。

　　“好吵。”
　　苏忱却只嫌弃回应二字，突兀地替她扣上顶宽沿草帽，又塞一瓶冒着凉气的汽水到她手里。
　　然后又转身离开，连脸上和白T上的沙粒都懒得拍掉。

　　姜亦竹摘下草帽就想扔掉，上头的一个硕大正红蝴蝶结撞入眼帘，她动作一顿。

　　不断氤氲出水珠的玻璃瓶内，橙黄的橘子汽水不断有小气泡沸腾。
　　姜亦竹看看汽水，又看看草帽，最终抬头望了眼苏忱挺拔的背影。

　　什么意思？
　　打个巴掌又给颗枣，真以为她好欺负，随便买个礼物就算道歉了？！

　　当晚，他们来到普吉最热闹繁华的沙滩夜市，四周八方全是诱人的食物香气。

　　苏忱的母亲喜静，早上摩托环岛后就不太高兴，此刻来到拥挤闹市，脸上的表情更是勉强。
　　姜父一路哄她，姜亦竹便自告奋勇，把寻觅美食的重担揽在了身上。她温柔仔细地询问了母子二人的忌口，事无巨细。

　　苏忱一看就知，她又要玩花样。
　　“不吃辣，不吃甜，不要香菜，不要酸。”然而他却诚实答了。

　　等女孩回来，姜父和苏母的美食皆合胃口，而苏忱面前摆着的却是飘满香菜重辣的冬阴功拉面。

　　“抱歉哦，苏忱哥，可能我英文太差了，店家听成了多要香菜多要辣。”
　　姜亦竹假模假样做出懊恼，然后推出那杯二十分甜，甜到发腻的泰式奶茶，“把我的奶茶赔给你先就着吃点吧？”

　　苏忱本以为凭自己的定力，面不改色吃完应当很轻松。
　　尝下第一口，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酸辣苦涩又膻腥，还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腻甜。
　　这碗拉面，远不止辣椒和香菜这么简单，加的料已然超乎人类想象。

　　尝一口，眉头紧锁；尝两口，人中浸出层薄汗，眼睛里都火辣辣。
　　半碗下去，苏忱脸上表情不断变幻，终于放下筷子。

　　抬眼看向女孩，她也正看他。

　　看起来姜亦竹的心情已经真正愉悦起来，被他抓住目光，也只挑眉得意一笑。
　　接着，她拿勺子挖芒果糯米饭，送入口中甜丝丝的笑得眯起了眼。

　　苏忱似乎也勾了下唇，一闪即逝，迅速被雪白的纸巾遮挡。
　　他默默吃完了一碗加料拉面，母亲侧头问他怎么回事，他也只是轻轻摇头。

　　苏忱的“忍气吞声”，换来了这晚之后的和平宁静。

　　夜市邻街便是喧嚣的酒吧街，四个人之间的氛围难得和谐。

　　姜亦竹仰着头，对着二楼橱窗里跳钢管舞的女郎拍拍，又对着闪烁的霓虹照照。
　　踩着轻快的脚步，她一路来到沙滩上，水波荡荡，里面若隐若现的光也不知是否水母。

　　白天光顾着和苏忱生气，姜亦竹忘了欣赏海岸风光，夜里再来已是别种风情。
　　她举着自拍杆，找了很多个角度却通通不满意。

　　要是有人帮她拍就好了，可是老爸忙着泡妞，根本没空。
　　姜亦竹抬腿闷闷地踢一脚水，水花飞溅，落在旁边黑色的裤子上。

　　“抱歉——”抬头道歉，却对上苏忱的眼睛。
　　姜亦竹一顿，话哽在喉中。

　　苏忱伸手拿过了她的自拍杆。
　　“你想干嘛？”姜亦竹眼睛微瞪，准备提醒他手机是现代人的命。
　　苏忱却反问：“不是在为没人拍照发脾气？”

　　姜亦竹一怔，眼睛里满是惊讶和怀疑，看着他就像在问：你会这么好心？

　　苏忱拿着自拍杆往后退两步，挑剔她：“表情太僵硬，动作太死板。”
　　“那就让你见识什么是拍照女王！”

　　姜亦竹这人简单得一眼看透，随便刺激两句，就全然忘记针锋相对。
　　她渐渐地放下戒备，镜头中，一颦一笑明艳动人。

　　又一个古灵精怪的表情，她抬起一条腿，单腿站立，双臂舒展，像一只自由肆意的仙鹤。
　　苏忱有一瞬的失神。

　　恰是此时，浪潮突袭猛涨，猝不及防地卷过来，姜亦竹单腿站立不稳，惊呼着摔进海里。

　　……太丢脸了！
　　她趴在浪里憋气，没脸起来见苏忱。

　　其实只是浪头太猛，今夜星明月朗天气好，不可能真把人卷进海里，稍稍动脑便知道人不会有大事。

　　但苏忱的父亲就死在大海的浪里。

　　“姜亦竹！”他几乎是立刻就扔下自拍杆，冲了过去。

　　急急将女孩捞上来，有心跳无呼吸。苏忱当机立断，捏住鼻，替她人工呼吸。

　　男人冰凉的唇一贴上来，姜亦竹便豁然睁眼，脸霎时烧成虾红。
　　她伸手挡住嘴，想斥责苏忱吃豆腐，但对上他心有余悸又不可置信的脸，却又哽住。

　　这样的表情哪像溺水之人？
　　苏忱知道，自己又被她耍了。

　　“这种事你也拿来玩？”苏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漠，但音调却突然提高。

　　女孩抬头，对上一双比海水更凉的眼眸。

　　“姜亦竹，”她听到对方一字一顿道，“你这种人不配任何善意。”

　　姜亦竹满面错愕。
　　来到普吉岛这么几天，她怎么整苏忱，他都没这样发过脾气。
　　姜亦竹被他这莫名的震怒给搞懵了，她刚才玩什么了？不就是不好意思，在浪里多躺了几秒钟吗？

　　湿衣服贴在身上，黏腻难耐，像把人丢进了南方连绵的梅雨之中。

　　姜亦竹捡起自拍杆，顾不得检查手机是否完好，追着苏忱的脚步而去。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可她想起苏忱刚才的冷漠，心情就像被湿衣服黏住的皮肤，潮闷寻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