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魔王[血族]》金曦银尘

5、进食

　　怀着怎样的心情还活在这个世上？
　　每次醒来的时候，像所有人一样，在迷茫中不安，在迷昏中迷失……不，已经不是人了，从现在开始，应该去面对的是另一个世界。

　　吸血鬼的世界。

　　不知道它存在了多久，不知道它是怎样存在的，可是，我却成为了这个世界中的一员，一个半吸血鬼人，布拉德伯爵的一名仆佣。

　　如果说生活有什么改变，那只是改变了作息的时差。

　　布拉德庄园，宛如历史长河中已经消失的宫廷古堡。黑暗，深沉，庄严，肃穆，邪恶……它美丽，庞大，雍容华贵，可是却掩盖不了地狱般的气息。
　　人死了会去地狱，那么，我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地狱？不，这比地狱要华丽得多，却比地狱更阴森恐怖。

　　一个仆佣的生活，当我醒过来的时候，会有人送来“早餐”，这的人说，我将过和以前没有太大区别的生活。

　　可是，我却吃不惯他们的“早餐”，看起来和普通的食物没什么区别，可它们让我恶心，反胃。
　　所以，每次，老女佣总是摇头叹息端着几乎未动过的餐盘走出我的房间；“这孩子真是奇怪……”

　　这的人——半吸血鬼人比我想象中和蔼亲切的多，甚至比学校里的老师更容易亲近许多。

　　我和他们一起打扫庄园，一起休整摆设在伯爵古堡各个角落的花草盆木。就好象穿梭时空来到了十九世纪，所有人都脱离文明活在一个静止的时空，岁月已经被人们遗忘了，剩下的是周而复始的夜晚。

　　不再能感受阳光雨露，不再渴望温暖的光明，月光冰冷却伊人可爱，它是个慈爱的女神，可怜着这些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吸血鬼族而赐予一点光亮。

　　也许这是个梦，虽然可怕，却也有美妙的地方。除了，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青色干燥的脸，我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半吸血鬼人？”我好奇地问老女佣，她是这和我最熟的一个。

　　“哦，”她大惊小怪地瞪大那双没有神采的灰色眼睛，“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又怎么侍奉伯爵阁下呢！我跟了他那么多年，可不舍得把他一个人留下……呵呵，大家都一样！”
　　老女佣一提到他们的伯爵总是特别高兴，好象是自己的孩子，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仆人对主人的忠心么？

　　“你们……原来都是他的家仆？”

　　老女佣愣了一愣：“哦，我们可不是生来就是半吸血鬼人，记得那时候……那时候……那是什么时候？哦，你看我的记性，从来记不住事情！伯爵阁下是个好人，啊不，好吸血鬼，哦，这可真饶口，总之，他像个小孩子，你不能让他一个人生活，那我保证他肯定很快就会饿死，呵呵呵呵——”

　　不得不承认，老女佣有时说话疯疯癫癫的，也许这是活得太长的结果。她在向我挤眉弄眼的时候，我真想避开她，她也许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瞪得好象就快掉出来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伯爵阁下以前还是人的时候，可风流了！每天带不同的小姐回来……啊，她们可真迷人，多少千金小姐的家仆上门提亲呐，还有个伯爵小姐闹过自杀！恩，这种事我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老女佣继续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我听得糊涂了……

　　伯爵还是人的时候？布拉德伯爵，原本也是人吗？

　　“等等，你刚才说，伯爵还是人的时候，他不是吸血鬼吗？”

　　“吸血鬼？啊，伯爵他是吸血鬼啊，不然你怎么会变成半吸血鬼，不是他咬的么……”

　　“不是伯爵，是安德拉……”

　　“啊？！你是被安德拉大人咬的！！哦，天哪！”人仰马翻，稀里哗啦，老女佣顿时变成了一只吵闹的麻雀，“我的上帝，那个纯种吸血鬼！那你不是半吸血鬼人，是吸血鬼！”

　　“什么？”

　　“哦，天哪，我得去告诉伯爵阁下，你可别把我吓坏了！哦，原来你是吸血鬼，哦，天……”

　　老女佣惊慌失措地跑开了，临走时，她瞪着我的眼神，就好像突然发现我要把她吃了一样！她本来在用的修剪草坪的大剪子掉落在土盆旁，我看着那把剪子，有些失神。

　　半吸血鬼和吸血鬼，呵，这有区别么？如果，她是边喊着“原来你是人”，那我是不是还能够追着她跑……

　　“我不是提醒过你，不要给她吃任何东西！”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她是……”

　　“你出去吧。伊里嘉，进来！”

　　我和老女佣打了个照面，好像我才是可怕的魔鬼，她吓得面色惨白——虽然她的脸色一直那样——然后避之不及地逃开了。

　　伯爵依然是那副阴冷的模样，身子被埋在柔软的坐椅中间显得格外消瘦。
　　我进去后，他就一直闭着眼睛，不声不响，好像看不见我似的。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房间里的安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那种死寂，任何细微的惊动都会像平地惊雷。仿佛时间的静止让空气也停止了流动。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死了，现在，又活在另一个死人的世界。

　　伯爵应该有话和我说，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开口。
　　我也怕他跟我说什么，他说的每一次话都给我不小的打击。

　　“为什么他们都称呼你为伯爵？”结果，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

　　我更希望这样能尽快打破和布拉德伯爵的面对面，单独的就我们两个，我害怕这样面对他，不管是人的时候，还是现在……
　　布拉德伯爵给任何人都是一种压迫，这点，看安德拉的反应就知道。他是个危险的存在，尽管如此，我害怕面对他，却更怕面对安德拉，那个丑陋的怪物，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点人性的影子，可是布拉德有……

　　至少，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是他造成的……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去想些对他有利的事？
　　他终究是个吸血鬼，不是安德拉的戏码，他一样会一口要了我的命！可我希望被他吸干血静静地死去！

　　“‘伯爵’是我生前的爵位。”

　　“生前？”

　　布拉德笑意由存，意由未尽的样子。裂开的嘴露出阴森惨白的牙齿，随时都会撕裂一切□□的样子，虽然，现在没有那明显的两颗獠牙露出野兽的饥渴。

　　“我和安德拉不同，你见过他的样子，一个丑陋的怪物，他是个纯种的吸血鬼，一生下来就吸人血，没有人的姿态。”

　　“你是被他咬的？”这个问题，脱口而出，我甚至没想过为什么。
　　没等布拉德伯爵有反应，我也知道，这问的有点可笑。我亲眼见过，安德拉对伯爵就像克星一样惧怕。

　　可是，伯爵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冷淡，笑容尽失，他生气了……

　　“这和你无关。”闪烁的目光，凶狠锐利，褐色的眸子里开始闪现幽暗的紫色，仿佛某种野兽的本性要爆发，他真的生气了……可是为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什么？

　　“你跟我来。”伯爵忽然诡异地笑笑，将一切反常的激动一扫而空，或者说，他也许是在掩饰。

　　他带我来到这间屋子的最角落，一扇极小的门，布满了铜锈的花纹，泛出一股寒冷的死气。
　　我忽然想起了恐怖电影里的很多片段，里面也许随时会蹦出一个鬼魅。

　　伯爵站定门前，笑着道：“进去吧，你该饿了。”

　　他打开门，没有想象中“吱呀”的声音。
　　我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就被一把推得纵身跃如一片黑暗中。

　　真正的黑暗，里面有多大，有什么东西，我全看不到。只有黑暗，压得我喘不过气——这大概是心理作用，因为我老早就感觉自己已经不呼吸了。

　　“伯……伯爵，伯爵！这是干什么！让我出去！这什么地方！喂！喂！”

　　没有回音，伯爵把门关上后，无论我怎样歇斯底里地吼叫，声音都显得那么低闷，我就像个被丢弃在慌郊野外的小动物，未知的一切让恐惧涌流在全身的血液中，难道我还没有死，这次要彻底去体验死亡的恐惧么！

　　忽然间——

　　是有人开了灯吗？我看到了周围的一切。

　　一个很狭小的房间，四壁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摆设，任何家具，连张椅子也没有。

　　我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墙角，蜷缩成一团。我朝她走过去，她也抬头看着我。
　　她那突兀的双眼不比老女佣的正常多少。深深的眼圈，颤抖的唇，面无血色的脸，她在惧怕我！

　　当我每靠近一步的时候，她的恐惧就更增添一分！这种情形好熟悉……好熟悉……

　　“啊，啊……啊——————————————”

　　女人的惨叫仿佛鬼哭狼嚎的夜里惊悚怪诞的序曲，淹没在惊天动地的雷鸣声中。

　　血流过喉间的腥味令人着迷，然后，随涌动沸腾的血液，如毒药般侵蚀身心……

　　也许之前，我还完全不明白。吸血鬼的生活和常人有什么不同，也许我依然在平静和谐的夜晚扫除中麻木自己。欢笑声，吵嚷声，打扫房间，打扫花园，打扫那一座座古老又精美的雕像，还有珠宝玉器的光华让我看尽了贵族的雍容。

　　然这个夜，如此漫长，又如此与众不同。也许我开始理解了布拉德伯爵，为什么这种华丽的装束，冰冷的面容，月夜下的绅士，被叫做“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