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的花》一俯仰

1、重遇

　　“李妍！”温柔而略带沙哑的声音。
　　脑子“嗡”地一声。
　　在q城这个最著名的商场遇到旧友，我避无可避。果然是她，依然欣长的身量，眉目并没有变化。跟她在一起的是她妈、她丈夫，还有一个小人儿。大概是她儿子。四年没见，以为她的婚宴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文清呀！阿姨好！嗨～小天”我硬着头皮像对面人一一打招呼。
　　“这是你儿子吗？好可爱”我敷衍地问候着。
　　“你回来了？还走吗？”她真诚地问道。
　　“是啊，嗯，还走”我的耳朵已经听不到声音，整个人像溺在嘈杂的水里。
　　“妍妍嘛？多少年没上家玩儿了啊。今晚上来我们家吧？”阿姨不失时机的向我发出邀约，还是这么热情。
　　“是啊，妍，你来吧？”文清附和着说。语气一如既往地认真、眼神始终如一地澄澈。
　　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啊，我心里叫嚣着，慌乱中抓着手机。
　　“呀？司机打过来了，我先走了～拜拜！”
　　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含文率”过高的地方。
　　好险……希望没有太狼狈。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过这样的关系，曾经的两个人，就像是正负两极，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可是后来，因为一些人、一些事，有一个人突然翻了个面向，两个人就再也粘不到一起了。不仅无法相黏，两个人离得过近，还会发生相斥。
　　我和文清，就是这样的。
　　我保证，我过去、现在、将来对她都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只是以前跟她是好朋友的时候，每天都要看到她、抱着她、回家要从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
　　后来因为一些事情疏远了，每天想去她家气她、刺激她、看她有气发不出来的样子。
　　现在嘛，会有些想要避着她、躲开她、最好这辈子不要再见到她而已。
　　无所谓啦，再过两周，我又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再也不要回来了！
　　汽车像一条黑色的鱼，在人流穿梭的街道中游走。我头靠着车窗，看着这些人来人往。这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城市，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它像是异乡了。
　　这条老街啊……
　　“司机，停一停”
　　汽车路过一条老街，我突然想下车走一走。
　　秋天是q城最好的季节，秋风卷着黄叶纷纷落下，为这座充斥着欧式石房的小城平添了些异域风情。
　　石房，是这小城曾经作为欧洲某国租借地的印记。在我们这一代还小的时候，整个城市充斥着石房、小街和梧桐树。后来，那段历史被人有意识地抹去，属于那段历史的印记也随之越来越少。慢慢地，街道拓宽、梧桐变成了合欢。小城中欧式的气息越来越少，最后终于变成千篇一律的普通二线城市模样。
　　一些有特色的大石房被作为文物保留下来。剩下的绝大部分石房，则开始迁人搬空，拆成了废墟。
　　在这片废墟中的某个院落，就是文清小时候的家。
　　是这间了。
　　穿过木门，里面是黑洞洞犹如隧道般的走廊。
　　这是我小时候无数次穿进穿出的地方，每次在家不开心了，我都第一时间跑到文清这里。
　　站在小街上，看着黑洞洞的走廊。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刚才遇到乐文清，吓得像见到鬼。
　　现在背着人跑到文清搬了十几年的家门口看走廊……
　　想到这里，我赶紧给风衣打了个结，把手塞兜里准备再叫一辆车。
　　“妍？”
　　沙哑地声音……
　　是文清……
　　“哈？你怎么在这儿？”我满脸堆笑，想掩饰这措不及防的慌乱。
　　她离我两米远，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
　　“我想去前面买烧饼。你知道前面有家烤烧饼，简直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烧饼，他们家鱿鱼馅儿的不要太销魂啊……”我慌乱地编造着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妍”
　　“哎？”
　　“你最近怎么样？”文清突然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问。
　　看着她深棕色的眸子，我赶忙低头。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只是嗓音非常地哑……那是十年前那场恶劣事件留下的后遗症。
　　“嗯，挺好的。我看你也很幸福啊，你妈还是那么开朗”
　　“嗯，我妈还是像小孩儿。小天是个很好的人，还多亏是你介绍的”
　　听着抬头一模一样的“嗯”，我不禁想，原来有些习惯，还是会在的。
　　“跟我没关系啦…是你们两个有缘”
　　“哪有，妍，你知道我那时候的情况。小天是当时我能遇到的最好的事情了。”她很坦然地说着这些。
　　脑中突然闪现出她沾着血迹躺在病床的样子。
　　心里一阵难受。
　　有些事情，她不提，我不敢问。
　　还有些事情，她提了，我也不敢接。
　　“哎呀，大家都过得很不错，这样不就是最好的事情吗？”我急着想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
　　“你要去哪个方向？”我从离她两米远的距离走到了一米远。
　　风把前面的黄叶吹了一个旋儿。
　　她看了看我说“烧饼摊拆了，我带你去它家的新址吧，这边。”
　　于是我们并肩走在石板小路上，一米的距离隔的只剩下不到半米。
　　听着她静静地呼吸，感受着她沉静的气场。
　　她还是有让人感受到瞬间安定的能力。
　　只是，往事隔着山海。
　　我想，我已经没有在她身边享受那种气场的资格了。
　　“妍”
　　“哎？”
　　“你怎么这么多年都没联络我？”
　　“嗯，之前有段时间事情多。后来在国外也不方便，再后来家里事情多，就……”
　　“那你……跟洛文还有联络吗？”她皱着眉头不经意状地问道。
　　“嗯，不常联系”我谨慎地回答着关于洛文相关的话题。
　　“他过的好吗？”她抬头问我，眼神里带着小鹿一般无害的试探。
　　“嗯，我跟他只有微信号码。而且长期是彼此的死号。所以不太清楚，应该过的还好吧？”
　　“哦”她低头走着。
　　话题陷入到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安静。
　　良久，她慢慢说：“妍，你一点都没变。”
　　我抬头看着她，多年不联系，我已经无法从她的语气中判断这话的意思了。我也无法判断这话里有几个意思。我甚至怀疑，她也许已经知道了我不想让她知道的事。
　　“妍……”她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你跟洛文……我一直都知道。”
　　在巨大的烧饼铺的门头灯下，我与她在不足半米的距离对视着。
　　果然，回不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李妍（惊吓）：你知道啥了？
文清：老娘什么都知道……
洛文：勿cue我，不干我事
小天：……文清宝贝不要森气，有我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