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非遗从榫卯开始》乌和

44、夜闯

　　人物的动作细微之处甚至能够一一清晰，原本看起来还有些普通的木雕在上了金漆后就宛如擦亮一般彻底显露存在。

　　殿下几人气氛紧绷着，旁边金鼓齐鸣，动作和人物表情的细微处都可以显露出来得意之色，让人不自觉的陷入其中感受到其间氛围，谁料旁边突然杀出来个不速之客。

　　下一秒柳枝折断，锦袍落地之时。更是能够预见这种人物陡然一松的轻松感，以及大胜之后的喜悦！

　　而看着另一边待势蓄发的许诸表情也能预感到下一刻的疾风骤雨，整个神态动作与场景尽数浓缩在短短的一块木雕之中，甚至并不需要多展开篇幅叙述，就能够清楚前后剧情来历！

　　下一刀转向已经是两人厮打完之后的场景，曹操令二人上台。徐晃睁眉怒目，许褚切齿咬牙，各有相斗之意，神态之间刻画的压眉拧脖细节体现的淋漓尽致。

　　眼前人手腕一转压平了刀，弹幕轰动！

　　【徐晃射锦袍，得了，这题材我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忘了。】

　　【这是人的雕刻吗？不，这是神！】

　　裴椋不算在意，伸手拍了拍把手臂上的金屑给拨下来。

　　陈毅手指终于动了动，深深吐出一口气，潮剧人物的雕刻啊——

　　他目光缓慢看着眼前的屏幕，却是不住抚掌叹息，看到妙处又忍不住赞赏出声。

　　这种景物人物的雕刻图上人物虽然只有三七，然而整个画面都极尽饱满，满满当当地塞不下任何奇怪的东西，场景则剑拔弩张，张力十足！

　　几乎是要把整个潮剧场景都给浓缩在这幅木雕上。

　　刻的太好了！

　　陈毅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言语的匮乏。

　　隔着屏幕的赵倩也只能拍着桌子喊一句：“大佬牛啊！”

　　裴椋收起自己的工具，微微点了点头，“感谢赵倩和天下第一帅的飞机，下播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这就下播了，我还想多看两眼金漆木雕呢。】

　　【新水友还在这里祈求大佬下播的晚一些，聪明人早就已经刻录了全息影像。】

　　【我靠！全息影像，上面的我也想求一份，付费也行啊！】

　　弹幕顿时陷入了一阵狂热中，而陈毅在看了两眼黑下去的屏幕后终于走回自己的工作室，翻出来之前只是刻出了一个雏形的木雕。

　　这本来只是开始人物的一个起点，但无奈最开始的雏形就已经毁坏了三四遍之后更是一直搁置将近一年。

　　甚至当时陈毅已经认为自己就是没法刻戏剧人物。

　　哪个地方的神态，哪个地方的动作，一个木雕就有将近七八人，每一个人物都要把控，细微处还不能在途中熔损话，这种工作量简直是难度艰巨！

　　刻完雏形后总会在哪个不满意的点停下，最后又往往搁置。

　　但看完直播后，他现在反而更想自己上手尝试一番。

　　“至少再怎么样也得先刻上一个吧？”

　　他刚对着木雕喃喃，旁边的陈燕就看见这一幕跟着拉开门：“爸，你对着木雕做什么？这幅作品不是早废弃了吗？”

　　陈毅挥挥手：“我这不是受到启发又拿出来刻了吗？”

　　“启发，您老又看直播去了？”

　　陈燕嘴角抽了抽，就猜到这回事。

　　“那人家也确实刻的好嘛，戏剧人物的整个金漆木雕，我都没敢想也没敢尝试过的东西！”陈毅声音感叹。

　　“算了，您继续做吧。”陈燕默默关上门，估摸着她爸到底是被忽悠进去了多少还是那位大佬真的颇具能力。

　　实在不行还是抽个空看看吧？

　　虽然抱着这样的念头，但陈燕还是没太放心上，而另一边的裴椋则是终于停下手来看了下后台，这个月的后台差不多是结算时间，收入有个一万六七来着。

　　她稍微算了算，还有前期的投入成本，裴椋握紧手腕，紧跟着终于开始去解决问题。

　　-

　　她约了闻青斐一趟，两人今天就是去解决C区那一块地的问题，她清早已经起来喝了一杯水，紧跟着随便填了两口就出门去。

　　然而在去的过程中掠过人影，裴椋却猛地停住脚步，总觉得自己好像是看到了一个熟人！

　　她伸手握紧手腕，旁边闻青斐已经她这一份剧烈反应而回过头来，询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

　　裴椋压了压心绪，“没什么，好像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影。可能是看错了。”

　　但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依旧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在哪地方看见过的，只能够暂时放弃想法。

　　不到片刻抵达那块地皮。周围钢铁高楼耸立，而从头顶横跨过去的建筑物挡在跟前，如果不看底下的低矮建筑和周围的混乱，或许真会以为这就是主城区的环境了。

　　裴椋抬了抬眼，眼前的高楼已经建起了一半，她低笑一声，“未批准下来？”看起来可不像是啊。

　　她动作放缓，而也流程也如裴椋所料。

　　一进去这一块地方就受到了阻拦：“这一块地未开发，就这么贸贸然进去不好。”

　　对方警惕的拦住他们，闻青斐已经拧紧眉头冷笑：“未开发？你们楼都建了一半叫做未开发？”

　　裴椋则是拍了拍她肩膀安抚下来人，直接开门见山对人道，“麻烦通报一声，我们是来跟你们的老板谈合作的。”

　　“合作？”对方愣了一下，听到回上来的话忍不住道：“她们还真是这样说的？一个黑户拎不清也就算了，闻青居然也跟着她这个合作伙伴一起拎不清？”这么干可等同于玩火自焚。

　　不过她最后还是打算下去跟人见一面，但人生总就是处处遇熟人的份。

　　闻青一看见人则道：“方姐，您这么做可不地道啊。”

　　对方看见闻青斐就叹了一口气，伸手搓了搓额头，“我还以为是哪个愣头青呢，没想到你也跟着做了一回糊涂脑。”

　　“之前的价格和分成我也已经发到这边了，这种价格还不够吗？”

　　“这不是价格的问题。”方姐眉头不动，“这栋建筑已经建了一半，材料零件提供的差不多了，就算你们有低廉价格也没用，现在这么个情况，再大的口我们也吞不下。”

　　闻青斐听到这里脸色终于变化，握了握掌心抬眼慢慢出声，点出了其中问题点，“……零件已经提供的差不多？没有审批是怎么下来的？”

　　“所以我才说了，这不是价格的问题。”方姐意味深长道。

　　裴椋听到这里却是大概明白了，地方的垄断，跟价格差没有太大关系，罗科或许还算远在天边，但这近在眼前的垄断却直接能够越过程序，怪不得说这一块地方的供给是个烂摊子。

　　她拍了拍肩膀让闻青斐控制一下情绪，推翻了之前的全盘想法，重新开口，“所以这桩交易确实没法谈了吗？”

　　方姐没有正面回答这问题，而是对着闻青斐开口，缓了缓才道：“闻青，你也不是不清楚这行业的规矩，有罗科的垄断在前，下头渠道讨点残羹剩饭，然而就是为了这点残羹剩饭照样有人能够红了眼。”

　　“不是我们不想合作，而是跟你们合作，这后果代价我承担不起，你们也一样。”

　　她终于是出声隐晦道。

　　周围气氛骤然紧绷。

　　闻青斐深吸一口气，但还是按耐住性子，“行，那我们下次再来拜访。”

　　裴椋跟着她出了门才道，“怎么，受打击了？”

　　“倒也说不上，只是没想到这烂摊子会这么烂。”闻青斐不置可否。

　　裴椋：“总会走好的，我会尽快。”

　　闻青斐笑了笑，伸手用力的拍拍额头，“你可得了吧。到时候要是没能够尽快你又不能赔我钱。”

　　“等等。”这已经是第二个看到这个熟悉人影了，而裴椋也终于想起来记忆来源于哪里！

　　恰恰就是那一段监控视频里出现的人！

　　她手腕猛地一顿，伸手拽住人，视线紧紧盯住眼前人：“C区的人？”

　　对方对上她却是挣扎几下想要挣脱开来，并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裴椋心下预感顿时印证，“闻青斐，把那边的人按住了！”

　　十几分钟后她才堪堪坐下。

　　裴椋双手用力的按压太阳穴，闻青斐则是反应过来情况：“这两人就是之前闯入你家的人？”

　　她应了一声，而且还不止于此。

　　这具身体里隐隐的预感和熟悉做不得假，让她总猜测还有一部分什么事，然而在问过之后也的确，对方吓破了胆，承认了在药里注入成分不明药物的事实。

　　裴椋揉了两把头发，边角的碎发显得有些乱，那双狭长的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漆黑一片，阴翳一般扫过来，抿着嘴唇有些轻飘飘的血腥气。

　　弓起腰背，像是一头黑色豹子，蓄势待发一般等待捕猎，扯了扯嘴角，“C区。”

　　闻青斐生怕人一个冲动干点什么，连忙伸手拽住她：“你真要自己去？”

　　“这本来就是我的事。”裴椋缓了缓道，“有些东西你在旁边听着我也不好说。”

　　闻青斐听人这么说也只好暂时把思绪往下压了压，还是没继续拦着，“行，那你注意自身安全。”

　　她这边刚刚扣到人，另一头叶拆的邀请也在下一刻发过来。

　　“不过只是一个私人聚会，大佬你去不去都行。”

　　她需要借叶拆的背景一用，那今晚的聚会就难以推脱，正好离C区位置不算远，裴椋最后还是应下了，应邀前往。

　　裴椋今天穿着也没有多正式，但那一双清瘦匀称的手看起来就像是完美的艺术品，指腹略带一些薄茧，犹如上好白玉。

　　她臂弯上搭着外套，肩颈线顺着腰背弧度下滑，黑发微微弯出卷曲的弧度，些许碎发搭在额角被薄汗打湿。眉骨显得有些高，在光线角度的切换间叫那一双漆黑的眼睛看起来反而带了点浅色调的错觉。

　　门外人的面孔并不算什么惊艳相貌，只是带着她的长相极为具备特点，几乎见之难忘。

　　紧跟着随意颔首问好。

　　叶拆看见人赶紧迎接人过来，“大佬，我还以为你人不来呢。”

　　位置上的秦年秋缓缓挺直腰背，似乎是在确认对象，旁边的张开只感觉坐在旁边整个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年秋姐……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秦年秋闻言也毫不客气的问了，“叶拆怎么见过人的？我怎么没有过这渠道。”

　　张开伸手抹了把脸叫苦不已：“这，这不是之前叶哥他有块裂纹玉不方便运输吗？就带过去给大佬看了。”

　　“好理由，我下次也用这个。”

　　张开：“……”
　　您想盗版言论，还在他面前说的这么肆无忌惮真的好吗？

　　秦年秋很快也跟着起身过来聊了两句。

　　裴椋应付的心绪稍淡，也跟着随口聊了两句，当然，虽然叶拆一直注意着大佬，但奈何还是有不长眼睛的，旁边青年注意了一下人，他正好就是上一回帮忙订购木雕的狐朋狗友之一。

　　旁边好友还在劝说他的意图：“别，你招惹叶哥的大佬，不想活了吗？”

　　赵四则是随意道：“整的这么正式做什么？而且就单单那么一回，到底是不是骗子还不好说呢。我看就叶哥这个态度，也太容易被人骗了。”

　　他说着就将目光放在人群角落的人身上，裴椋看起来更随意，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白化蛇，她手腕握在边缘上目光淡淡扫过。

　　闻青斐那头传来的消息还叫她心烦意乱，伸手掐了掐眉心，只等待着通讯那头确认消息。

　　然而偏偏旁边的青年直接撞上枪口来：“我听说这不是叶哥一直推崇的大佬吗？就是没见过真本事，要不当众刻一个展示一下什么？”

　　一瞬间满室俱静！

　　赵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话里的不妥之处，然而已经晚了。

　　秦年秋神色暗了暗，跟着站起身来把外套一卷，锋芒相对道：“这是怎么说话呢？叶拆，要我说你选人可真不怎么样。”

　　叶拆额头青筋跳了跳，“秦年秋，这话我自己会说。”

　　他说完也转回头拧了拧眉，“赵四，人不可能给你雕刻。”

　　赵四艰难的把话咽下去，“我也没想着一定要——”

　　“就算想刻可能也没这能力了。我手刚刚伤到了一块，暂时刻不了，还是等下次吧。”裴椋作为这话题中心的“当事人”，倒是没打算制造这么一场僵局，于是随便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由头，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秦年秋这才缓了缓神色，扫过青年一眼，目光却带冷意。

　　赵四转头愤愤不已的掐着旁边兄弟的手：“我草，什么白化蛇，这就是一条毒蛇！毒蛇！”

　　而且是咬人不眨眼的那种，她还喜欢慢慢折磨人。

　　裴椋没有掺和接下来的聚会，只是随便拿了一点水果稍微垫了垫肚子。

　　聚会渐晚的时候，闻青斐那头才给她打来一个通讯，“查出来了，还真是那两个小子干的事，我顺便把人给你送过去了。”

　　“确定了？”

　　裴椋伸手搓了把脸，神色冷下来，嘴角扯动了下。

　　闻青斐肯定道：“对。”

　　裴椋随口塞了一瓣橘子，起身顺口朝着旁边人出声：“抱歉，临时有点急事，借一下车——”

　　她抬起头看清楚旁边人正巧一愣，没想到就是刚刚出言挑衅的青年，裴椋顺口收回话：“顺口了，我找其他人借。”

　　“不，我借你！”

　　赵四立马出声道，他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么个机会当然不能放过，“不过你这么中途离席还着急借车，以防我车出什么事我总得看看吧？”

　　裴椋扫了他两眼：“你确定你要跟着去？”

　　她目光奇异。

　　赵四被她这么一激也跟着咬咬牙道：“去！为什么不去！我的车怎么还不能去了！”

　　他倒是想看看裴椋中途离场到底是要做什么？

　　“行。不过提前说明，有什么其他后果我概不负责。”裴椋能够借到车也不多说，她直接手刹一拉又加猛了车速，旁边的赵四人都坐不稳，拉着旁边的安全带胃里一阵翻山倒海。

　　闻青斐已经在那一头等着了，“人已经给人押到了，你非要去我也挡不住，不过还是那一句老话，注意安全。”

　　裴椋点点头，顺带让赵四过去把那两人按上车。

　　“不是……你这是要野外抛尸？”

　　“你不是只要跟着吗？想这么多做什么？”裴椋这回反倒是悠闲了。

　　她需要走一趟C区，裴椋赶着时间一路飙车，赵四整个人都要起飞，抓着安全带脸色发青。

　　旁边人忍不住拉下车窗骂道：“什么玩意？你这个速度是打算玩命去？！”

　　他们飙车党都得甘拜下风！

　　赵四面孔煞白，憋到了极致摇开车窗，刚好打开窗门张口就迎着头吐了他们一脸，后面飙车党的大骂声都瞬间停住了，不敢置信的伸手擦了把脸，瞪大眼睛看向前头！心头感受简直日了狗！

　　后面的飙车的拉紧车速，骂道：“卧槽！给我追上去，我要干死他这个狗日的龟孙！”

　　赵四等吐完了拿纸巾狼狈的擦了擦嘴，听见旁边的骂声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冷气，“你就不能开快点甩掉他们？”

　　裴椋毫不在意，只道：“他们不会继续跟上来的。”

　　裴椋手腕一顿，紧跟着将车头调转，直接一路飙车闯去了C区。

　　一路跟过去的飙车党本来还想要继续跟过去，但就像是裴椋说的那样，在看到面前明晃晃的红线时候猛地刹住车。

　　背脊瞬间发凉。

　　旁边人颤颤巍巍的转头问道：“哥，现在还要不要继续跟进去？”

　　“跟进去……跟进去个屁呀！”

　　青年终于忍不住阴沉着脸骂了一句倒霉，拿过纸巾擦了擦脸，晦气道，“他们闯进去C区不是半死也是没命，搭上我一个做什么？”

　　他隐隐忌惮着，在看见门口的巡逻过来的时候，赶紧叫人掉头。

　　-

　　赵四也蒙了，他就算是想到裴椋会去个意想不到的地方，但也没想到她会直接闯C区啊！还是审核区这种最高危的地带，旁边的混乱场景就在眼皮子底下。

　　怪不得这人说后边的飙车党不会跟过来，这谁有胆子跟？

　　他眼皮狂跳，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

　　裴椋倒是非同寻常的淡定。

　　原身的死既然已经有了参与的目标，那就没有放过这一回的道理。

　　她直接打开门闯了进去，带着那两个人，“之前的事，说说吧。”两人刚进去就下意识腿一软，脸色煞白：“我们真不是想要这样，只是按照指令做事。”

　　闹出这么大动静，背后人也被请了过来。对方在看清楚她脸之后霎时间脸色一变，声音压下来提醒道：“裴小姐这是做什么？”

　　“之前在我药里动手脚的，过来砸我家里的不就是这两位？”

　　裴椋只道。

　　“裴小姐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青年下意识拧紧眉头，脸色难看已经怒声道，“而且底下人的事本来就不受管控，我怎么会清楚他们砸没砸——”

　　他说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瞳孔剧烈收缩，看向眼前人。

　　仔细辨认了一遍面孔，终于压低声音恼怒道：“裴昀，贺昀……你没死？！”

　　青年话还没有完全说完就已经先被眼前人扯住了领口脖子，“我需要你们对此给个交代。”

　　“我要是不给呢？”他同样眯起眼睛，喉咙被勒的生疼，硬生生咬牙梗着一口气道，“裴小姐，听人办事受人胁迫，这道理你也应该理解。”

　　“而且你现在可是完全脱离贺家了，一个假身份而已，拿什么过来要挟我？就算真在这里出了事。隔着这么一段距离，你说贺家会不会为了你出手？”

　　他缓了缓情绪终于平复过来，很快理清楚当前局面，喘了一口气过来紧跟着剧烈喘息道。

　　裴椋手上没东西能够威胁他。

　　“颜局长前阵子刚刚请我去了一趟审讯室，你猜他为什么最后放了我出来？”裴椋好笑的掀了掀嘴角，眉骨略高微微低下，线条流畅的顺着弯下来的身压低视线，那一张略白的面孔随着清瘦绷紧青筋的手背显得格外突兀。

　　声音略微带了一点磨砂质感的沙哑，这是一句提醒。

　　青年动作一僵，下意识跟着问出口：“为什么？”

　　“因为他发现了我背后的靠山实在有点硬，而且这靠山距离还不远。”

　　裴椋没有跟他绕圈子，一针见血的直言道。

　　旁边的赵四看着这场景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好在旁边的人及时带着他往门外走，连带着那两个被扣住的人。

　　谈敬扯了扯领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却并不对这番话报以什么信任度，裴椋过来西区可是改天换面甚至还换上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假身份！她从哪里能够搬出来几个靠山？

　　“行啊！我还真就要看看你有这个靠山了！”他冷笑了一声，紧跟着拨通通讯问向颜青。

　　然而对方听见开头裴椋两个字脑门上就已经开始冒冷汗，后背一凉，“她现在在你身边？你赶紧把通讯拿的离她远点我再说话。”

　　谈敬已经感受到了微妙的不对劲，但还是依言走开压低声音，“颜青，你怂成这样做什么？不是说她这个假身份没有什么身份背景吗？到底这靠山是从哪里来的？”

　　他现在迫切的需要寻求一个印证。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之前因为你那位所谓的军师请了她一趟，叶家那位小祖宗直接闯进来给人撑腰，之后的电话分量来头更是一个比一个大，闹了我监管局一晚上，这背后背景你说呢——”

　　颜青用力的伸手搓了搓额头，隐晦暗示了一句，“除非到万不得已，不然别得罪。”

　　“……你在开什么玩笑？”他脑子蹭的一下炸开，不敢置信的看了看通讯那头又看了看眼前的裴椋。

　　眼前人有这种背景靠山？他怎么不知道！

　　青年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终于是慢慢的调整呼吸平静下来，握了握手心，已然是一片濡湿的薄汗。他最后还是选择后退一步，“裴小姐。你抓过来的人我会处理，不过其他的就到此为止。”

　　裴椋却并不意外他的反应，但紧跟着又扔出一份文件道：“我今天跑这么一趟求得目的，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件事想要谈谈。”

　　“什么事？”

　　“C区的机械运营权。”

　　或者说，这才是她这一趟的真正目的。

　　按照她的那些机械储备量是还能够坚持不少时间，但也必须得连接上长期的供给，不然一旦机械链条供应断裂，所有都得跟着断。而且只要有一个C区横隔在这里后边就得阻碍重重，不如一次性解决。

　　谈敬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缓缓收起表情，翻了几页合同才不敢置信的掀了下嘴角，似乎是嘲讽眼前人的异想天开。

　　“想要收购C区的机械链，结果就拿这点东西供给？你以为这些东西能够支撑几天？”

　　他冷笑，忍不住将文件翻平了压下去，压着怒气紧跟着道：“你的伎俩偏偏其他人还行，骗我可做不到。”

　　意图被戳破，裴椋却并不慌张。

　　“其一，我查到了你们的盈利数据，在罗科的垄断下说到底机械产业顶了天就这么一点利润，版图也这么些，想薄利多销都难，对比你其他产业差远了。加上之前C区那一场暴动，你囤积的机械大量抛售又在高点吸入，来来回回足足亏掉了几千万吧？这些钱有人能够替你兜底吗？”

　　“而收购掉股权就不一样了。我手头上有了赵任长的保证，后面的供应版图不会断，你猜由这个作为起步开头，后面的路会怎么走？”

　　裴椋面不改色的给他张口画了一套大饼，声音低哑在一片潮热中似乎是有着极强的吸引力，蛊惑人心一般。

　　青年甚至不自觉的跟着她的思路在走，猛地回神才发觉手心被烟头烫到，尖锐的刺痛感传来。

　　然而裴椋的条件还在继续。

　　“其二，你们的机械零件还是太粗制滥造了，想要靠这个去跟罗科竞争不是必输是什么？把机械运营权放出来，拿剩下百分之四十的股权和一大笔现金，有什么不满意的？”

　　裴椋话音顿了顿，眼前人的一双眼睛却像是被冷水浸润过，漆黑沉寂，有着魔力似的，不自觉的再度增加了这番话的说服力。

　　还没等谈敬再度开口。

　　她话锋就先急转直下：“至于其他的……我想你应该最清楚最近发生的问题，木雕没成，走私渠道那一批货是不是被扣押下来了？再过六天就是违约了，恐怕经过这么一件事，你们的口碑和信誉也会跟着直线下跌。要是不打算出售，我可以等待那时候再动手，或许也不迟。”

　　青年猛地停住动作！

　　C区那一批机械就是由之前的木雕接手，打着旗号取代，结果反倒是阴沟里翻船，C区追究赔偿款险些没把人折磨个半死，但是折磨只能泄泄火气，而且那些折损出去的收益却是实打实的！

　　最近一直叫他焦头烂额着的也是这么一个烂摊子。

　　但这明明也就几天前的事，他们口风密不透风，怎么还会漏出去消息！

　　“你怎么知道的？”

　　他喉咙发干，胸腔内充斥着一阵灼烧的气焰，攥紧手腕死死压住声音。

　　“早前看到那些劣质木雕的时候。我本来以为你们会多少察觉点木雕的问题，没想到刚愎自用，居然还真要了拿一批货。”裴椋道。

　　对方被讽刺不怒反笑，伸手搓了搓狼狈的面孔，冷静开口：“所以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是有办法补救这个烂摊子，最大概率挽回收益也不用担负违约代价，但前提条件跟前面说的一样，我要机械供应完完整整的运营权。”

　　裴椋目光发冷，从头到尾都在引导着这场对话的思路，她看向眼前人，言语间都是势在必得！

　　青年喉咙发干，手指动了动，不知道是因为太热导致的头脑发昏还是因为这些极具诱惑力的条件，他最终还是压着一口气，半响点了头，“可以。”

　　这个产业链接手的太快又不在他擅长的领域，就算是拿到了照样也要去跟一堆老狐狸掰扯，另一边的烂摊子才是他真正放在手里的核心业务，外人看到或许把机械运营权看的更重，然而对他来说孰轻孰重的选择却截然相反。

　　更别说为了这点产业得罪人根本不划算，他虽然不是没能力应付几个小祖宗，但也会觉得棘手。

　　“……你最好是真能够把那个烂摊子解决了！”

　　青年额头覆上一层薄汗，声音压低警告道。

　　他搭在桌上的手指关节动了动，因为用力和怒火攥的青白。

　　“当然。”

　　裴椋轻飘飘的应下，声音难避免的带上几分低哑。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回过头来，手背关节绷紧青筋，血管弧度在光线下显得清晰可见，“……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对我动手的背后主使到底是谁？”

　　谈敬猛地抬头，无声的语句在喉咙里卡住。

　　-

　　裴椋走出门找车子转了钥匙才发现打不着火了，旁边赵四腿肚子都是软的，脑袋都是一脑袋浆糊，根本给不出什么有效意见。

　　闻青斐现在人如果没有差错还在西区中心区沟通，指望她肯定是不行了，裴椋拧了拧眉，只能拨出去一个临时最近的电话。

　　“我刚从C区出来，就审核区这里，过来吧。”

　　裴椋直起身，声音沙哑的出声道。

　　她抽了把纸巾擦了擦指缝里的血渍和手心的汗，指骨清瘦笔直，关节处凸起的青筋和起伏的呼吸却在昭示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敛起，一身潮气。

　　赵四在旁边赶紧补充道：“对对对！张哥你可赶紧过来吧，等再晚一点这都要变成无人区了！”

　　“C区？”张开舌头差点打结，顿时淡定不下去了，“大佬你怎么去了那地方？我草，等我一会，不……我马上就来！”

　　他那头似乎是被人踹了一脚，突然痛呼一声忍下脱口而出的粗口，火急火燎地补了一句。

　　谈敬已经平复了一下情绪从里面走出来，跟在旁边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突然开口道：“叶家？你的靠山也就是扯了一张大旗嘛，也不过如此。”

　　“只是扯一张大旗当然不足以，但只要能扯得大旗足够多不就够了吗？”裴椋也不恼怒，淡淡出声提醒他。

　　谈敬一阵恼怒，然而等车缓缓过来他才眯起视线：“这可不是叶二少会开的车。”

　　秦年秋一个漂移甩尾停下，走出车外咬了根烟头，“当然不是，因为来接人的就不是他。”

　　旁边的张开缓缓摇下车窗，趴在旁边咳得撕心裂肺脸色煞白，虚弱道：“年秋姐，你这车速下回能不能放慢一点。”

　　青年在看到人的时候脸色霎时间变转，他倒是不忌惮纨绔子弟，顶多是背后的家族难缠一点，但纨绔子弟跟有实权和继承权的人物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原来是秦小姐。”

　　“百闻不如一见，我也没想到还有这几率来C区闯一闯，还有这运气跟人见一面。”秦年秋则是随意的勾了勾嘴角看过去，也不意外的客套交流了两句，转头道，“大佬，上车？”

　　“行，这趟多谢。”裴椋伸手拿上外套，紧跟着上车，旁边赵四也跟着绷紧身体上了。

　　“对了，我们那边聚会还没散场，大佬你现在是要先回家还是再回聚会？”张开跟着在旁边补充，跟着往后面看了看。

　　“那就回家吧。”裴椋闭眼，报出一个地址，倒是对此没什么异议。

　　她来这里该解决的已经解决了，裴椋这会心情甚至还能说上一句不错。只要不回想起青年最后吐露的那个名字。

　　跟着一道飙车过去的赵四后背都是冷汗津津，尽管他只是“帮了一个小忙，从头到尾只在围观”，甚至还是隔了一道门没有完整听见里头的问话，但从c区出来他整个人都是魂魄漂移的形式走着的，裴椋率先被送回去，而他则是跟着一起回到聚会，

　　而直到此时，赵四才明白那一句“你说错了”是什么意思。

　　不是指不应该形容，而是，形容错了。

　　裴椋这玩意不是蛇，她是鹰隼之辈。

　　蛇捕猎会一点点缠绕紧了猎物，等到活物不挣扎了最后慢慢吞吃消化，鹰隼不一样——

　　她不会给猎物留下任何喘息的时间让它再多喘几分钟，追求的就是一击毙命，下手就不会给任何的活路。

　　她要直接咬断对方咽喉才会放心，再拆骨吃肉。

　　明明聚会室内这会还开着全天候的暖气，赵四站在原地背后却像是从水池打捞出来，一身汗津津，冷气顺着脊梁骨爬上来，冷的骨头缝都漏风。

　　不经让他打了个哆嗦。

　　旁边人察觉到不对劲：“赵四，你这没事吧？我怎么看你冷的不行啊？旁边的暖气开大点。”

　　“我去！这够大了，再高还不得蒸熟了。”旁边一群狐朋狗友跟着嚷嚷。

　　赵四这才勉强被拉回神来，摆摆手尽量恢复平常的嫌弃语气：“不用，我人好好的，都瞎操心什么。”

　　他勉强平复下心绪，捏了捏这一手的汗方才平静下来。

　　-

　　另一头裴椋终于到了家，熊孩子还在里边没睡，看见人连忙过来打开门，街角一抹光线终于叫人重新找回真实感来。

　　旁边的姜小牙也成天到晚跟着姜小牙晃荡，轻轻松松顺着一路撒欢过来，三两下跳到了裴椋肩膀上。

　　她顿了顿抬起眼，“都还不睡？”

　　裴椋进了房间找了点东西，冰箱里不剩下什么，还有一旁的面条索性热了吃，顺带咬了一瓶营养液进去续了一下命。

　　而后才打开直播间，弹幕顿时大量涌入进来，直播间左上角人数也在不停的上跳增加。

　　【今天直播来的也太晚，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终于等到开播了，总觉得等开播这一阵子的时间总是漫长无期限，直播的时间倒是眨眼就过。】

　　【前面的附议，可惜回回大佬都不肯提前开播一下。】
　　【今天刻什么？】

　　她整个人像是窝在寒气里，手臂按着一角，抬头碰了碰头顶的卡槽才声音略微沙哑的开口，“今天题材选个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的？昨天大佬不是才刻了那什么《徐晃射锦袍吗》？”张公子听这话愣了下，忍不住开口下意识道。

　　“大概换个人物题材吧。”秦年秋坐在主位，言简意赅的开口。

　　她昨天也跟着看了裴椋的木雕，因为受到震撼非比寻常，很快做出判断来。

　　几人散了场之后算是聚在一起，叶拆则是抱着手臂靠一旁，冷笑道：“谁说的换题材就一定是换内容了？指不定就是换材料。”

　　两人针尖对麦芒，瞬间不大的空间里就擦碰出了火星子——

　　陈良默默离着这两人远了点，不然浑身骨头总瘆得慌。

　　要说您两位老人家不对付就不对付吧？但为什么不对付起来还要碰面到一块，总是他们在旁边的无辜遭殃，难以幸免？

　　张公子也反应过来不对劲，打着哈哈道：“年秋姐好不容易一聚，叶哥你也真是！”

　　“什么叫好不容易一聚，前些天才聚过，然后就抢了我一个牙雕名额。”叶拆冷嗤。

　　秦年秋冷不丁道：“确实，这名额也得亏是让给我了，到某人手里也是浪费。”

　　叶拆顿时横眉倒竖，眼看两人又想要干架，陈良赶紧一拍大腿，在旁边假装着‘不经意’发现道：“大佬雕刻是不是开始了！”

　　两人动静这才停下来。

　　而屏幕上裴椋的确已经挑开卡槽开始挑刀，顺带着回答了句弹幕问题：“不是换材料，是换内容。”

　　戏剧雕刻依旧是戏剧雕刻，只不过题材不重复。

　　刻的题材是《女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