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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第三十一章 红杏枝头春意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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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在御在闭上眼睛陷入沉睡的那一刻就在想,至少她要救的人是江沉砚。
若是她真的死了,下辈子江沉砚欠她的人情,或许还能碰到……
她不知道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她的眼角滑落。
而她这一生最后的遗憾,恐怕是……
死前没有见到江沉砚醒来,三年未见方素雪,未见青霜嫁人,还有那幅画作只画了一半。
*
“换血,只能是她,三个月前我就发现他二人的血是配对的,从回到怒陵我做过很多次融合,找过很多人了,只有他们两人的血能融合在一起。”
河风的声音沉沉的,这就是他的私心,三个月前就决定好了的,无法更改。
河风闭了闭眼,他虽是有夔氏后人,但他也是江沉砚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对不起县主,这就是我的私心。”
他会尽全力保全她的性命,如果她还能活着,怎么惩罚他都可以。
“对不起……”
绪云曾说让他和林在御当面说清楚,让林在御自行选择。
他不敢说,因为林在御那么爱惜自己的性命,他不敢赌。
就在他解开江沉砚的衣裳,给他包扎,就在江沉砚露出胸膛上印记的那一刹那。
他清楚,无论牺牲什么,江沉砚他必须得救。
更何况江沉砚的出现,更加坚定了他为族人复仇的心。
他以前迟迟不决,也因为没有能力保证复仇后他们族人能全身而退,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这样的争取有何意义。
是江沉砚的出现,让他觉得这些都是有意义的,他活着至少能帮江沉砚做很多事。
他那日对林在御说天命如此。
想表达的其实是,他的天命如此。
他遇上江沉砚,就是他的天命。
绪云沉默的取出他的银针,封住林在御几处大穴。
最大的风险就是林在御可能会在换血中途失血过多而死……
绪云心知他的银针撑不住太久。
河风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还在上面贴上符咒,这是不让鬼神带走灵魂的符咒,显然他是真的害怕换血失败。
做完这些后,河风走至榻边将江沉砚抱起,他得让江沉砚的血脉活络起来,这样能快速接受换血,如果江沉砚的身体无法立刻吸收林在御的血,就是在浪费林在御的血。
他也不想害死淳芳县主,一点都不想。
将针管插入林在御的手腕上时,河风的额头上已满是冷汗。
林在御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变得灰败……
绪云虽然看不到,但他能听到河风逐渐变得凌乱的呼吸。
终于河风还是开口了:“师兄,内力护住她的心脉……快……”
绪云在惊愕之中来不及多问,抬手贴向林在御的心口。
“师兄……她,她不行了……”
河风的声音沙哑又颤抖,他的肩膀在抖,在神经极度紧绷中,他取掉了脸上的黄金面具。
“……”这一刻绪云浑身都是一震,不禁脱口而出,“你在做什么?!”
怒陵巫神之子是不被允许取掉面具的,一生都不允许。
他太紧张了,紧张的满头冷汗,厚重的面具更让他透不过气来。
“师兄……”河风气息有些乱,他不敢停滞,“你护着她的心脉,我把内力给她。”
“你疯了!”
“我没疯,我给一半内力给她,是死是活全凭天意了,我不能看着她死什么都不做。”
“你是神巫之子,没有内力你会早死的!你的子民和族人都需要你的庇佑!”绪云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最清醒的竟然是他,多年前犯下一个一个错误的他!
他一直都认为河风比他冷静,更比他顾全大局。
“快点没有时间了!”河风一声低吼后,绪云没再说话。
*
雨下了两个晚上。
三日后天放晴了,这个时候昏睡在隔壁房间的绯儿醒了。
三天前她吃了那碗粥的时候就感觉不对……
这时她陡然从床上坐起来,若不是胃中空空导致腹痛难忍,她恐怕立刻冲出去了。
她站起来走向桌边提起水壶猛灌一口后,才使出浑身力气拉开门。
院子里只有那个瞎子,她冲到隔壁房间,当她看到房间里三张床榻上躺着三个人的时候,还以为这瞎子把他们全都杀了……
当然不会这么荒唐,若是这样她不会还活着。
“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给我下毒!。”绯儿冲到院子里,质问道,她的脸色并不好看,即使她身形如男儿并不单薄,此刻也有些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晕倒。
绪云将一碗粥递给她。
绯儿挥开他的手:“还请告知我真相!”
“你确定有力气听我说完?”绪云抿唇道,“如今就我们两个醒着的人,我直接说我需要你的帮忙,若耽误时间他们三个都有可能死。”
“……”绯儿显然被他的话吓到了,端起碗就开始吃,方才还在担心有毒,现在什么都不想了。
绪云让绯儿下山买药,那些药材绪云都写在了一张纸条上,她必须在两天之内返回。
不是他们没有准备药材,而是情况突然,药得换了。
而他正好还缺几味药。
*
绯儿几乎是拼尽全力找齐了药赶回来。
最先醒来的是江沉砚,再是河风。
江沉砚醒来后在床榻上躺了三天才能勉强坐起来,因为他昏迷太久了,导致他无法彻底清醒,三天的缓和时间后他才真的醒来。
这三天里他听这个瞎子男人说了很多话。
即使不能接受,但他必须明白,林在御用她的血换了他的命。
绪云知道他有很多疑惑,但这些疑惑必须等河风醒来后再同他解释,毕竟江沉砚的事他说不清楚。
几日后河风醒来,河风醒来后的那天夜里,和江沉砚说了一个晚上的话。
当河风露出胸口和江沉砚的胸口一样的印记时,江沉砚便什么都明白了。
舅舅江拓曾对他说,若他要了解自己的身世,去问和他有一样印记的人。
他那时不懂,而今隐约有些懂了。
他不是鲜卑郁江部的九公子,也不是大魏皇帝的亲弟弟……
他不是。
这么多年那么那么多人瞒着他,而杀害他父皇的凶手却是养大他的那些人。
他是沉魏太子,他的身上竟然留着沉魏的血!
他的生母是阴皇后,仁武太子宇文郗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
难怪茹茹太后如此恨他。
江沉砚闭了闭眼眸,他强迫自己不要信,不要信,可是这心口的印记,做不得假……
为什么,他为什么是沉魏太子,或者这不过是荒诞一场,南柯一梦,醒来什么都不是。
江沉砚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在这一刹那他倒在床榻上,浑身无一处不在疼……
河风快步上前给江沉砚把脉,江沉砚偏着头,目光凝视着躺在他里侧床榻上的林在御,喑哑的声音问道:“她怎么样了……”
这一刻,无人看到他发红的眼眶,布满血丝的眼眸。
河风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又似乎是在想如何回答。
他原本以为江沉砚和淳芳县主只是朋友而已,现在看来……?
所以河风开始犹豫了。
不是江沉砚知道他们用林在御的血换了他的命不曾有什么情绪,只是他已愤怒到没有办法表现这一份情绪了……
况且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如何救林在御。
比起这些,河风的沉默更让他感到愤怒!
他才刚苏醒过来,这一动怒,喉咙内忽然涌上一股腥甜,紧接着汩汩的血水从口中溢出。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握住林在御的手。
似乎一个字都不用解释,此刻看都能看出他对林在御那一份深沉的情愫。
绪云进来,让河风先出去,他来和江沉砚说。
这些事河风不好说,只能他来说。
于是绪云将河风的决定,为何必须是林在御,为何林在御还会昏迷的事都讲了一遍。
“她不会昏迷太久,你应该庆幸至少河风用一半的内力保住了她的命。”绪云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完这句后转身。
身后传来少年急促的咳嗽声……
他知道这话并不好听,但河风是他的师弟,就像河风护着江沉砚一样,他要护着河风。
这些事在他看来没有对于错,一切只是选择罢了。
江沉砚昏睡过去,直到次日醒来,绪云在一旁捣药,河风不知去了哪里。
绯儿在外面的院子里煮饭。
绪云感知到他已醒来,将一大碗粥端过来,粥还是热的,应该是做熟不久。
江沉砚心烦意乱哪里吃得下东西。
绪云:“你若想死,便不要浪费她的血,我们的力气。”
“……”
绪云知道若不是有很强的意志力支撑,少年活不到现在,既然如此他更应该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活下去的机会。
等绪云再进来的时候,他拿起床边小桌上的碗,碗里已空了。
*
一推开窗,一睁开眼,就能看到雪山,这样的感受于江沉砚来说很奇妙。
分明雪山离他们不远,却又感觉不到寒意。这里是南方,有雪山也有湿地,这里除了雪山终年积雪,但山下四季如春。
这里的气候比哪里都适合林在御……
但他们不能再待下去了,等河风回来他们就会离开这里。
他转身看向床榻上的女人,那一刹那,一股涩然涌上心头。
他耳边已然萦绕着那个瞎子说的话,喜欢一个人不是愧疚不是负累,是一如既往一生一世的欢喜。
可是他的欢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