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愿为县主摆烂弑主》君泗吾

13、第十三章 年少怎堪相思苦

　　宇文纯纯从羯人部逃至上业，唯一能想到的能送她回燕国的只有九公子。
　　说来她能想到九公子有几个原因……

　　一是在洛阳和颍川时，九公子与她虽不亲厚，无论如何也是她的皇弟，二来她知九公子有这个能力送她回燕国。

　　江沉砚自然不与理会的进府了，还让护卫将宇文纯纯轰走。不是他不近人情不理会这个皇姐的死活，而是这里到处都有可能藏着馥峘的眼线。

　　而进府后他又让勃勃朵去找人，找到后带人去城外他的别院。

　　江沉砚是夜里过去的，他有几点未搞明白。

　　“公主为何不去找妲皇后。”

　　宇文妲是宇文纯纯的嫡姐，是馥峘的皇后。

　　听到这里，纯纯语气急切起来：“公子不知我的人对我说，宇文妲一直在城中搜寻我的下落，她上个月就收到消息知道我已逃来上业。”

　　江沉砚眼眸一沉。

　　“宇文妲她是不会让我活着回燕国的！”宇文纯纯终于在激动中说出了实情。

　　北燕太尉张荀是宇文纯纯的舅舅，在纯纯公主回燕国上张荀是个什么立场，倒也不难猜测。

　　江沉砚忽地起身，往那书案前走去：“你真想回燕国？”

　　他这一问，倒是让宇文纯纯愣住了，显然她在想他为什么这么问。

　　这时勃勃朵说道：“我们查到自平城一战后北燕太尉未曾派人打听公主下落。”

　　张荀接宇文纯纯去燕国不过是奉家族之命，但羯人杀出来劫走宇文纯纯不在他的掌控之内，他没必要再动用人手去找纯纯，换句话说他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他们家族的颜面，至于是不是真心得问他自己。

　　听到勃勃朵这句话的时候可想宇文纯纯脸上的神情……

　　宇文纯纯心里清楚若她不能去燕国，她留在哪里都只有死路一条。

　　羯人想与北凉联姻，羯人王子已表明想迎娶北凉皇室女为王妃，她的前夫陈汉太子三年前射杀了羯人王子的幼弟，不光羯人容不下她，北凉也容不下她。
　　而魏国皇帝她的兄长是巴不得她死在外头别给魏国添乱。

　　勃勃朵看向这可怜的小妇人，又看向公子，这小妇人说到底是公子的皇姐，不帮说不过去。

　　“公子，我让酒哥送她回燕国吧？”
　　江沉砚没有说话，便算是默认了。

　　*

　　“既然回来了他为何没有进宫见君上？”
　　凉宫深处某处大殿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什么？路上被女子缠住？”

　　“是的，我们见九公子进了酒馆，出来后跟了一段，没敢跟到公子府，九公子在酒馆和一个女子说过话，是那个女子先开口的，本以为这女子和九公子认得，但九公子的表现像是根本不认得那女子。”

　　“立筳大人这是我们查到的那女子的住处。”

　　立筳本来没有在意的，正挥挥手示意这两人退下，却听他们突然道：“大人……不知当说不当说，这女子的眉眼和君上那日选的叶府四小姐很像……”

　　听到这里立筳猛地抬起头来。

　　五月传出北凉皇帝要选妃之事，如今两个月过去了，却没了风声。

　　旁人不知道的是，这位已被选定为新妃的叶府四小姐离奇死了，于是选妃之事就此搁置了。

　　立筳听后留了个心，更是吩咐属下：“好生盯着，等咱家消息。”

　　＊

　　林在御是半个月前看中了这个院子，只是那个时候这院子的主人死活不愿意便宜一点卖给她，所以她们一直住在客栈。

　　可今日早晨院子的主人让他家货夫来传话：“主人说了，这个价。”
　　那男子比划了一下。

　　林在御看向青霜，青霜明白她这是同意了。

　　那货夫见她同意了，便说再带她们再去看看院子。

　　林在御和青霜刚走出去，客栈外头突然有一辆马车停下。

　　四轮马车，绸缎包裹，流光溢彩。

　　在这家客栈住了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马车。

　　林在御微皱起眉头，就连青霜也察觉到不对劲。

　　马夫撩开车帘，很快从车上走下来两人。

　　一个身材高大，腰间有佩刀，另一人……邪肆的眉眼，唇角上扬，光是这一眼看去就能让人心生怪异感受。

　　这是要冲着她们来的？意识到这一点青霜赶紧将林在御护在身后。

　　“姑娘，你的好日子到了，请跟我走吧。”

　　这人一开口林在御就明白这人是什么身份了。

　　“凉宫里的宦官也能这么自在，看不出来啊。”

　　说句实话，青霜已经觉得自家主子收敛了许多，若是放在颍川，主子这会儿已开口大骂阉狗云云了……
　　主子到底还算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立筳脸上的笑容可见是凝固了，他盯着林在御看了一会儿，似乎很快从林在御的眉眼中看出了她的脾性来。

　　于是也不多说，摆摆手让身边的武士抓人。

　　青霜只和那武士过了十几招，很快她对林在御摇摇头。

　　打不过……

　　林在御深吸一口气，挥挥手示意她先退。
　　而她又好整以暇的看向那宦官：“大人，我跟你走，但别为难我的朋友。”

　　立筳眯眸：“自然。”

　　林在御提裙上马车，而此时青霜已捂着受伤的胸口消失在街道上。

　　某种意义上青霜的安危比林在御自己的更重要……因为林在御把她所有能驾驭的财产都交给了青霜和素雪。
　　她在被宇文衾抄家后本来是预计自己活不成了，甚至已安排好了这些钱她死后交给哪些人。

　　“姑娘胆识过人竟然一点也不惧怕，咱家想姑娘定非寻常出生。”

　　“你想多了，我不过是做好了死的准备所以不怕死。”
　　在颍川时敢骂宇文衾，是因为她想宇文衾快些杀了她，她那时只想死在颍川，哪都不想去了。

　　被狗崽种带出颍川后，才慢慢的开始转变……

　　她声音微低，眉宇间此刻轻皱着，立筳不知道她这是身体不舒服的表现。

　　林在御忍了很久才咳了起来……

　　立筳微皱着眉：“姑娘，你还撑得住？”
　　离凉宫还有点距离，立筳才这么问的。

　　林在御未答话，而是摸出药吃了一粒。

　　立筳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熟悉感，不知当是在哪里见过还是听过？

　　＊

　　凉宫，林在御已经在这处殿外坐着很久了。

　　方才立筳和一个女使进去，就没出来过。殿内那声音，林在御很清楚他们在殿内“干什么”。

　　大约是快黄昏的时候，女使才衣衫不整的从殿内出来。

　　这时方有年纪小的常侍打了热水进殿内去。

　　一刻钟后方见那小常侍出来：“姑娘，跟奴来。”

　　小常侍带她去换了一身衣裳，如桃花般粉的上襦……即使是林在御及笄前也未曾穿过这么娇嫩的颜色。

　　红与蓝紫相间的八破裙。

　　这一身已是艳丽，竟还有人进来给她上妆。

　　身在凉宫，加之身体不适，林在御倒是什么都没说，任他们折腾。

　　立筳再见到林在御的时候愣了许久。

　　只是立筳总感觉缺了点东西来映衬这女子一身气度。

　　直到他去宿元殿得到帝君首肯带这女子进殿，方想到差了点什么……

　　差了一顶魏人贵族常戴的金冠。

　　立筳小心翼翼的觑向帝君，甚至觉得自己应该记住帝君的表情。

　　哪知他却收到帝君的两个字：“退下！”

　　立筳有些懵，但还是带着困惑退下了，分明帝君很是震惊的，可为何会这么生气的叫他退下。

　　立筳甚至不知道要不要带着他带来的人一起退下。

　　结果帝君又对他投来一道狠厉的目光……立筳心下一颤，快步仓惶出殿。

　　＊

　　林在御见那北凉皇帝走过来，解开她手腕上的绳子，扔在了地上。

　　大概是怕她行刺吧，他们是绑着她的手带她进来的。

　　他解开她的绳子后，她便扶着身旁的金丝楠木椅子坐下了，直接的叫那君王都是一愣。

　　倒真不是她直接，是她从穿衣化妆到殿前等候站了这么久以是极限了。

　　她说过她不怕死，只是害怕不是死在颍川。

　　“淳芳县主。”

　　林在御听到他喊出这四字的那刹那间，眼眶突然就红了。

　　原因无他，这一瞬之间的错觉，让她想到了表哥宇文郗。

　　北凉帝君有和仁武太子类似的嗓音，低沉的像是被烟熏坏了嗓子……

　　“我竟不知北凉的皇帝也认得我。”许久，她才轻笑说道，声音微低。

　　哪知馥峘却微闭眼眸，说：“不止认得。”

　　这里头有一件往事，馥峘当年派人去魏国求娶的其实是淳芳县主，这事江沉砚比那几个被斩了的使臣还清楚。

　　而他最后迎娶的人变成了江沉砚的皇姐宇文妲。
　　江沉砚明知道他不能娶阴皇后所出的女儿！即便纯纯公主他都能娶，但就是不能是宇文妲！

　　林在御听他讲完这个故事，只是一笑：“君上有所不知，我从出生起就是宇文郗命定的妻子。”

　　林在御此句无半分假话，甚至林氏族人几百口性命，全从她出生起开始改变。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心求死的，大概是从知道她自己的身世开始。

　　馥峘并不惊讶她这么说，甚至还有一丝轻嘲：“朕听闻当今魏国皇帝和仁武太子喜欢上同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魏国皇后，哦，朕似乎忘了江九也喜欢这位魏国皇后。”

　　馥峘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仁武太子不喜欢林在御，又怎会娶你林在御为妻，不然也不会放着她林在御待字闺中这么多年。

　　馥峘说的不假，宇文郗始终只拿她当妹妹看待，他喜欢的人是大魏第一美人柳月熙。

　　“倒是大魏长公主执意定你为宇文郗的妻子这一点我很好奇……”

　　林在御是宇文秋淑的养女，林在御的生父是宇文淑秋的驸马的族弟。
　　说来这也没什么特别，强行扯上亲缘也只能说让宇文淑秋喊林在御亲爹一声“小叔子”。

　　可宇文秋淑不光在林在御生父生母死后抚养了林在御，还促成了林在御与仁武太子的婚约。

　　馥峘笑了笑：“朕查来查去只有两件事能让朕隐约觉得有些眉目……一是你四岁那年东陵林府被屠戮半族，二是南水仙人收你为徒。”

　　他本以为他说到这里能看到林在御脸上震惊的神情，却不料她还是如之前一般平静。

　　而真正让林在御震惊的是馥峘的下一句：“如果没有猜错，县主今年应当是十六七岁。”

　　这一刻，馥峘得意地瞥见她眼瞳里闪过一抹深疑。

　　许多年前一个一出生就能说话，能背诵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的孩子，给一个家族带来了灭顶之灾。

　　术士曾言：东边有业火，神童降魏亡。
　　术士们甚至还以卦象算出此“子”出东陵林氏。

　　沉魏宣帝不信术士，半年后，被宇文氏篡国。

　　宇文氏登基后，重用了这一批术士，屠戮东陵林氏半族，后林在御为长公主所救。
　　此后，为感念救命之恩，也为保全林氏剩下族人，南水仙人东来于洛阳收她为徒，令其发誓她之一生都将对长公主，对仁武太子，对大魏忠诚，连死也要死在大魏故地颍川。

　　林在御本以为知晓这一段过往的人大多都已经死了。
　　但仔细一想馥峘能查到这些也不奇怪。
　　术士之言害了她和林氏族人，她不信神佛不怕鬼怪，稍有权势时更痛批术士，她让仁武太子流放的术士就有五十多人。
　　若是馥峘以此顺藤摸瓜，查一查那些被流放的术士，确实可以查到。

　　林在御想明白以后眼底的惊疑散去，笑了笑：“君上倒也不必大费周章查我，于你们我也不过是个将死之人，苟延残喘于乱世。”
　　两三岁时被术士喂下丹药无数，便落下一身病，也再无恢复如初的可能……

　　林在御很清楚自己活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