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就是BE》月不安

3、第 3 章

　　想必是离目的地不远了，腰间的通阴铃从刚刚开始便叮铃叮铃地响个不停，弄得云驰月心里直发毛。其实根本用不上通阴铃，随着向林间的深入，空气中便会时不时刮来一阵浓郁的血腥味。
　　云驰月挥剑砍下几条挡路的树枝，前方终于豁然开朗。但云驰月却被映入眼帘的景象震住了，一具又一具的尸首堆成了一座尸山，压在最下面的已经腐坏，尸水化了一滩。云驰月来不及掩住口鼻，生生被这扑面而来的尸臭和血腥味呛得干呕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是铃铛的声音，但，并不是自己的通阴铃发出来的。
　　云驰月猛地抬头，便见眼前的尸山顶上竟插着一节树枝，树枝上挂着一串黑色的铃铛，那串铃铛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一跳一跳地撞出了一串规律而诡异的声响——是歇雨宫的招阴铃！云驰月大惊失色，拔腿便想离开这里，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压春！！”

　　压春剑应声而出，随着剑诀的指向迅势在空中劈扫一周。最先扑咬而来的妖祟被拦腰斩断，但很快，更多的妖祟成群结队地自四面八方涌向招阴铃的方向。云驰月顿时感觉心好累，为什么自己每天都在去世的边缘反复横跳？不行！不能就这样交代在这！云驰月伸出手指往剑刃上一摁，抽出一张空白符咒以血为墨快速书写起来。
　　“人来有路，恶鬼无门，天罗地网，急急如律令！”
　　手中的符咒霎时凝成一面半圆的红色结界，将云驰月罩在其中。妖祟成功被拦在了结界外，可云驰月却还是感到前路渺茫，因为她很清楚，以自己的修为，这种高阶的符咒根本撑不了多久。
　　结果果然同云驰月料想的一样，随着大量妖祟的狂扑乱撞，结界很快便出现了松动的痕迹。

　　“人有来路，恶鬼无门，天罗地网，急急如律令。”

　　一道清冷而又平静的声音凭空闯入，新的结界登时拔地而起，附在了自己的结界外。云驰月本就快要支撑不住，当即卸了力，便见面前乌泱的鬼阵被卷开一个大洞，来人带着一副青面银眼的鬼怪面具，墨发如瀑。着一身玄色道袍，袍角的云鹤暗纹栩栩如生，腰间对称得挂着两半黑玉雕刻的阴阳鱼，随着他出剑的动作倏地荡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云驰月那便宜师父——裴峥。
　　好嘛，原来那招阴铃是裴峥插的，为的就是将这些妖祟引来一网打尽。云驰月在心里流下了两行热泪——究极倒霉蛋舍她其谁？

　　裴峥捏着剑诀，佩剑惊霜应令一分为六，猛地朝聚在一团的妖祟砸去。只听一声轰响，尘沙被剑风卷起，盘旋着扬向高空。待风沙落定，原本堆着尸山的地方已经被砸出了一个两人高的大坑，破坏力惊人。
　　云驰月还未从这强烈的视觉冲击中回过神来，便瞥见一旁的裴峥已经收回佩剑，抬脚准备离开。
　　“裴峥！”
　　裴峥脚下一滞，回过头来看她。
　　“师父，徒儿可算找到你了，我是云驰月啊。”云驰月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云驰月”裴峥脸上戴着面具,无法分辨其表情，但此刻他正微微歪着头，似是在努力回想。过了好一会儿，才豁然开朗地嗯了一声。
　　“......”
　　看样子是记得，但饶是云驰月平日里再能说会道，此时也被裴峥这惜字如金的说话方式堵得无从下嘴。

　　“师父常年不在宫中，应该还未得到消息，宫中藏有奸细欲对掌门不利，掌门刚历天劫便遭奸人陷害，虽性命已经无碍，但那背后之人竟将危害掌门的锅扣在徒儿头上...徒儿真的好冤啊....”
　　裴峥虽然没听懂关于“锅”的部分，不过还是示意云驰月继续说下去。
　　云驰月把化魂蛊、乌头咒还有贺之一所说的话完整复述了一遍，顺便添油加醋地为裴峥描绘了自己被他扔在玉抚殿放养的这几年，生活过得有多么凄苦。
　　“师父，徒儿差点就见不到您了...”云驰月声情并茂，还真挤出了几滴眼泪，可怜的紧。就是不知道面具下的裴峥是何表情，有没有动容，要是还能产生一丝丝愧疚那就再好不过了。
　　“抱歉。”裴峥顿了顿“是我不好。”
　　“那徒儿以后可以跟着师父吗，一定不给您添麻烦，师父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师父招招手，徒儿来了，挥挥手，徒儿走了。”
　　......

　　这番十分狗腿的表白显然超出了裴峥能够接话的能力范围，他望着云驰月欲言又止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云驰月突然又觉得有些庆幸，虽然裴峥作为师父，威望和责任心都是众长老中最末，但武力值却是顶尖。有他在身边，云驰月自然而然地将悬了一路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然而，有安全感是有安全感，无聊却也是真无聊。裴峥从不主动同云驰月聊天，一路上，都是云驰月兴致勃勃地问，裴峥惜字如金地答。一来一回中，云驰月得知，原来裴峥也是途经此处，正巧听说了长明村外树林吃人的事情，才特地来此调查。
　　“妖祟一直围在村子周围，也不知道有没有攻击村民。”
　　“不会。”见云驰月一脸疑惑，裴峥难得好心地解释道“这些妖祟是人为操纵，只在村子外围活动，更像是在守卫村子。”
　　“守卫？莫非村里有傀宗的人？”
　　裴峥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

　　前方渐渐隐约能看到成片坐落的房屋了，但更加引人注目的，是村口处立着的一棵巨大榕树，那榕树大到什么程度呢？挨着村口的四五栋房屋，几乎都压被在了这棵榕树的阴影之下。
　　“两位到此有何贵干？”
　　两人闻声回头，见问话者是一干瘦的中年男子，他面色蜡黄，两颊也深深地凹陷下去。松弛的眼皮下，一双眼珠毫无生气地盯着他们。
　　“奥，我们途经此处，想到村中找一处客栈歇歇脚。”
　　“歇脚？”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怪事，转着眼珠仔仔细细地将二人打量了一遍，在瞥见裴峥腰间的阴阳鱼后缓缓叹了口气“你们是修士？奉劝你们一句，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去罢。”
　　不待云驰月追问，男子便头也不回地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师父，咱还去么？”云驰月觉得那村子里指定有啥古怪，一个不小心便会有去无回，心中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去。”
　　“得令！”
　　但谁让裴峥现在是自己唯一的靠山呢，云驰月决定，暂时将“师父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的信念贯彻到底。

　　***

　　走近之后，云驰月才真正直观地感受到村口这棵榕树的巨大。树干盘根错节地扎入地下，而树冠则像一把巨伞，将头上的景色遮了个密不透风，就连一丝阳光也无法穿透。正值正午时分，烈日当空，站在这样茂密的树荫下本应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可云驰月盯着脚下树荫，却越来越觉得，这大片的树荫像极了黑漆漆的蛛网，而步入其中的猎物，都将被桎梏于此。
　　“是绿色的妖怪！”
　　两人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了个小姑娘，她指着裴峥的脸上的面具，咯咯地笑了起来。那小姑娘看上去正值豆蔻年华，穿着一件破烂的短衫，腰间别了一支少了一侧鼓面的拨浪鼓。她生了一张可爱的小圆脸，一双眼睛如同小鹿一般漂亮，但眼神却有些呆傻，看样子应是心智有损。

　　“小妹妹你好呀~”云驰月冲小姑娘挥了挥手，以示友好“一个人在外边玩可不安全，叔叔和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
　　戴着面具的某人身形一滞。
　　小姑娘像是没听见似的并不回应，只是盯着裴峥的面具看了一会，竟突然扭头跑了。
　　“小姑娘！”云驰月没能叫住那姑娘，不免有些担心起来，村子里还不知是个什么状况，她一个人，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师父，咱们跟上去看看吧。”
　　裴峥点点头，两人一同进了长明村。

　　***

　　跟想象中森然破败的景象全然不同，村子内部看上去十分繁荣富足，街道两旁各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旁包子铺的包子刚刚出锅，白白胖胖的，冒着腾腾热气，看上去十分诱人。云驰月的视线被牢牢吸引，几乎要将那包子盯出个洞来。
　　“是他？”裴峥发现不远处走来一人，正是在村外碰到的那个中年男人。
　　云驰月也看过去，那男子目不斜视地走在街道正中央，一旁的行人见到是他，都立即触电似的从他身旁避开，表情中带着几分嫌弃。
　　“二位看着面生，是外地来的吧？”见两人盯得久了，包子铺的大婶十分贴心地探出身子答疑解惑“他啊，早年到外地谋生活，回来就是这副样子啦，任谁跟他说话都不理，也从来不主动跟别人搭话，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闻不问，大家都觉得他怪，自然都躲着他。”
　　从不跟任何人搭话？可刚刚在村外，他分明还劝裴峥和自己离开这里呢？云驰月同裴峥对视一眼，这异样的矛盾感，莫名有些渗人。

　　一旁，包子铺的大婶还在念叨：
　　“还有他那女儿阿雀，也是个傻的，偶尔会跟在他屁股后面喊他，哎，那孩子，常常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未能引得亲爹回头看她一眼...”
　　“可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