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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六 言不由衷 ...

  •   12月25日

      街边的商铺都挂起了各种漂亮的圣诞灯,街区里能看到被装扮得很好看的圣诞树,还有很多人聚在一起唱颂歌。大部分的餐馆都关门了,何归年被中国同学拉到湘菜馆大吃一顿,两大桌子的人玩的热闹,一个二个喝红了脸,还嚷嚷着喝完也要去参加当地人的队伍去唱颂歌。

      何归年的室友叫李子迟,是个标准广东口味的广州人,吃湘菜已经是极限了,还被东北的同学按头灌酒。一碗接一碗,他哪扛得住,坐下不到一小时就扒着何归年不放,坐都坐不稳。何归年哭笑不得,但也只能扛下这个重任,提早拎着室友退了场。好在租的房子离餐馆不远,李子迟又是瘦条条一个,酒品也还好,何归年还算轻松。
      他一手提着两人的包,一手揽着李子迟,艰难地挪出了门。一扭头,正好瞥见街道拐角的一个人影闪过,身影有几分熟悉。这个念头刚掠过脑海,他的注意力马上就被李子迟转移了。
      这孩子猛的一下挣开何归年的禁锢,趴到墙边就开始狂吐,何归年赶忙和他递纸递水。
      好在吐完了李子迟也恢复了几分清醒,大着舌头跟何归年道谢,又控制不住自己往人身上靠。何归年哭笑不得,拽着他就往家里走,嘴上还数落李子迟,这么大人了喝不了酒也不懂拒绝。

      直到何归年搀着李子迟拐过街角,之前那道黑影才重新出现。

      沈过一直在那个黑暗的小角落呆着,默默注视着何归年扶起室友往前走。他站得足够久了,眼睫颤了一下,有雪花掉落在眼前。何归年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他就开始沿着何归年离开的路慢慢走着,跟在他身后。明天早上他就要搭飞机飞回国内,这是他第三次飞到这里,每次都只干一件事,就是默默跟着何归年,一跟就是一整天。
      他不敢也不愿去打扰何归年的生活,他发现张愫医生说的对,何归年从来就是个坚强的孩子,没有自己,何归年也能过得很好。
      他就这样默默地跟着何归年,有时何归年会去超市,有时会穿过大大的街区去上课,有时也会和同学一起去旅行。

      沈过想,或许他们就这样吧。

      半年后

      何归年是在五月最热的那几天碰上沈识楼的,高高大大的小伙子就坐在他住处门口,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

      年轻的男孩子看到他回来就着急忙慌地站起来打招呼,显得很拘束:“你好,很抱歉打扰到你了,我叫沈识楼,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是…是关于我哥哥沈过的,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沈识楼和沈过有张酷似的脸,何归年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确认了他的身份,听他把话讲完,朝他比了个手势,让他腾出了空间,侧身打开了门。
      “进来吧。”

      沈识楼并着腿坐在沙发上,眼珠子随着给他倒水的何归年打转,整个人绷的死紧。何归年把水放到沈识楼面前,看到他还在不停地冒汗,默默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才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我想和你说些沈过的事,之前和你分手并不是他的意思,而是我妈妈自作主张,我也是今年寒假回了家才知道发生了这件事。我希望,你能给个解释的机会。”沈识楼无意识地抠着玻璃杯,殷切地看向何归年。

      何归年抿了下唇,抬着头,眼神失去了焦点,扯出抹自嘲的笑。

      “你说吧。”

      “去年六月到八月的那段时间,沈过他其实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他患有很严重的焦躁症,这些年来一直控制得很好,偏偏在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发了病,他不想让你知道他生了病,就想在你出国的那两个月把自己治好。六月的时候,他就和家里人说了他和你交往的事,没想到,我妈妈她受了刺激又听了别人的意见,就对你撒了谎,着了魔似的想把你们分开。这一切我哥都是不知情的,你相信我。”
      沈识楼说的又急又快,满脸都写着急切,见何归年没有打断他,才接着往下讲。
      “我哥他八月底病情有了好转,本想高高兴兴地去接你的机,就知道了这件事,也知道了你申请继续留在美国学习,他本来想马上就来美国找你,但他的病情又反复了,不得不继续接受治疗,他不想让你知道他的病。”

      何归年的视线模糊了,声音也不自觉抖着:“他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沈识楼的脸上一下就染上了羞愧,他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何归年的脸。

      “05年,我,哥哥和爸爸外出的时候,遇上了一场车祸。当时他们两因为联姻的事情在争吵,我爸没注意到迎面行驶过来的小车出了问题,那辆车就直直地往我们撞了过来,他躲闪不及,就往旁边猛打方向盘。那天的雨下的太大了,我们都没发现路旁有个学生在走,就撞上了他。那个学生当场死亡,血肉全都糊在了哥哥那侧的车窗上,我们三个人里哥哥受伤最严重,在医院昏迷了两天。我们…我们…”他喘着粗气,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继续说下去,“那个孩子是我爸撞死的,事故现场没有摄像头,那天的雨也大没有其他目击证人。所以我们利用关系脱了罪,给了那个小车司机很多钱,让他顶了所有责任,我…我还帮爸做了伪证。我哥醒来知道了这件事,他本来想做这个证人推翻供词,但是他根本下不了床,声带也受到了影响发不出声,他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司机顶了罪进了监狱,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他本名叫沈识白,很讽刺,对不对?从那以后他就患上了PTSD和焦躁症,他改叫沈过,毕业以后拒绝爸的安排,去藏区当了兵。他在以自己的方式赎罪,那个孩子是西藏来北京的交换生,家里很苦,他退役后,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去一次藏区,去看那个孩子的家人…”

      故事讲完了,沈识楼的肩膀塌了下来,一米八几的男孩就在沙发上缩成了小小一团:“我哥他,一直都不愿意放过自己,他不想让你知道他有这么懦弱的过去。他给你之前的手机号发了很多信息,从没停过,如果可以,能不能…你能不能…”
      他停住了,话没讲完就自动收了声,有罪之人,又怎么能忘想能得到救赎呢。

      何归年就那样静静坐着,动也不动,仿佛刚才沈识楼讲的话和他毫无关系一样,他平静地下了逐客令。

      “我知道了,你可以离开了。”

      沈识楼抹了把脸,坐在对面的何归年自始自终都是局外人的态度,他意识到了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动摇不了何归年,轻悄悄走了。

      关门声刚一响起,何归年就没有一丝讯号地蜷缩了起来,紧紧咬住了自己的手,唇边的空隙处溢出了几声低吼,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顺着脸一路滚进了嘴边。
      他整个人倒在沙发上,几乎喘不上气,不住地颤抖着,干呕着,像要把自己的心呕出来一样。
      他怎么会这么迟钝呢。
      明明发现了沈过躺在自己身边整宿整宿无法入睡,为什么没有探明原因。明明已经做好要和沈过在一起的决定,为什么因为自卑就轻易放弃。明明找了他这么多年,怎么就说出了分手。

      眼泪淌满了整张脸,嘴里全是咸苦的味道。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找回了出离的勇气,抖抖索索地摸出了那张被故意藏好的SIM卡,塞进了手机,打开了收信箱。

      沈识楼没有骗他,信箱里塞满了信息,发件方只有一个。
      那个看一眼还是让他心颤不已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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