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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弟子这就来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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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躲好了吗?躲好了弟子就来寻你。”
阴暗又潮湿的石室内,冰冷又带着戏谑的声音撞击着石壁传来回响。
慕夜身子瑟缩的躲在一个木柜里,柜子上镂空的花纹将蜡烛的光线投射到他的身上。
这张脸上凤眸轻颤,微微张开的贝齿旁带着一抹猩红的血迹。
当然这血并不是他的,像是刚刚咬了什么。
目光往下顺去,被撕扯到稀碎的亵衣因他手臂环在胸前勉强遮住了胸口。
但凡能看到的肌肤上满是被施虐后留下的点点红痕,与那雪白的肌肤互相映衬,让人忍不住想要轻抚垂怜。
再往下……
……
那真是泥泞不堪,一塌糊涂。
堂堂苍鸿派的慕仙师竟被人折磨到如此地步,那发抖又无措的模样,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就在慕夜听到外面的声音渐渐消失想要松一口气时,视线突然变亮,柜门瞬间被打开,露出了让慕夜毕生都为之恐惧的一张脸。
眼尾一颗好似血珠一般火红的泪痣让他心神晃荡,只听得面前的人突然盈盈发笑——
“啊,找到了~”
“不,不!”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卧房中震了出来,床上的男人突然弹起,呼吸急促胸口不断起伏。
“师尊,师尊!你没事吧。”大弟子落英连忙推门而入跪于榻前。
慕夜还留有梦中那份彻骨的恐惧,双目睁大,有些畏惧的看着自己的那双手。
手腕上没有被束缚后的红痕,原来一切都是梦……
“师尊又做噩梦了?”落英担忧的挤了挤眉头,“师尊这么熬下去不行,弟子再去轻风师叔过来看看。”
落英说完就要走,慕夜连忙抬手道:“不必了。”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今日是苍鸿派的大日子。
随手取下挂在床边的衣物,强行镇定情绪,起身威严而立,声音低沉道:“今年新选出的弟子名单可有拟好?”
一提到选弟子这个事儿落英便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拟好了,掌门师伯正在过目,一会儿那些新选出的百余弟子就会在正殿集合,只是师尊……”
落英怀揣着小心思,小声道:“今年……也只选一个吗?”
他们岳令山每年都是凡修们挤破头颅都想进入的地方,只可惜师尊这儿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三年选一次,一次选一个,若是没有好苗子干脆就不选了。
以至于落英来岳令山修习六年,整个山头除了他就只有师妹陶姝这一个弟子。
男女之间有大防,本就不可接触太近,这六年过的实在寂寞,落英一直想着能多几个小师弟来着。
只可惜慕玄卿的话打断了他的幻想,“嗯,就选一个,若是没合适的就不选了。岳令山可不是隔壁凤华山那般的收容所。”
落英失落的嘟嘴,“师尊背地里这么说风师叔真的好吗?”
“再多嘴就去把山门前的落叶扫了。”
慕玄卿赶走落英之后,端着一杯清茶独自坐在桌边,脑子里回想的还是那个咸腥又滚烫的梦。
自从上个月山河封印破碎他亲自修补封印之后,这个梦魇便日日伴他左右,哪怕是午后小憩也能缠上他的身。
梦里,有在石室的,有在藏书阁的,也有在莺莺燕燕的风流场所。
但无一例外,梦中的自己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被按在床上任人宰割。
这根本就不像他!
他是目前修行界唯一一个修炼至合道的人,只要渡劫成功便可获得仙身。
反观人界,又有谁能如此欺辱他!
可即便如此,对自己实力十分自信的慕夜还是怕了。
他修炼到合道后便获得了仙族至宝,问心镜。
此镜与心合一,镜中所照射之梦,皆是必会发生之景象,简而言之,可观天命,未卜先知。
梦里的事情都会发生……
越是这么想,梦就变成了一道坎,过不去了。
但即便是问心镜,也有照不全的地方。
梦中那个口口声声唤他师尊却还做出欺师灭祖之事的少年,根本照不出他的脸来。
亦或者照出来了,只是梦里模糊,他看不清。
唯一所能记得的,只有那右眼尾处的朱砂泪痣,戴着灼热烙印在他心头。
“鬼族的人……必然是鬼族余孽!” 饶是想着,外面便传来的急切的脚步声。
“师弟!慕师弟,你那冤家来找你了。”苍鸿派掌门白若恒,一身黑白相间的道衣十分清雅,温润眼角处含着的笑意,疾步踏来。
慕夜微微皱眉,手中的茶未喝一口便被他重重放下:“掌门师兄还请谨言慎行,你我皆是修行百余年之人,何曾见过我有什么冤家。”
话虽如此,但慕夜也知道他口中的“冤家”说的是谁。
自然是与他定了娃娃亲的姜婉儿。
起初姜婉儿还赖着他,后来发现他心中只有修行并无情爱之后,也心灰意冷的说要断情绝欲,成为一个女修士。
百余年,慕夜一路从一个小仙修成为了渡劫期的仙尊,而那姜婉儿还只是一个金丹期的仙修,虽然比下绰绰有余,但往上与慕夜一比,自然是是高攀不得,以至于五十多年来,姜婉儿再也不曾出现在慕夜的视线中。
没想到时至今日……
“这么些年不见,她来苍鸿派作甚?”慕夜语气清冷,虽未有赶客之意思,但也很显然,他并不待见。
白若恒轻笑:“新选之日特来拜见,自然是有求于你。”
话音刚落,就听到那久远却依旧熟悉的声音在岳令山的台阶上高高响起:“慕玄卿!慕玄卿你要是个男人就出来!今儿个你要是不给我开后门把我这干儿子给收了,我就到外面说这是我与你的亲儿子,我要毁了你的名声,看谁以后还喊你一句仙尊!”
慕夜眉心拧紧,这么多年了,姜婉儿那火辣的性格还真是一点没变。
“什么断情绝欲,这道行白修了!”
白若恒尴尬的从中缓和道:“也怪不得姜师妹,你不让她来苍鸿派,这些年她心里也憋屈。”
“够了。”慕夜冷冷抬眸,眼底不尽人意:“既然她是来送弟子的,那就让她改道去凤华山,风师弟自然会收留,来我这岳令山作甚!”
白若恒勉强的笑了笑:“此事确实有些特殊,风师弟对付不了这才让她来找你。”
“那你止戈山呢?”
“我……”白若恒自惭形秽:“我也应付不了,那孩子有些棘手,你见了便知。”
“慕玄卿,等了你这么久,你还舍得出来!”山门前那个红衣胜火的女人高声叫嚷着,明明也是一百三十多岁的女人了,但皮肤细腻红润,倒跟个二十岁的小姑娘一般。
“快来看看我这干儿子,一个月前就这样了。问了风清荷,说是只有你这儿才能救他。”
姜婉儿平日里都是叽叽喳喳的,但看的出来,她对怀里的这个孩子极为重视。
若是仔细瞧瞧,还能看见她眼角的泪痕。
远远看去,慕夜就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团子缩在姜婉儿的怀里,脏兮兮,就同那泥沟里捞起来的一样。
“哪里来的泥孩子!”
“什么泥孩子,这是我儿子!我的宝贝儿子!姜澈!不允许你这么说他。”姜婉儿大声争辩。
慕夜大致瞥了一眼,看到他身上不断往外散发的鬼气之后,冷道:“丢了吧,没救了。”
“你!”姜婉儿气的胸口一哽,差点吐血,憋着气酝酿良久,才咆哮道:“好歹你也是个仙尊,你就是这么对待需要你救治的可怜人吗!丢?亏你说得出口!”
姜婉儿指着慕夜却对着白若恒咆哮道:“掌门师兄,你看看他!这男人就是个畜牲!根本不配修仙!”
“好了好了。”白若恒无奈摆手。
姜婉儿狠狠一跺脚:“好什么好!怪不得你慕玄卿修不得仙身!哪有你这么黑心的神仙!若我记得不错,你卡在渡劫期三十年了吧!哼。”
不少人修习几百年都未必能到化神的境界。在渡劫期卡三十年算什么?
但对于慕夜来说,却是不同的。
早年他的师父便测出他体内含有仙骨,所以才能在短短七十年间,从一个小小的无名修士,一路修行至合道渡劫。
按理说,本就有仙骨的慕夜修得仙身应该就跟吃饭睡觉一样自然,偏偏就在三十年前,他的修行卡住了。
想起他师父圆寂之前说的话:“玄卿,不是你修行有误,而是你的劫数还未到,若是劫数能化解,那便能获得仙身。”
慕夜还记得,他曾心中怯怯的问过:“若是,修不得呢……”
师父叹息着摇头:“你的情况与旁人不同,若是修不得……那只能身陨了。”
短短几个字将慕夜的一生奠定了基格。
也正是因为这几个字让慕夜的脾气越来越清冷不易亲近,如今除了他山上的两个徒儿也只有苍鸿派掌门白若恒能与他多少几句。
“够了!”慕夜挎着脸想要将人赶走,却在抬手准备哄人的一瞬间。
只见那怀中脏兮兮的黑团子,突然轻轻蠕动,小声道:“师尊,救我……”
慕夜心头犹如霹雳。
“师尊……”
明明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声音,却在这一瞬间激荡起慕夜最深的恐惧。
“师尊,躲好了吗?躲好了我就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