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河洛洛

1、萧瑟

　　“陛下，臣请领兵出战!”武夷侯声嘶力竭地喝道。
　　青阳帝有些茫然，天阳帝国难道就要在他的手里消失吗？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错了错了!从裴家消亡那一刻起一切都错了!
　　他颓然地坐在龙椅上，抚摸着龙椅上的花纹，眼里血丝弥漫，闪着泪光。
　　群臣寂然。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若天子流泪，又当如何？
　　“咚!”一名浑身是血的士兵撞门而入，他踉跄地走到天子脚下，颤抖着将手里的战报递出，那双本该充满敬畏、战意昂然的眼眸灰暗茫然，似乎在一瞬间坍塌了信仰。
　　他抖着声线，极力扩大自己那虚弱的声音，泣道：“报，九幽城已破，敌军势如破竹，一连攻下幽州六座城池，我军战亡百万人。东城南城被封，西城仍赴死抵抗，尚元将军带着三名副将、随军千人已投靠敌将!”
　　青阳帝面无表情地听着堪称噩耗的战报，一桩桩一件件仿佛都在肆意嘲笑着他的昏庸无能。东城南城无望，西城败亡也是迟早的，至于北城，呵，敌军就是一路向北攻打至今的。
　　四城名存实亡。敌军一旦包围京都，对付他们就犹如瓮中捉鳖，不费吹灰之力。当今之计，该是想好对策，怎样绝处逢生。
　　可是，兵力不足，民意不存，该如何赢敌!
　　“让我领兵，动用我裴家旧臣，何愁不能与敌军交战!”裴芊芊铿锵有力地说着，走进了如今朝廷重臣才能待的金銮殿。
　　青阳帝面色复杂地看着走进来的绝色妇人。即使容颜不改当年，他也知道，如今和以往相比不同了，都不同了。无论心境还是处境。
　　他不禁想起当年总爱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青哥叫着的小姑娘，再看眼前身着凤袍、头戴红鸾凤钗，满身潋滟风光、冷静睿智的女人，不禁暗叹一声，当真不同了。
　　裴芊芊对投在她身上的视线目若无睹，只再沉声问道：“青阳，可赞同我的提议？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青阳帝何曾不知这计策的优劣，甚至这可以说是破解困境的唯一办法，他也知道这样默认就很好，无论对谁而言。可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本宫清楚!”
　　这一声本宫镇住的不止青阳帝，还有这金銮殿内的大臣们。他们清楚的意识到了裴芊芊的决心：这一声本宫应得是帝王，更应的是天下人。此刻，天下再无裴芊芊，只有天阳皇后，只有即将带兵领将的女将军。
　　青阳帝失魂落魄地看着他的皇后，裴家后人不外如此，也应当如此。
　　可他不甘，他嗫嚅着问：“你可有悔？”
　　裴芊芊低头垂目，不言不语。
　　帝王心中的怒意再也按耐不住，他像是害怕又似期待的大声喝道：“朕问你，你可有悔？”
　　“悔!从裴家消亡的那一刻悔到了现在!悔我认识你，悔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裴家消失，悔我身为裴家人却残喘至今!”皇后的眼里灼灼地燃着烈焰。
　　大殿顿时窒息般的寂静，只余响着那一声声的“悔”，振聋发聩。
　　青阳帝微微睁大了他那布满红血丝的眼，神情错愕又带着些茫然，像是没有想到他的皇后心里有这样多的怨愤，一时显得可悲又无辜。
　　裴芊芊徒然深吸了一口气，沉沉地看了青阳帝一眼，因强行压抑某种情感而略有些颤抖的身躯在宽大的凤袍下竟显出不为外人所知的瘦骨嶙峋。
　　她沉声道：“还请陛下赐旨！”
　　青阳帝蓦然回神，压低的嗓音似有道不尽的悲鸣：“朕准了!拟旨，昭告天下!”
　　好似早已知道他的答案一样，青阳帝的话音刚落，裴芊芊便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那道单薄消瘦的身影在金碧辉煌的大殿的衬托下显得异常的冷酷决绝。
　　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青阳帝仿佛一夕之间失去了全部的精气神，俊美坚毅的面容失了血色，颓然间苍老十多岁，挺拔的脊梁也在一瞬间坍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