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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成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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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月亮康复的很快。
本就是天地精华养大的精灵,修复速度自是和常人不一般。不过月余,一身伤好了七七八八,只是腿脚依然不大便利。
成渊早在半月之前就托人打的轮椅终于派上了用场。
八月份,虽已过了百花争艳的时节,越清阁后方却特意辟出了一处空地种向日葵。远远望过去,像一片金灿灿的笑脸。
月亮喜欢那花,轻轻便每日推她去看花。
从越清阁到向日葵花田,约莫一刻钟的路,轻轻常在这路上给月亮普及长安城八卦。
话说有一丞相府的小姐,貌美如花却自视清高,寻常人等不得接近。
小姐酷爱醉福楼的一品桂花酿,每逢十五便去酒楼品酒作诗,只给芸芸众生留下一个靠窗的模糊侧影,叫人好不浮想联翩。
普通人的浮想联翩是将这位小姐人传人,口传口的,传成了神仙似的人物。有钱人的浮想联翩是用实际行动去验证普通人的浮想联翩。如果你有钱又有闲,那恭喜你,你不仅能验证普通人的浮想联翩,还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浮想联翩。
兵部侍郎齐家的齐二公子就是这么一个有钱又有闲的人。
通过常年承包醉福楼酒楼二层被大家亲切的称为齐二福。二福为了追求这神仙般的姑娘,趁姑娘品酒之际,把戏曲评书大家请了个遍,烛光烟花鲜花更是一个不落,一次不落。大有你不心动我不休的气势,久而久之的竟也俘获了一颗芳心。
聘礼下到了丞相府家的时候,才发现此女不过是丞相家的一个庶女,打着自家姐姐的名头为自己谋个出路。
自家未出阁的女儿在酒楼和陌生男性花前月下,还闹得满城皆知,简直是在明示丞相府家教不严,家风不正。丞相老爷发了好大一通火,那庶女却当着老爷小姐一众人的面跪下以死明志,非卿不嫁。老丞相只得硬着头皮上兵部侍郎家拜访,终于,以侧室身份将女儿送进了齐家大门。
月亮是个极好的听众,听故事不仅仅认真,还能及时给出反馈:
“二少爷不喜欢那个庶女吗?”
“月亮姑娘何出此言?”
“他娶了她做侧室。有了侧室,说明还会有正室,人是这样的。”
轻轻耸耸肩道:“大户人家便是如此啊,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终不能被大多数人容忍。”
“谁家娶谁,本不干他人之事,又为何不能容忍呢?”
“大抵是觉得,这是一种体现价值的方法把。你是高门显贵,自是要穿最柔软的丝绸,骑最烈的马,娶最尊贵的姑娘。若不是这样,那又如何证明你是高门显贵呢?”
“那话说来,大抵是想成为高门显贵的人标榜的高门显贵的做法罢。
公子读书,读今朝事,谈前朝史,爱读兵法,喜作诗文。公子并不因为自己是将军府家的公子而将志向放于战场,那是众人所期,却不是他所望。
成为高门是世人追求的事,因为它让人拥有更多选择的权力。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穿喜欢的衣服,吃喜欢的菜,娶喜欢的姑娘。可现实中却是束缚了很多人的牢笼。笼子外的人只觉得这笼子华贵绚丽,却忘了鸟儿关久了,就不会飞了。
那位兵部侍郎家的二公子,他想娶的不是一个姑娘,像是世人对高门显贵的一个美好幻想。”
“姑娘的见解倒是特别。”
“只是见过。”
可惜那时懵懂无知。
“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从花田拐角处走出个妇人,身旁跟着位上了年岁的老嬷嬷。
妇人手里执着一柄长剑,剑尾带流苏。她侧身将手中的长剑递给老嬷嬷,剑尾小楷落款一个“英”字。
轻轻将轮椅推至一侧,走到月亮身侧,对着妇人的方向行礼,压低声音道:“姑娘,这位是夫人。”
月亮扭头看去,夫人步履稳健,行动轻盈如风,看身形便是个常年习武之人。面相又极为和善,眼角眉梢都挂着笑,颊边挂着两个深深的梨涡,让人眼瞅着就如沐春风。
成英走近,见月亮挣扎着愈起身行礼,忙上前阻止:“哎,可别了,你且注意着腿,”待扶着月亮坐好后,打量着她笑道:“我道那小崽子定是藏了个妙人儿,却未曾想到是这般的一个妙人儿。”
身旁的嬷嬷也笑着凑上来:“难为夫人心痒好奇这许久,今儿终于揭了这层纱了。”
说罢转头对月亮笑嘻嘻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家公子是个文人,模样又随了夫人,生的玉树临风。
平日里待人接物呢,又是风度翩翩的,这长安城想要公子当乘龙快婿的人家快踏破我们将军府的门槛了。可能真正走进他那越清阁的,姑娘当是头一个。
又听公子提起,说姑娘是救了公子性命的恩人,不知有多少人拜帖探望。公子一律回绝了。我家夫人素来是个好奇心重的,早就按捺不住想见见你了,但碍着你身体未愈,便一直拖到如今。”
老嬷嬷语气虽和善,却十足的以自家公子哥为傲,月亮被感染,带笑道:“嬷嬷可别这么说。若论起来,当是公子救了小女一命。若不是公子不远千里将小女带回来,更以军功换得珍品入药,小女早便是一具无名尸首了。”
成英扑哧一声笑道:“小小年纪,也学了这番客套话。他救你是救,你救他就不作数啦?
哎,我哪里是拖到如今才来看你,我浑身解数都使尽了,小渊也没让我进去。定是随了他爹了,固执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今儿个还是我听张妈妈说,你素日喜欢这向日葵,我便趁小渊和他父亲出门,特意来寻你的。
身体如何了?吃了我那么多宝贝药材,也该大好了。”
成夫人说话直爽痛快,月亮一下子便对她生了好感,不自觉的与她亲近。忙应道:
“回夫人,小女好很多了。”
我多么感激自己遇到你们,又多么珍惜现在的这一切,
可我,又如何配的上呢?
月亮撑着轻轻的身子站起来,向夫人深深的弯下腰:
“小女知公子才学广略,品性更是举世无双。
正想着师从哪家名下,如今见到了夫人才明白,夫人亦是纵情洒脱之人,公子品行高洁皆是从小耳濡目染。
小女深知,我虽身居越清阁,亦是在长安将军府,若没有夫人的允准,必不得这月余的安宁。月亮虽愚钝,却时时记着这份情。”
成夫人敛了笑容,和嬷嬷对视一眼,忙低身将月亮扶起,轻声道:“我当是什么人,能让我那向来排斥舞刀弄枪的儿子主动请缨去学武,如今确是知道了。
他没看错人,我也没看错人。你既来了,就把这当自己家,放下心来休养。”
习武?月亮心想,自己虽然住在越清阁,离成渊的住所不过一院之隔,见成渊的时日却不多。只当他是在屋中用功读书,便不曾叨扰,原是在习武。
成夫人越看月亮越喜欢,忍不住多唠叨两句:“听说你来自澧县,那儿的风土人情和长安大有不同,姑娘家难免有不适应的,我那浑小子有照顾不周的,只管来找我!”
“谢夫人,月亮记住了。”
夫人见月亮如此懂事,犹豫了一番,还是把挂在心上的事说了出来:
“你本是有伤在身,需要好生静养,我不便麻烦你,可有一事挂在我心上,我看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便说与你听听。
你也是个习武之人,当知习武要适当,基本功最为重要。成渊刚刚开始习武,却一味注重技巧,而基本功不足,这些天,每日身上都挂着瘀伤,反复的不见好。我和他父亲劝他,他也不听。还希望月姑娘能劝阻一二。”
听成夫人这么一说,月亮逛花田的心情是没有了。
目送夫人离开之后,月亮和轻轻便转身回屋。
“轻轻,晚饭过后,麻烦你带我去见见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