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医贤弟》晓时不识鹿

5、流离失所

　　家里的财神爷已经被说服，无论从人数还是力度上，萧大公子都占了先，萧蔚然再不愿意，看着萧写意的脸色，也不得不随萧琴萧瑟上了马车。一家五口轻松上阵，对怀秀安逸的生活挥挥手，向阔别多年的家前进了。
　　走走停停，没几天便到了王都吟月。吟月作为归月都城，比怀秀不知繁华了多少倍，马车还未跨进城门，喧闹声便哗啦啦传进来，车帘根本挡不住。
　　萧蔚然掀开车帘往外看，十分不耐地抱怨道，
　　“怎么要等那么久，到底让不让进啦！”
　　原来进城的人马已排起了长队，挪动地十分缓慢。
　　萧瑟驾着马车朝城门口观望，“城门口好像有官兵列队。”
　　“出什么事啦！？”萧琴有些担忧。
　　萧写意也伸出脑袋，仔细打量起远处官兵的衣着和旗帜，“不是出事。好像是禁卫军，那么正式，是在迎接什么人？”
　　萧青崖暗暗算了算日子，想起了什么，“今日春分，是北边的戍边大将回王都述职的日子。恐怕是某位要员携禁卫军来迎接。看来得等上一会儿了。“
　　“北边的大将？是不是简…”萧写意还没说完，却见萧青崖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止住接下来的话，立即反应过来，不再说下去。
　　萧蔚然委屈道，“青哥，你们打什么哑谜呢，是不是知道是谁要来”
　　萧青崖笑笑不答。
　　萧蔚然还想追问，萧琴看出了端倪，安慰道，“三公子，无论是谁，现在都是大将军，跟咱们干系不大。赶了一夜路没睡好吧，快补补眠，到家了还有的折腾呢！”
　　萧蔚然似懂非懂，也真困了，没一会儿便在萧琴怀里打起了呼噜，待再醒来，已进了城，也早忘了那段插曲。
　　离祖宅越近，气氛越是凝滞。萧琴最受不得这种难熬的气氛，即使双眼发酸，也请了清喉咙开口道，“那么多年了，几位主子可还记得咱主宅的样子？到时候可别进错了门呐！”
　　萧青崖觉得好笑，“本公子住那儿那么久，比你这丫头可记得清。”
　　萧琴眼珠一转，“不如咱们打赌，谁记得更多？”
　　“怎么赌？”说起在祖宅的回忆，萧写意的脸上也轻松了几分。
　　“咱家以前一人一院，不如就赌谁能将自个儿的院里种了什么花草，摆了什么景致，说得更多更细？”
　　看她一脸明媚娇憨地说起“咱家”，众人都由衷露出怀念的笑意。
　　萧青崖道，“让你这丫头先说。”
　　萧琴迫不及待，“那就从我们丫头的院开始。首先我那庭院中间有一青石围成的池塘，里面养了五条专用做观赏的锦鲤，三红两黄，撒点米粒下去便挤作一团，被喂得跟五头小猪似的；池塘上面跨一座极精致的木拱桥，旁边种了棵每到立春必开花的桃树，花期到了鼎盛时挂得满树都是，用手指稍微一碰都洒下一片粉雨，落进水里吓得几条鱼直吐泡泡。”
　　她说得最后咯咯直笑，想来没少用手去摇花瓣逗弄那几条锦鲤，众人眼里浮现出少女小心翼翼伸出手指戳桃树的情景来，也不禁莞尔。
　　萧瑟无奈道，“琴姐…那几条锦鲤是陛下赏给老爷做寿的…”
　　萧琴一瞪眼，“若不是陛下赏的早就被我姐妹几个煮来吃了，哪还能在水坑里享那么多年清福？”
　　萧瑟无语，萧琴又撺掇着几位主子讲自己院子里的景致，萧写意讲到自己院里的青竹，萧蔚然提到他房檐上的燕子窝。
　　众人说了一圈，终于发现自家家主还没发话，都看向萧青崖。却见他竟听着听着入神了，双眼看着空中的某一点，仿佛浸在一段极美好的回忆里。
　　“主子？”
　　“兄长？”
　　萧青崖回过神来，眼里已积攒了一片水光，他撑住眼皮，极力用平稳的声音说道，“本公子的院落自然是最奢华的…”
　　轿外一阵马匹嘶鸣之声，还未说完，已经到了。
　　众人依次下轿，萧青崖留在最后，死盯着那副轿帘，心里竟生出了退缩之意。
　　人言落日是天涯，忘极天涯不见家。
　　如今，他竟真能回来了吗？
　　手背传来一股温润之气，原是萧写意以手心敷在他的手背上，“阿青？”
　　他几乎是将手悬在了空中，可萧青崖却像是被自己养大的小狼轻柔的舔舐伤口似的，受用的很。
　　“走。”
　　萧家祖宅的大门比在怀秀的大门大了好几圈。几人站在门前，都心潮起伏。萧青崖从怀里掏出一枚钥匙交给萧瑟，双眼盯着门上那“萧府”两个字舍不得移开半寸。
　　萧瑟拿过钥匙，上前，深吸一口气，开门。
　　开不动。
　　萧瑟还当是太久没回，锁孔给锈住了，又试了几次，还是不成。基于对自家主子的了解，萧瑟回头，犹豫道，“主子，您确定是这一把？”
　　萧青崖怒道，“本公子还不至于将祖宅的钥匙弄丢！”
　　萧写意上前试了试，突然发现了什么，愣住了。
　　“这锁…”
　　众人上前挤作一团。萧青崖看着那锁半天，一股凉意从脚后跟窜到头顶，
　　“这锁根本没锁住门。”
　　原来那锁只单挂在门环的一侧，并未将两个门环相连，方才回家心切，竟也无人发现。
　　还没等几人慌乱起来，只听吱呀一声，一娇小的身影探出头，看见几人的脸先是惊艳地瞪大了眼睛，随即羞涩道，
　　“今天还没开张呐，几位晚点再来。”
　　说完继续在萧青崖与萧写意脸上来回扫动，好似在抉择二者谁更胜一筹。
　　萧家几人震惊无语。那探头的丫头年纪不大，长得水灵乖巧，打扮比一般用人花哨许多，鹅黄的半裙里隐约有银线勾出的蝴蝶，头顶惊鹄髻由一梅花簪锁住，一丝不乱。
　　像要迎接什么贵客。
　　萧青崖心里不断回味着“开张”两字，不祥之感骤升，可脸色不变，上前道，“这位，姑娘，此处乃…”他看着那发簪，不自觉改口道，“请问此处是何人的宅邸？”
　　其余几人均搞不清状况，不懂这是哪里来的鸠占鹊巢之辈，唯独萧写意沉着脸将那丫头上下打量一番，捏紧了拳头，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
　　那丫头捂嘴一笑，稚嫩的脸上风情流转，“几位公子好有意思，敲了咱们的门，还要问这是哪里？莫不是逗弄奴家的新招？”
　　她说完见面前几位面色又难看了几分，疑惑之下才注意到几人朴素的衣着和身后的车马，暗道被皮相晃了眼，竟把从外地来的土包子认成了贵客，立马沉下声音，换成极倨傲的神态，“实在失礼，诸位是外地来的？此处是王城里贵客们的温柔乡，销金窟，恐怕不适合各位，请回吧。”然后头也不回将门一关，进屋了。
　　萧琴气得满脸通红，正想开骂，却见几个主子脸色极其可怕，尤其萧青崖，苍白的脸上尽是冷意。
　　萧蔚然愣在那里不敢说话，萧瑟也抿嘴不语。明明是桃花满枝的大晴天，众人却犹如处在四面透风的寒室内，无处遮风避雨。
　　萧写意上前拉住萧青崖的衣袖，“兄长，不如先找一家客栈？”萧青崖不答，可萧琴萧瑟十分懂得看萧写意眼色行事，正准备遁走，却听背后有人小声道，
　　“请问…是萧家几位公子么？”
　　众人回头，见一小厮正恭敬抱拳行礼。
　　“是又如何？”萧写意反问。
　　那小厮仔细打量了几人一番，笑道，“如此风采，想必一定是了，我家少爷让小的带一句话，并且邀诸位一叙。”
　　众人刚吃了闭门羹，哪还有好脸色，均满脸怀疑，想看他有什么戏好唱。没想到他果真要唱戏似的清咳一声，极力模仿起某种嚣张的语气，“好好的凤凰窝里爬进来几只野鸡，骚味儿太大不如不住，快来本少这里去去晦气！”
　　那语音语调戏感十足，把某人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学了个九成，让萧青崖认不出都难。他扬起一抹苦笑，带着众人随那小厮而去。

　　一行人随那小厮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幽静的府邸。
　　这处府邸只与闹市隔两条街，却丝毫听不见叫卖之声，院内假山活水藏于修剪得宜的花草中，浑然天成，显然不是普通人的住处。萧青崖没有犹豫，抬腿就跟人往里走。萧蔚然跟萧琴萧瑟满心疑惑，只萧写意面色不变，似乎已猜出这背后之人是谁。
　　推开门，只见一身着玄色长袍的公子正在品茶，他坐姿懒散，领口几乎开到肚脐，裸露的胸膛上隐隐有些可疑的红印，不难猜到其昨夜归宿何处。听见动静，他放下茶杯，朝萧家几人浅笑。除开那酒色之气，面容倒是端正俊朗。
　　“多谢。”萧青崖道。即使他尽力保持着平日的姿态，萧写意还是从那略带沙哑的声音中听出了他压在心底的苦涩，心口微颤。
　　玄衣公子脸上是说不尽的怀念，“多年不见，没想到你也跟我生分了？“
　　萧青崖苦笑，“现在跟从前可不同，我怎敢跟丞相家的公子称兄道弟。”
　　这便是那封信的主人，归月丞相的独子，徐离白染。萧蔚然跟萧琴萧瑟刚开始还没认出来，听萧青崖这么说才想起这人是谁，看他眼里都露出几丝不忿。
　　徐离白染自然看到了。他起身，悠悠走近，近得几乎跟萧青崖碰上额头，低语道，“青哥是不是在怪我，这么久都没去看看你？“
　　从语气到姿态，问的都极其微妙暧昧。其余几人没那个心思，可能只觉得有些过于亲近，但萧写意有，在他眼里这根本不是两个多年未见的好友，而是某个多情的公子在安慰耍性子的情人。
　　更可气的是，他知道徐离白染这厮是故意的。萧写意早已发觉了徐离白染那点龌龊心思，但当年的他太过胆小敏感，生怕暴露了自己，便忍住没点破，只偷偷跟在萧青崖后面，阻止徐离白染某些过分的小动作。可由于萧青崖自己不设防，依然被咔了不少油水。没想到这人现在更加过分，还学会边装可怜边咔油了。萧写意气得差点当场发作，考虑到萧青崖才勉强忍住。
　　萧大公子果然没觉有任何不妥，退都不退一步，反而轻声安抚道，
　　“怎么会，丞相也有丞相的难处。我若是怪你，又怎么会大老远跑过来？“
　　没等徐离白染咧开嘴，萧青崖接问道，“不过小染，你跟我说实话，我家那宅子到底落入了何人手中？”
　　徐离白染一怔，双眼飘忽不定，“不瞒青哥，萧府的产业这些年被那帮人刮了个遍，非要说什么人拿了什么，还真…说不清。”
　　不过是野狗太多，分不清谁吞了哪块肉。萧青崖心里悲凉，可仍面色平静地追问道，“那宅子如今是做什么用了？”
　　徐离白染脸色变幻几下，终于道，“我没去过，不过听人说是养了一帮，呃，美人，叫什么春意坊，只接待熟客。”
　　“那便是私开的花楼了。”萧青崖心里已有猜测，也没太气愤，反倒是一旁的萧蔚然再也忍不住了，
　　“大伯当年待你如亲子，你竟然连我萧家的老宅都保不住！”
　　萧琴萧瑟虽然也有类似想法，但没想到萧蔚然竟当场说了出来，立即一人拉手一人捂嘴，紧张的打量着徐离白染的脸色。
　　“然儿！“萧青崖回头低声斥责一声，随即将人挡在身后，冲徐离白染道，”老三在乡野里呆久了，你别跟小孩儿一般见识。“
　　徐离白染神色不变，“无事。不过青哥，那宅子的事你就别想了，这处是我自己私下置办的，你们安心住下便是，这些下人你们也随便使唤，千万别客气。”
　　“那丞相的事…”
　　“我爹的事先不急。”徐离白染说起亲爹，十分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老头儿这几天精神好了，嚷着说要把寿宴办了再找人来瞧，免得影响他过寿的心情。你们就先歇着，到时候等他自己受不了了再去。对了，”
　　他递上一份请帖，“明日就是我爹寿宴，你们若想来，提前跟门房打声招呼，我亲自带你们去认识些新人。这趟既然来了，恐怕也是打算长住吧，多积累些人脉总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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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窝被抢，萧大公子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