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道高一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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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颂惊讶一瞬，眼神在秦扬与紫苏阁阁主只见徘徊，充满了鄙夷，不敢相信这两人编起谎话来竟然连人家祖师爷爷都不放过。
秦扬却管不了秦颂那点心思，立即跟着跪下，也装作惊讶的样子，“道长确定？那真真是父皇万福，我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功法，没想到竟是能帮父皇成仙的宝贝！？”
秦颂看着这两人如此夸张做作的戏法，简直恶心的想吐，连跪也跪不下去，“呵，既然你派中人穷尽一生都无法找到，阁主又是如何分辨出来的呢？”
“颂儿问的对，阁主，还请一五一十，给朕讲清楚。”亭内的归月皇慢慢走出，紧盯着紫苏阁阁主，说话一字一顿，双眼中的渴求浓烈到了疯狂的地步。秦颂暗道不妙。对于一个想长生不老的帝王来说，这无疑是对他心中的渴求最直接的呼应。即使再不可置信，也会信，这么问不过是想要最后的确认。
“陛下与二殿下问的正是。”紫苏阁阁主胸有成竹地扶起胡须，“我派张天师的功法，的确很难辨别，但陛下请看！”他将书对着月光，指着其中一页的页脚，
“最明显的标记便是这页脚有天师独一无二的“张”字印记。这种墨水平日里看不清，必须于月光下方能识别，是我派张天师独门秘法，之后虽然失传，但这分辨之法但凡入派之人都晓得。瞧这书上的文字，估计是张天师从前去蛮族传教时留下的版本。”
归月皇将书接过，仅用两指捻起紫苏阁阁主指的那一页，对着月光看了足足半盏茶时间，
“是个张字，是个张字！”
秦颂原本想说，几百上千年前的张字，竟然也与我们现在的字一样？！但看归月皇那样，再说不出口。双唇开开合合，几经挣扎，终于也跪了下来，
“恭喜父皇。”
归月皇再听不进任何恭喜不恭喜，捧着那书妨若至宝。秦扬与紫苏阁阁主暗地里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神中的窃喜。秦扬趁热打铁道，
“父皇，虽然儿臣不知道这是那么珍贵的东西，但也找懂蛮语的人帮儿臣看过此书，其中提到多人一起修炼效果更佳。不如现在就让阁主向我们演示一番，今夜就由儿臣…和二弟陪父皇一同修炼吧。”
“好得很！阁主，我们这就开始吧。”归月皇兴奋得站不住，朝亭外吼道，“来人，将这些桌椅茶碗撤下去，朕要彻夜修炼张天师的秘籍！”
归月皇带着两位皇子，跟随紫苏阁阁主修炼一夜，仿佛还真参透了什么，整晚下来仍然满面红光，若不是紫苏阁阁主请求歇一歇，不知还要再练多久。秦颂从聚仙亭告别，昏昏沉沉来到后宫找娘亲丽妃。刚到门口，听吴妈好像在跟丽妃讲什么私房话。
“深宫里呆久了，真是什么花样都有，还真有人能信？”丽妃好似心情不错，话里都是笑音。
吴妈慈祥的声音传来，“我听说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宫里也不是没有过蛮族的女子，有些邪门儿的东西传进来也说得通…现在后宫都传遍了，要不我帮娘娘去要来看看？”
“…岂止是宫里，我听小仪子说他们学堂里也都在传，估计就是同样的玩意儿。行，拿来我看看，还能有什么新鲜法子不成。”
秦颂现在满脑子都是那秘籍，听里边人对话还以为也在说这回事，立即气呼呼推门而入，
“母亲消息真灵通，已经知道了那遭瘟秘籍的事！”
里边主仆二人被吓一大跳，虽然是母女，但某些话题还是不方便摊开了讲，丽妃立即不自在地用锦帕抹抹嘴，
“额，儿啊，怎么突然过来了？”
秦颂大剌剌坐下，拿起一壶茶咕嘟咕嘟往嘴里灌完，不带喘气儿地把所谓张天师秘籍的事说了，
“老大这次够狠，还拉着我练了一夜，一口水都没喝，吴妈，赶紧给我上点热粥来！”
吴妈垫着脚下去，丽妃边给秦颂递上点零食压惊边听他抱怨，听到他不断说那秘籍是什么破玩意儿，不由得苦笑，
“里里外外都是秘籍，全撞到一块儿去了。”
秦颂还在气头上，“什么里里外外，老大说就那一本，还说是什么从前传到弋凤那边的版本，我看多半是他们看我上次送的东西太好，急了，自己叫人编出来的破书，随便画几个动作就说是秘籍了！真是白搭了上回母后跟皇妹的心思…”
他说半天见丽妃咩有搭话，奇怪道，“娘亲，你有听我说吗？”
丽妃神情极为严肃。她即使产子之后也尤其重视保养，一颦一笑都掌握得刚刚好，过了怕留下皱纹，现在这两条眉毛皱得都快连成一条，秦颂当即被吓得襟了声。只听自己娘亲自言自语道，
“就那一本，只有一本…是啊，怎么会那么巧…”
她突然想通了什么关节似的，猛地站起来，“叫吴妈，快！”
秦颂小声道，“一碗粥而已，儿臣还能再等等…”
丽妃伸出食指，恨不得戳穿秦颂的脑门，“还想着粥，恐怕要出大事了。”
人的精神力就是那么神奇，同样的功法，秦颂不信，练了一夜仿佛被抽干了精气；归月皇信了，修炼下来精神焕发，连上朝时都还在回味那不寻常的招式，台下臣子们的辩论一个字也听不进，一眼望去，只觉个个都是他成仙路上的绊脚石。
“弋凤塔拉一族的女王刚刚上位，便让人写拜帖过来交好，还望陛下早作回应。”
“…” 归月皇纹丝不动，上奏的徐离丞相不由道，
“陛下？”
归月皇回过神来，示意一旁的太监过来揉揉发呆太久有点酸涩的肩膀，“这些事徐离卿替朕回了便好。”
”是。”徐离丞相谨慎地退下。
又有几位官员站了出来，还没等他们争好上奏的顺序，归月皇已然烦了，怒得一甩手，
“怎么那么多事儿，你们帮朕处理好不就得了！？一个个的都不让朕安心修炼！”
啪嗒一声，只见什么东西从归月皇的黄袍内飞出，落到层层台阶之下，落到众臣的眼前，好像是一本书。站在前排的徐离丞相瞥了一眼，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其余有管不住嘴的，已然讨论起来。其中某些人眼中是好奇，但还有一些人，好像并非第一次见这东西，先有些犹豫，看清后神色各异，有青有红，但立即都重新把嘴闭得死紧。归月皇从众臣的嗡嗡议论中发现那不小心被自己甩出去的东西，心疼得噌地从龙椅上跳起，也顾不上叫人，一步下两三级台阶，来到群臣之间，将那书从地上捡回怀中，边用龙袍擦拭书皮边心疼地直嘶气。
“陛下！臣万死！”
皇帝老子都从龙椅上滚下来了，群臣吓得一个个伏地称罪。
“万死有何用，那么多人，一点小事都要朕来…”乌压压一片，归月皇看得闷得慌，正想直接退朝，但忽然灵光一闪，那一个个后脑勺好像都被他那灵光照亮了，“那么多人，除了上奏，总该会点别的？”
群臣都匍匐在地，看不见归月皇脸上那想出了某种妙招的笑。归月皇拿着手中的书，在臣子间走走停停，走到其中一人面前，
“礼部尚书陈慎之。”
“…臣在。”
“这书乃是道教第一宗师张天师传下的修行功法，比你们那奏折可有意思多了，你过来，陪朕过过招。”
陈慎之最近几年因迎合皇帝口味主持了不少祭典，法会等神神鬼鬼的事，备受归月皇赞赏，过的春风得意，连耳垂都泛着红光。归月皇想在群臣中选人一起修炼，首先便想到他。
在归月皇看来这是给自己宠爱臣子天大的恩典，一般人怎么够得上跟皇帝一起修炼成仙之法；在其余不知情的大臣看来这是陈慎之生官加爵的机遇，虽然面上鄙夷，心里却羡慕得很。只有陈慎之和某些心里对那秘籍有底的大臣，别说耳垂，双眼里都差点没光了，甚至隐隐生出些绝望。
练，还是不练？若今日真在这朝上跟皇帝一起练了这玩意儿，不事发还好，一旦事发，不仅掉脑袋，下去后都会被千万后人唾骂。被骂奸臣倒罢了，上下几千年，最奸也轮不到他，但若摊上这种事，算个什么罪？□□朝政？古今第一淫臣？连□□后宫都比这名号好听，陈慎之越想越冒冷汗，差点没当场撞地而亡。
“陈慎之？”归月皇还在热情的呼唤。陈慎之咬咬牙，暗道比起当位淫臣，宁愿挨点骂，降点级，于是伏地哀求道，
“谢陛下隆恩！只可惜臣近日身体不适，早上出门还扭了腰，怕是要糟蹋这等秘籍，实在不合适啊…”
周围的同僚都震惊地看着他，暗道莫非这人竟也懂得廉耻了？归月皇也十分诧异，这天大的成仙的机遇，竟然因为扭了腰给当面拒绝，果然非有仙缘之人，他失望地长叹，
“行了，这正说明爱卿并没有仙缘，强求无意。那…”
“冯卿？”看了看冯尚书那圆如瓜的肚子，归月皇立马反悔，“还是算了。”
他又连点了各部的官员，有的人其实并不知道这秘籍的关键，但前面连陈慎之都拒绝了，再傻也知道这事做不得，知道关键的人更不敢接这活儿，归月皇问了大半天，竟然一个愿意的人都没有。最后终于绕到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
“丞相？可愿与朕…”
“陛下！”徐离丞相倒没有假装身体不适，反倒中气十足，“臣等卑微，又怎么能与真龙天子同练修仙的功夫，请陛下不要再折我等的寿了！”
归月皇怒了，“都说了越多人练越好，你们这群人是不是就不想我成仙，就要我留这跟你们折腾一辈子！”
徐离丞相面色不变，“臣子需要陛下，百姓也需要陛下！”
“朕又不是要甩手不干，你们陪朕练，等朕得道，自然能让归月世代昌盛，还能忘了你们不成？！”
众臣均跪伏在地，大呼有罪，但就是没人愿意练。
“朕就不信了，这天大的好事，就没有一个人愿意？谁能来陪朕练，当场连升三级！赏黄金三千两！”
大殿内一片死寂，只有归月皇的尾音绕梁回响。
突然有一个声音颤颤道，
“陛下！”
归月皇双眼冒光，“陈慎之，你又愿意了？”
众臣都朝中间看去，连徐离丞相也转动起那浑浊的眼珠，仿佛在寻找久违的光亮。发声之人正是礼部侍郎陈慎之。他看归月皇这几乎入魔的样子，又惊又怕，还有为官之后几乎没有过的悲怆。一个时代的兴旺，一个王朝的盛衰，起决定作用的，往往就是那一瞬间，某个人说出真相的一瞬间。
众人皆醉我独醒，你若是清醒的那个，愿意以一人的性命，换得千万人的安稳吗？
陈慎之只觉双肩背起了无法计量的担子，恐怕把世上最坚硬的东西钉进脊梁骨，都撑不起来。群臣一个个都看着他，知道的，不知道的，好像就该他去献身，去顶罪，然后让活下来的乱臣贼子继续逍遥。
凭什么。
“陛下，臣…身体不适，可否退下修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