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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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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述车辆驶出校园之后,却在汇入主干道之前,突然掉了个头,把车停在了路边的车位上,他则下了车,步行重新返回校园中。
“同学,麻烦问一下,文化展示栏往哪儿走?”他拦住一名过路的同学问道。
同学很热情,左右左右地指挥的很明白。
展示窗很长,余述从左向右一栏一栏耐心地看过去。
第一栏是公示的奖学金得主,顺着看了几行,果然看到了她的名字。
“国家奖学金校级一等奖学金 12级材料学院高分子材料专业121班夏杨”
他再看下去,有校园活动,演讲讲座的介绍。
第四栏才是介绍钢笔字比赛的情况,得奖的作品整整齐齐地贴在了上面。
她的字工整流畅,笔锋有力,可惜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他眉头紧锁,不自觉向前迈了一步,定定地盯着上面的字一动不动。
她的作品是最短的,只抄写了席慕蓉的一首很短的作品---《雨中的了悟》
“如果雨之后还要雨,
如果忧伤之后仍是忧伤,
请让我从容面对这别离之后的别离。
微笑地继续去寻找,
一个不可能再出现的你。”
余述盯着“雨”字,一动不动,有无数的思绪在脑海中翻滚。
他掏出手机,对着字帖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大步往回走去。
——
回家的路上。
“是她!”“怎么会是她?”“竟然是她!”这几句话在脑海中不停滚动。
回到家,他翻箱倒柜地找出高中时期的同学录。
里面夹着几张纸条,时间久远,纸张有些泛黄,但上面的蓝色字迹还依旧清晰。
他一看见展示窗里的字帖就认了出来。
余述还是掏出手机,翻出照片,对比着字帖和手中的字条。
能看出字帖的字迹更加苍劲有力,笔锋干净利落,字条上的字则多了些柔美和圆润。
但还是能看出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毕竟那时候她才是初中生,十三四岁的年纪,落笔远不如现在干净利落。
最主要的证据就是这个“雨”字。
不论是字条上还是字帖上,框框里的都不是规规矩矩的四个点,而是一点,一提,类似于“求”字的下半结构。
他盯着字条目不转睛。
原来真的是她!
当初,他考虑了所有的可能,就是没有想到会是她。
————
那是他和余德槐闹得最凶的时候,他不再上学,天天守在家里。
两天里,他把门反锁,掏空了冰箱,饿了就灌自来水喝,不敢离开家里一步,就怕在他不在的时候,有人会趁虚而入。
可能是饿出了幻觉,他总能听到门口传来细微的声响。
在又一次警惕地开门查看时,他看到了门边通向天台的台阶上摆着一个纸盒。他确定上一次开门的时候,这个纸盒还不在。
犹豫了一分钟,直觉觉得纸盒是给他的,他把纸盒带回了家。
打开纸盒,里面有两瓶矿泉水,四块长条状的零食,包装上面全是日文,他并不认得,但看包装上面的图片应该是饼干一类。
最下面就是这张纸,上面写着:“雨过会天晴,云开雾会散,吃点东西才有力气继续抗争。”
当时在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况下,收到这样一张字条,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但对于雪中送炭的吃食,他还是保持着理智和警惕。刚面临人生中最大的背叛,他对周围一切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可最后还是败给了饥饿。
当时他想,要是饼干里有毒,他也不能便宜了余德槐和那个女人。
他写了信,上面控诉余德槐的种种劣行,在信的末端写上:“如果我死了,就是余德槐和那个女人害的。”
现在做了警察,再想起当初自己所谓的‘遗言’,只觉得幼稚无比。
他吃了饼干,把信铺开放在茶几上,然后仰靠在沙发,等待结果是好还是坏。
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饼干,吃了两块,喝了点水,就感觉肚子里满满的。
等了两个小时,他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才彻底接收了对方的好意。
那几天,他不定时会收到几样东西,有时是一个纸袋,有时就是一张纸简单包装一下。
他一共收到过两张纸条,除开第一张,还有一张随着胃药一起而来的。
他胃疼的事情谁也没告诉,余德槐在骂他的时候更是注意不到,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知晓的。
总之在收到的胃药盒里夹着一张纸条,写着服用方法和注意事项。
余述特别好奇这位好心的姑娘是谁!
他想过就守在门眼儿旁边,偷偷看一眼谁这么好心,可是一想到对方并没有表明身份的意愿,他也忍住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他想到了班级里关系好一些的女同学,想到小区里玩得好的同伴,就是没有想到她。
可能,下意识地以为初中生的她还是个小女生,根本不懂这些天他身上发生的事情。
也可能,是认为俩人之间仅有的交集,并不足以支撑对方为他做这些事情。
他还误会过是王欢欢。因为后来偶然看到王欢欢在楼下吃着同一牌子的饼干。
那个时候,日本的食品在这里很少见,看到同样的东西,他不免产生误会。
后来还是自己推翻了猜想。
王欢欢的性格就不是做这些细致事情的,而且她的字他见过,比他还丑,绝对不是纸条上清秀的字体。
现在想想,王欢欢是夏杨的远方亲戚,夏杨分享她一些稀奇的零食也是很有可能的。
那些吃食帮他度过了最艰难的几天。爷爷处置完家事之后,日子逐渐恢复正轨,就再也没有收到过食物。
最后一张纸条是在高考前一天,他家门上贴着一张小小的贴纸,如果不是仔细查找就会和开锁的小广告混在一起。
他有种预感,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那个小仙女应该有什么想对他说的。
纸上虽然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加油”。
那也是来自龙城,他印象中少有的温暖。
知晓了之前从未发现的真相,余述的心情有些复杂。
这就解释了很多事情,她了解他常吃的胃药,她能淡定地拒绝刘东阳,却单单接受了他的同行邀请,帮他系领带,挽袖子......
明明有一万种理由不这么做。
他有些难以抑制的喜悦,没有什么比发现自己心悦的女生,就是之前帮助过自己的田螺姑娘这一真相更让人欣喜若狂的。
他不敢去猜测那时的她是何种心境,是单纯的可怜,同情,还是他所希望的那样。
但终归不会是讨厌,厌恶。
而此刻,他感受到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这么多年,他冷着一颗心,从未对异性有过别样的心情,这是明确的第一次别样感觉。
可是他这样的人,能配上那么优秀的她吗?
以前的他,一个人吃饱不饿,从没想过这些事情,有时也想就这么一个人也挺好。
现在有了想要拥有的人,再回头看看自己,好像怎么都不够看。
校园的爱情可能是单纯的,不考虑其他的外在因素,但是生活中的爱情就要现实得多。
虽然他的工作还算体面,但他想到刘东阳,她的学长,大律所的工作,据了解,工资是他的四倍有余。
哪怕是今天遇到的还有些幼稚的梁晗,也应该是前途无量的。
而自己还有什么。
他环顾四周,再想想自己的现状,小两室的房子,二手车一台,每天生活的也算自在。
但他想给她最好的,想配得上优秀的她。
房子是念大学时用亡母的赔偿金购买的,现在房价飞涨,这个小房子虽然翻了几倍,但同样其他房子也在飞涨,想换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再年轻几岁的他不会考虑这些现实的问题,可现在他想和一个人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就想把可能的阻碍都想明白。
他手掌上摊着那张纸条,坐在地板上,靠着书架,他想了很多事情。
过了良久,他拨通了支队长的电话,没过多的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陈队,副队长现在申请还来得及吗?”
“现在怎么想明白了?当初怎么劝你都不申请。”陈队惊讶了一下,没好气地问道。
余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想成家了,得努力了。”
陈队被他的解释惊住了,还以为他是个六根清净的人,没想到也有想要成家的一天。
“你明天就该上班了吧,赶紧把竞聘表填好交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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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杨这边,把宿舍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换好新的床单被罩。
晚上终于等到了郑多多,来不及多寒暄就被她拉到了食堂。
趁她吃饭的间隙,夏杨把暑假和余述有关的奇妙经历简单描述了一遍。
“他对你绝对有意思!”郑多多嘴里塞着肉丸,大声说道。
周围人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
“你小点声。”夏杨提醒道,郑多多一激动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夏杨不傻,自然能接收到这几天余述对她释放的积极信号。只是对这种事情还是不太擅长,心心念念多年的人有了些许回应,难免不知所措。
“我还真挺好奇,是什么的男人,能让你这个学霸挂念这么久。”郑多多好奇地说道。
“挺普通的一个人。”
很普通的一个人,没有各种金字招牌,但就是没有缘由地让人挂念了这么久。
“我总想说你值得最好的男人,但是暑假在我家公司待得久了,见得情侣多了,只能说对你好的,适合你的才是最好的。”
郑多多很少这么正经,看来婚庆的那段经历很是难忘。
俩人买了一堆零食回了宿舍。
虽然是四个人的宿舍,但从这学期开始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熄灯后,四周一片寂静,俩人赖在一张床上,夏杨有了诉说的欲望。
“所以你对他是同情还是喜欢呢?”郑多多斟酌了一下,问道。
“我确定是喜欢,我了解我自己,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我总能想起他当时的眼神,他抗争时的勇气,还有之后独自生活的坚强,这和我之前了解的他完全不一样。我发现自己总是会想起他,想见他,却有怕见到他,想让他认出我,又怕他认出我。”
这些话从未对别人说起过,可能是这些天的经历让她陷入一种短暂幸福的错觉,她想确定这些是否是错觉还是真实发生的现实。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
郑多多在一旁小声说道:“小夏子,那你想过吗?你会读研,而且有极大的可能会继续深造,你们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