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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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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原因,余述睡了很长时间。
要不是楼下夏叔夫妻二人敲门,他指不定就这么和衣睡一晚了。
五楼的一家三口都是热心人,虽然夏杨面冷,但不热心今天他就得横着进医院了。
他们夫妇二人关心他的病情,又细心叮嘱他日常注意事项,最后还不忘埋怨楼下好心的女生几句:
“什么也不懂就敢瞎给你用药,回来之后我们听说吓坏了。”
余述连忙说了几句好话,心想夏杨说过咨询过夏母的事情,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来不及多想,夏母就话锋一转,开始询问他的近况,他如实一一回答。
二十多年的老小区,比起他在洛城的家,邻里关系亲近不少,有那里没有的人情味。
送走楼下的夫妻,坐在沙发上,他不禁感慨着,接着又陷入了沉思。
刚刚他做了一个梦。
念警校之后,他就不常回这里,每每在这里的夜晚他总会做梦。
他梦见了妈妈,年轻时的妈妈,还有年轻的余德槐,一家三口去公园,划船,看动物,余德槐在孔雀面前手舞足蹈,逗弄着孔雀开屏。
其实也不算是梦,应该算作回忆,因为这些都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过往。
接下来背景开始变换,妈妈笑着挥挥手说她要先走了,不顾他的苦苦挽留,留下他和余德槐两个人。
接着,当初那个手舞足蹈的余德槐变了,梦里的他清楚知道对面的人就是余德槐,可是看过去却又偏偏觉得很是陌生。
再然后,余德槐跟着公园里花枝招展的孔雀走了,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背景又开始变得黑暗起来。
梦境还没来得及往更暗黑方向发展,万幸被楼下夫妻的敲门声打断了。
送走了夏叔两人,坐在这里,余述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那段糟心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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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噩耗传来,他痛不欲生,明明早上还笑着送他出门的妈妈,现在变成冰冷的尸体躺在殡仪馆的铁床上。
双眼紧闭,面目蜡白。
他一度不敢上前,怕走上前这一切就成真了,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可以醒来的噩梦。
可惜并不是。
还未从失去母亲的阴影中走出来,余德槐就带着一个女人和婴儿出现在面前。
他愣了,用了很大的力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拳头紧握,指甲深陷入手心之中。
余德槐应该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只是指着女人介绍道:“这是你章阿姨,你高三了,章阿姨能照顾你的日常生活。”
十八岁的男生,头一次体会到气血冲顶的愤怒。
出离愤怒的同时又觉得可笑,余德槐还知道自己是高三,他是不是把他余述想得太简单了。
他没接话,指着女人怀里的婴儿,用只能自己感受到的颤抖问道:“那他呢?”
余德槐大概也知道这不是光彩的事情,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还是硬着头皮说:“那是你弟弟。”
虽然有些预感,但是真实听见余德槐承认的那一刻,余述还是控制不住怒意了。
不是同学,友人之间偶尔一两句的嬉笑打骂,那一天,余述把他能想到最恶毒的脏话一股脑全骂了出来。
也是从那一天起,他再也没叫过那个男人一声‘爸’。
他不去上学,日夜守在家里,就怕在他出门的间隙,余德槐会带着那个女人登堂入室。
他们搬来东西,重的他丢出门外,让它顺着楼梯滚下去,轻的就全从窗户往下扔,搬一次他丢一次。
这个家,一点一滴都是他的母亲亲手打理的,小到墙上挂着的十字绣,玄关上的小摆件,大到家具家电全是她母亲为这个家精心挑选的。
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也是从那时候起,饮食作息都不规律,得上了慢性胃病。
他想不通为什么之前明明表现得同心同德的夫妻二人,在母亲离去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就会变得这么彻底。
余德槐早就背叛了家庭,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难道他记忆里温馨家庭都是幻觉吗?
他也想不通余德槐为什么偏偏在他最需要父亲的关怀,学业最紧要的时候把事情公之于众。
后来有邻里亲戚议论,说是小孩儿一直没有上户口,章颖着急了,软磨硬泡说服的余德槐。
余述还是不能理解。
也不想理解!
哪怕已经过了容易冲动的年纪,每每想到那时发生的种种,他还是控制不住情绪的波动。
当时事情拖了很久,邻里间有了解他家家庭情况的,实在看不下去,私下联系了他乡下的爷爷。
老人家从乡下匆匆忙忙赶来,召集了一群叔叔姑姑,在家里开了会。
爷爷完全没有想到他儿子会出轨,也想不到余德槐会这么迫不及待。
余述还记得那天,爷爷就坐在他的位置上,失望地看着余德槐说的几句话:
“这孩子要不是你的,我觉得你还有点担当,这孩子是你的,我就当你这个儿子我白养了。”
然后不理会余德槐无力的辩解,亲自押着他和余述去了房产局,强硬地让余德槐把六楼这处房产过户给了余述。
接着又催促余德槐,把丧偶的赔偿款和保险金全部转到余述的账户。
章颖在一旁欲言又止,亲属们看得一清二楚,心底暗自耻笑,根本不理会她的小动作。
大概是也觉得亏欠和理亏,余德槐规规矩矩地按照爷爷的要求处理了房子和存款。
一起生活是不可能了,余述并没有关注他们的去处,保住母亲的家不被践踏,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爷爷要留在这里照顾余述的生活,可是那时候的楼房很少有电梯,年纪大了六楼爬起来太费劲,在他和亲戚们的劝说下,爷爷最终打消了念头。
余述知道,从母亲逝世的那天起,他就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孩子了,也要学会一个人努力生活,这也是母亲希望看到的。
他的成绩本来就是中规中矩,期间更是耽误了一段时间的学习,虽然后期努力追赶,成绩还是不太如心意。
好在他身体素质还不错,警校是其中最好的选择。
想起那段最黑暗的过往,余述恶心得不行,来到阳台上,点了一支烟,手肘撑在栏杆上吞云吐雾。
他下意识地向斜下方望去,摇椅和小茶几都在,就是没有了当初安静看书的小姑娘。
想到这里,刚才烦乱的心渐渐冷静了下来。
有电话进来,他低头一看,方顺的,笑了笑,转个身靠在栏杆上。
“明天早上五点千万别忘了,记住穿西服打领带。”对面背景声很吵,方顺喊着提醒他,也就是通知他,没等他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没过几秒钟,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方顺。
手机对面却换了人在吼,“余述,明天早上先把夏杨送我家来呗,那是我伴娘。”
是王欢欢。
余述愣了,没想到还有这层联系,还没等他回复,对面又风风火火地结束了通话。
他握着手机摇着头失笑。
他打开微信,最下面一条还停留着对方回复的客气的笑脸,估计她也没想到明天还会见面吧!
夏杨确实蒙了。
王欢欢通知她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要当伴娘的事情。
通话很快,也只是言简意赅地通知她明天早上五点余述会送她过去的消息。
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王欢欢的号码,还是前几周和夏母逛商场偶遇时才加上的。
“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告诉我?”夏杨来到客厅,父母正在客厅边看医疗剧边挑毛病。
“没有啊!”夏母想了一下,很肯定地说道。
“那王欢欢说的伴娘什么意思啊?”她问道。
“啊!对对,我差点忘了!”夏母恍然大悟。
夏杨和夏父都无语极了,这分明是已经忘了,什么叫差点忘了。
“对对,那天我在医院碰见王欢欢她妈了,她妈说她家伴娘少一个,就想起你了,我没拒绝得了。”夏母说道。
夏杨无奈地看着夏母。
“真是不好推,人家都那么说了,我也不好拒绝,正好你帮我带一份儿礼。”夏母连忙说道。
今天晚上王欢欢要是不打这个电话,明天肯定开天窗了,远房亲戚也别做了。
“妈,人家说当伴娘超过三次就嫁不出去了,你要是想我嫁不出去,就再帮我接几个伴娘的活儿吧!”夏杨无奈地说道。
上次堂姐夏莉结婚,她妈也没拒绝得了。
郑多多和梁珊早就已经预约了,这么算就已经超过三个了。
“好,好,好!妈以后再也不答应了。”夏母答得很敷衍,唯物主义者很难相信这些玄学的东西。
夏母大概是一种想炫耀的心理,这么好的女儿不想藏着掖着的,女儿不喜欢在人前露脸,她就想办法让别人看到她。
夏杨大概理解母亲的心情,也能预感到这样的事情以后只多不少。
“男方是干什么的?”夏父好奇地问了一句。
夏母说了什么,夏杨没有仔细听,完全还处于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的震惊中。
她也不是太封闭,只是闲麻烦。大热的天,在室内踏踏实实地吹空调不好吗?
想到明天早上还要和余述一起过去,刚刚说好要放下的,这一次次的不期而遇,她怕更加控制不住她自己。
有微信传过来,她点开查看。
是余述:“明天早上4:45楼底下集合?”
她心里酸涩。
王欢欢结婚,他也会去参加,这么多年他们还一直保持联系?那这次也是专门特意赶回来的吧?他应该是真的喜欢王欢欢吧!
那他明天又该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参加婚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