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中鹿》天山小白兔

42、无人之境

　　回过神来，我正站在江边的人行道上，单调的水泥柱和铁管构成的护栏让我熟悉，这是千禧年之前的款式。我看了看周围，对岸正面有一座标志性的钟楼，左边是一座跨江大桥，斜右边隔江矗立的两栋高楼是当时最豪华的酒店，而我身后是一座17层高的酒店，这里是我出生长大的城市。日头当空，却无半点微风，似乎连蝉虫都失去了叫唤的本能。江滨种满了枝繁叶茂的大榕树，我在树荫下朝跨江大桥走去，倒也没有觉得特别闷热。江水潺潺东流，整个世界出奇的安静，我只觉得莫名压抑，走到桥头才发现这奇怪的氛围是因为目前为止我都没有看到任何人。
　　我走出了树荫，因天空有一层薄云，倒也没感觉特别晒。大桥似乎在工程中，用一排可移动的铁栏挡住了上桥的路，桥上好些地方被蓝色的铁皮围着，铁皮外堆放着很多建筑材料，也看不出工程的进展。在移动铁栏两米之外的桥头也有2米高的蓝色铁皮，看上去比桥上的铁皮要斑驳许多，上面用白漆写着“XX建设”、“安全第一”等标语。我从这片区域走过，想去桥头的另一边，却听到铁皮另一边传来了轻微的声响，有点类似于烧火时的噼啪声。在走到一半的时候，我看到其中一块铁皮有点翘边了，露出一条两指宽的缝。怀着好奇心，我悄悄往里头瞄了瞄，在离铁皮四五步的地方确实架着一口大铁锅，锅底之下一堆柴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只有些许火星，白烟不断从将要熄灭的柴火堆里逸出。锅里有半锅看上去很浓稠的棕红汤汁，时不时在面上冒出几个小气泡，而浸泡在汤里的肉似乎是完整的一扇排骨，都没有切开的，有一半都没被汤汁泡到。我起初以为是猪肉，再看几眼就不由得一身冷汗了。从细节上可以推敲出，这块排骨肉不像是来源于动物。我心底腾起一股不安，不由得捂紧嘴往后退，生怕弄出声响引来了里头烹饪的厨师。正当我想悄悄溜走时，赫然发现铁皮里头有一只棕黑毛色的大狗正直勾勾地盯着我。大狗身上的毛发都脏得结块了，伸出的舌头不停地往地下滴着口水。它一声不吭地盯着我看，像是从我靠近铁皮开始它就一直在里头跟着我走了。狗知道了，那它的主人……我不敢往下想，正要快速离开时，面前的铁皮却突然打开了，一个蓬头垢面的黑瘦男人出现在我面前，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像个乞丐。门开了，那只恶狗不怀好意地朝我走来，我惊恐地看着男人和狗。这是一场沉默的对峙，然而他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来抓我，反而扬手把狗驱赶开，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我。我一刻也不敢耽搁，飞一般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这也是我很多年前的一个梦，惊醒时一身冷汗。那时我还生活在这个城市里，背景应该是整个城市开始慢慢改变的时候吧，到处都是建筑工地，也成就了如今城市的新面貌。我并非对建筑工人或乞丐怀有敌意，对动物也是怀有友好的态度，但我为什么会梦到这样的一幅场景？无声的压抑，无人的不安，无助的恐慌，无言的结局，除了感官上的刺激外再无其他感想（应该说现在已经已经记不得了），只不过这个情景太过于震撼，让我想到了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