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氏》柏九安

27、第 27 章

　　裴家盛情，贾母便在寺庙里就和裴家交换了信物，又和裴家约好请人上门。裴家的信物是给黛玉的那个家传镯子，林家的信物是林如海生前御赐的一块玉佩。
　　回程的路上，贾母牵着黛玉的手，看着她手上的镯子，心里止不住的高兴：“你的事情定下来了，我也安心了。裴家是个好人家，你去他家了，不会亏到你。你自小忐忑，生来病弱，后又遭父母大劫，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贾母说着说着，倒有些忍不住，淌了泪来。
　　黛玉连忙拿了手绢为她擦泪：“外祖母。”
　　“我的心肝儿哟。”刚才还高兴黛玉有了好的归属，但现在想起她要嫁做人妇出门子去了，贾母心里又万分的不舍：“你从来没过过好日子，如今要嫁出去当人家的媳妇了，这哪里是简单的事情。我舍不得呀。”
　　“外祖母，我虽多有坎坷，但是小时父母宠爱，便是菩萨奴也不及，后来到了外祖母身边，平日里便是家里的姐姐弟弟也不及我过得舒坦。虽说父母不在时平生憾事，但外祖母疼我爱我之情，我感念肺腑，是决计不能说我过得不好的。”黛玉安慰贾母。
　　贾母心头熨帖：“我知道，你一向是体贴的好孩子。好运马上就来了，咱们只管等着裴府来提亲。只是家里你大舅母不顶用，二舅母也没什么用处，且不比同她们多说，你的嫁妆我来准备，必定让你体体面面的出门子，面子里子都要有。便是出了门子也不怕，泽哥儿和琏儿都给你撑着腰呢。泽哥儿读书好，将来必定封侯拜相，你琏二哥哥现在也知道把心思放在正途了，虽没什么大的前途，但他心思活络，总能给你撑腰的。”
　　说着这些来，黛玉忍不住羞红了脸，不说话。
　　贾母看着这样的黛玉，想着被打发到外头骑马的宝玉，心里忍不住遗憾，她的宝玉是没有这个福气呀。
　　贾母这边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回来了，王夫人在二门处迎接，见贾母进了门，赶紧上前扶住。她也不会说什么好话，因此也自觉的少说，只是一路扶着贾母进了荣庆堂。
　　进了荣庆堂，邢夫人并孩子们都散了，贾母整顿出来发现王氏还在，便问：“家中无事？怎的还在此处？”
　　王夫人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请老太太参谋参谋。早上大长公主府上送了请柬过来，说是为了府上的大公子庆生。儿媳打听了，那位大公子加冠，京中许多门户都收到了请帖。”自从贾母重新出去交际，外头的请柬也多了起来，多是贾母的老关系了。
　　王夫人说的大长公主是如今老圣人的同胞妹妹，老圣人在位时，她便多有荣宠，当今圣人继位，因着年幼时有照料之情对她也多有庇佑，可以说历经三朝，这位长公主就没有势弱的时候。后来到了婚假年纪，嫁了一处侯府，驸马也争气，一路做到一品大员，加封国公之位，只是如今年纪大了，这才病退下来。大长公主的有四子，都在朝中，可谓枝繁叶茂。
　　大长公主的四子娶得早，但都生得晚，如今加冠的这位就是长子长孙，也是父母二十好几了才得的，自从得了他，这一家的孩子就接二连三的来了，家里外头都说他是个福星，且他本人不仅长得好，脑子也好，外头许多家都羡慕这家有这么个大公子。
　　“知道了。”贾母连脑子都不用转就知道，这个二儿媳妇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此刻提前这事情，必定有所图。但她不说清楚话，反倒要自己去递梯子贾母就很不愿意了。
　　王夫人见贾母不搭话，只得硬着头皮自己接茬：“要说这次加冠宴会也是有个说头的。说是，那位长公子五岁上头有一场重病，是一个老和尚治好的，又说不能早亲。为这个公主府上到现在也没给这位长公子定亲，儿媳听说，这次宴会也是大长公主想给自己定孙媳妇了。”
　　贾母嗯了一声，连看都不想看王夫人一眼。她心知长公主府上找孙媳妇，虽说府上是有未婚的姑娘，但别说身份上不匹配，就是王夫人自己也必定是不会想到这上头的，她的打算必定在别处。
　　果然，王夫人的心思在别处：“儿媳妇想着，咱们宝玉也大了，也该寻摸寻摸了，这次加冠宴会就是个好机会，听说好多人家都要带着孩子去，正好咱们也去看看，指不定能定下宝玉的事也不无不可。”
　　贾母这次很认真的看了王夫人，问道：“那薛姨妈那里？宝钗年纪可不小了。“
　　贾母这是点明了，可是王夫人硬是厚着脸皮装傻：“宝钗是个好孩子，宝玉多受她照顾，日后必定也是要照看的。”这照看就说得有些暧昧不明了。
　　这般贪婪又愚蠢，贾母实在不想和她多说，但是转头一想带着孩子们出去乐乐也好，成日闷在家里着实无趣了，黛玉也要出嫁了，嫁了人也没这么多悠闲时光，还是趁着她出嫁之前让她多松散松散。
　　想到这里，贾母点了点头同意了。
　　王夫人得了自己称心满意的答案，又伺候了好一会儿，这才离开。
　　王夫人虽然有意要为宝玉择高门大院的贵女，但是也不会明明白白的和薛姨妈说清楚，反倒是打算先瞒着，拖着宝钗做备用。
　　脑子里想着宴会的事情，王夫人又掉头往梨香园去。
　　“姐姐怎的来了？我也正说要去找姐姐，一同说说话。”薛姨妈听了信出来。
　　王夫人携了她的手，两人亲亲密密的往里头走：“刚见了老太太，正好有一事情，来同你说说，马上又得回去。”
　　薛姨妈听了道：“姐姐有事，着人来叫我一声就好了。”
　　“是好事，你且听我说说。”王夫人拍了拍薛姨妈的手：“宝钗呢？”
　　薛姨妈心里有些期待，进了屋又叫上茶又对王夫人道：“在做针线呢，昨儿我随口提了一句缺一条黛青的手帕，她放心上了，正在里头做呢。”
　　王夫人笑着点点头：“宝钗是个好孩子，你以后呀，后福不尽呀。”
　　薛姨妈笑道：“我虽说有一对儿女，但真能让我稍感安慰的，也就是这个女儿。和宝钗比起来，蟠儿我真是想想都头疼。”
　　“孩子还小，再教教能拗过来。”王夫人抿了口茶：“再不然，蟠儿的年纪也到了，说一房媳妇，也能让他收收心。”
　　薛姨妈想着直叹气，也不说话，满脸的愁容。
　　这时候宝钗正出来，打破了一室的安静：“姨妈来了。”她穿着一身半新的海棠色的家常衣裳，头发也是指松松的挽在头顶，上头插了一根简单得没有任何花样的金簪子，看着也是多年的东西了。
　　“我的儿，过来。”王夫人招呼她坐到自己身边，打量着她的装扮道：“你这孩子，我是知道的，朴素惯了，只是你还是个小姑娘，还是该鲜活些才好。我那里有江南来的织锦缎子，等会儿叫周瑞家的拿两匹过来，你做衣服穿。”
　　王夫人嘱咐完了宝钗又转头对薛姨妈道：“长公主府上的嫡长孙，及冠了，正要办宴席呢。我刚回了老太太，想带着孩子们都去凑凑热闹，咱们宝钗也跟着一起去，多结识几位高门大户的贵女，往后也是一条路子。”
　　宝钗安静的坐在王夫人身边，并不说话，反倒是薛姨妈惊讶道：“长公主府上？那可是个好事情，多谢姐姐还想着我们。”
　　“咱们一母同胞的，我不想着你还能想着谁呢？”王夫人道。
　　“宝钗，快谢谢你姨妈。长公主府门，咱们便是你爹在的时候也轻易进不去的。”薛姨妈叫宝钗。
　　“姨妈厚爱我。”宝钗站起来行礼谢王夫人。
　　王夫人扶她起来，问道：“我听你娘说你在做手帕？拿出来让我也看看。”
　　宝钗笑道：“不过是个玩意儿，并不怎么精致，姨妈看了可千万别笑我才好。”说着便转身进了屋里去。
　　见宝钗进了门，王夫人转头同薛姨妈道：“这次说是为了长公主嫡长孙的及冠礼，但我听说是长公主看好了人家，两家正好相看。宝钗年纪小，这些事我就不同她说了，只是你要给她掌掌眼，咱们家虽说不是必然要扮丑去讨好别人，但到底人家相看，咱们做客人的还是要低调些的好，便是我那边的几个姑娘我也这么同她们吩咐，得体就好，不必拔尖儿。“
　　薛姨妈听了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了。只是这宴席是什么时候？“
　　王夫人回到：“下个月底。虽说不拔尖儿，但是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起来了。总不能孩子们出去连件新衣服都没有。我叫了外头铺子里的进来，就后天，先挑挑料子，明天有做首饰的进来，你记得带上宝钗一起来过，咱们一起挑挑也是消遣。”
　　“那是，那是。”薛姨妈说完又叫了身边的仆妇，不一会儿那妇人从屋子里抱了一个匣子出来，薛姨妈推给王夫人：“咱们家吃穿在府里，虽说内务不沾，但到底打扰。姐姐也当我一颗爱孩子的心，明日后日的衣裳首饰便让我给孩子们尽尽心，姐姐必定不可同我推脱，否则就见外了。”
　　王夫人沉吟片刻，道：“你我一个肚子出来的，我也不同你说虚的。孩子们的衣裳首饰能用多少，你给的这些我也不用在这上面，我自掏了我的私房来置办，你给的这些，给我什么样，我就什么样儿送进宫里去，对娘娘也说明白了，是你一颗爱孩子的心。”
　　薛姨妈顿时感念了王夫人的好，不知说什么：“姐姐。”
　　“娘。”薛姨妈的感动被宝钗的一句呼喊叫醒，宝钗内室的帘子那里，手里捧着一个针线篓。
　　薛姨妈赶紧收了泪，王夫人叫宝钗过来，仔细看了她的女红，又好好的夸了她一顿，这才告辞离开。
　　“太太，咱们真要带薛家的姑娘过去吗？”回去的路上，周瑞家的捧着薛姨妈给的盒子毕恭毕敬的问王夫人：“这薛家的姑娘，心里可是有些想法的。真让她去了，可别让她把自己的事给定下来了。”
　　王夫人笑笑：“她一个孩子，能破了大天去？况且，哪有一个女孩子定自己婚事的道理，便是让她见了谁，也没用，谁家长辈会接受这么一个媳妇。”
　　“可若有哪家的太太看上了薛姑娘？”周瑞家的考虑得还算周到：“薛姑娘可正好是长辈喜欢的样儿。”
　　“再喜欢又怎样？那可是长公主府上的宴席，能去的，谁家又能看到一个皇商都快要不是的人家。”王夫人想想又小声的笑出声来：“商户人家。便是哪家看上了也是配给不成器的庶子，不成器的庶子和我国公府的公子......他们想得清楚。”
　　说着王夫人也没耐心再同周瑞家分辨了，周瑞家的伺候这些年，哪里还不懂王夫人的脸色，赶紧奉承了两句就闭上了嘴。
　　王夫人难得一次风风火火，叫了外头铺子送来锦缎，又叫了打首饰的匠人进来挑选样式，甚至连到时候跟着姑娘们的丫头都一人得了一套新衣裳并一直银簪子。林林总总算下来百十来样，装扮得姑娘们个个清新脱俗又不会抢到主人家的风头。
　　最难得是王夫人这一次竟然真的没动公中的银两，全是她自掏的腰包。
　　姑娘们也懂眼色，各自绣了荷包手帕之类的东西，探春甚至熬着夜给王夫人做了一双新鞋子出来，熬得两眼通红。
　　这日要出门了，众人先聚在了贾母的荣庆堂，贾母还取了箱子里的小首饰，给了几个孩子一人一个。宝玉在她怀里歪缠，贾母又给了他一个挂腰间的小玉葫芦。
　　如今还早，不急着出门，姐妹们围在一处说话，惜春靠在黛玉肩上正说昨夜雨大，突然被凑过来的宝玉接了话去：”虽说昨夜雨大，但风刮着却很舒畅，我在风口上站了站，觉得人都跟着风走了。可是袭人多事，非要扯我进去，反倒让我觉得没尽到兴。“
　　“那你人怎么还在这儿？不该在天上吗？你若是上了天，便是成了仙了，可还记得咱们这些凡尘俗世的家人？“黛玉笑话宝玉。
　　宝玉正要回嘴，宝钗道：“昨夜风大，你确实也不该在风口上多站，不然今日你必定要闹着脑袋疼，全身不舒坦了。你总说自己向往名士风流，可也没见哪个名士为了风流要豁出身体去，反而呀，往常书中记录的名士在书中也被记录了他们如何放诞便有如何保养自己的，可见，名士也是惜命的人。”
　　王夫人听着宝钗对宝玉的一席劝告，心里满意，脸上也不住的带了出来。
　　宝玉被宝钗一顿的管教，心里十分不意，当场便要发散出来：“我当不得宝姐姐知千古，也不如宝姐姐懂养生。我就是个浑浑噩噩的俗人，哪里敢攀扯宝姐姐的名士风流。往后，我只管躲着宝姐姐，免得遭了宝姐姐的眼，让你多操心了。”他说着话，气哼哼的坐到了旁边去。
　　他这个天魔性子，随意惯了，只管自己快活不快活，全然没想过，宝钗如今的尴尬。好在马上有下人进来，说时间差不多了，车马骡轿都备好了，众人跟在贾母身后准备出门了。宝钗也理了理头上的簪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跟着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