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恋》赵良人

7、第七章

　　“爸爸，妈妈，您们......能不能给我两百块钱？”向琼从床上起来，擦拭着眼角，问道。
　　“小琼子，你要钱做什么？”向琼的父亲正在圈门口，丢草喂牛，听向琼要钱，转过身来问道。
　　“儿，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是感冒啦？”向琼的妈妈连忙跑过来，伸手在向琼的额头上，摸了摸：“没有感冒嘛！”
　　“妈妈，我没有感冒，只是心情不太好，我想去草海，散散心，可以吗？”向琼对着眼前的妈妈说道。
　　“心情不好？这有什么不好，大学又考上了，百分之百的把握的事情，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要到处瞎转悠了，这两天，开始烤烤烟了，正好帮几天忙。”向琼的爸爸说着，转身走进屋了。
　　向琼央求着，向琼的弟弟跑过来，也说要去。向琼将弟弟拉到一边，凑到耳边说：“老哥失恋了，女朋友跟了别人了，老哥要出去散散心，懂吗？很丢脸的，不要给爸爸妈妈讲。”
　　弟弟向瑛皱着眉头，歪着脑袋，然后摇摇头，说：“不懂，跟别人了嘛，你还可以找一个的。”
　　“幺兄弟，听话，老哥玩几天就回来，回来了，给你带两条草海里的鱼。”
　　向瑛点点头。
　　向琼的妈妈与爸爸一番口舌激战后，向琼从他的妈妈手中接过了500块钱。
　　临走时。
　　向琼的父亲出来了：“小琼子，去草海，在叔叔家玩两天，就回家来了，不要到处乱跑，成山丘野马，把心玩花咯。”“儿呀，去了以后，要和叔叔们联系，叫他们来车站接你，在叔叔家，他们生意也忙，能帮忙就帮一点忙，不能让人家有闲话谈，还有，如果要和他们一起出去，该花钱的就花，不要老藏着，我们不能占人家的便宜，还有………”
　　向琼接过手中的钱，打断了正在絮叨的妈妈：“妈妈，您就放心吧，我马上就是大学生了，这些做人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懂就好，懂就好，路上注意安全啊!”向琼告别了爸爸妈妈，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迎着毛毛细雨，踏着泥泞的小路，独自徒步走了20公里的山路，到达镇上。
　　草海，黔西北地区的一个县城边上的一个内地海洋，面积也不大，因为水里长满了芦苇野草，故名为“草海”，草海海面上还有成群结队的黑颈鹤，加上水质优良，环境清幽，成了当地的旅游胜地，也是当地政府的一张城市文化的明信片。
　　向琼来到镇上，进了车站，买了一张转车车票，几经周折，终于到了草海。
　　向琼的堂弟堂妹早就在车站等候，一见到向琼，便大喊：“琼哥，我们在这里。”
　　那是向琼第一次去草海，一个人在一个个陌生的城市里，转车、买票，他觉得自己好像独立了，得到了真正的自由，像脱笼之鸟，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向琼的堂弟弟，向虎，十三四岁，小学还未毕业；向琼的唐妹妹，向婷，十一二岁。
　　“大哥，我们看你不帅！”向琼莫名其妙，低着头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大哥的眼睛是红的，头发不光滑，脸上没有笑容，不帅。”
　　童言无忌。向琼倒也不在意。
　　“幺妹，幺兄弟，你们直到草海在哪里吗？带我去，我请你们吃糖。”向婷指了指西边的方向，说：“在那边，很远。”
　　向琼问有多远，向虎也摇摇头，向婷更不用说了。
　　“那你们，能不能找得到？”向琼再问，两个小鬼都说：“找不到。上次我们去，爸爸打车去的。”
　　向琼问好了叔叔们打车的价钱后，跑出车站，在车站门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哪里？”向琼指了指西边的方向，说：“草海。”
　　“师傅，您家住哪边？”出租车司机问，向琼想了想后问：“这有什么关系吗？”
　　司机诡异地笑了笑，说：“哦，没啥，随便问问，随便问问。50,50块。”
　　“谢谢，你走吧。”向琼拉着向虎和向婷走开了，司机探出头来问道：“30去不去？”
　　“20块，爱去不去，不去拉倒，你有客拉，我有车坐。”“好好好，上来吧。”
　　向琼带着弟弟妹妹，三人坐在后排座。向琼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瞬间又心灰意冷，感觉万念俱灰。
　　向琼拿出手机，多么希望能看到一点点关于王林的消息，不管是短信、电话或者□□，但是，都没有。好像从那天早上起，王林就消失了，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降下了帆，拒绝了海的诱惑，我拿起橡皮擦，努力地擦，擦掉你曾经留在我的世界的足迹，可我真的拒绝海了吗？我真的可以擦掉你的存在吗？”
　　向琼点开相机功能，对着车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拍了一张。再点开□□，准备发一条说说，配上图文。
　　“我又何其不像，这路边的风景树？在你的世界驻足，转瞬间，又成了过客，我在你的耳边浅吟轻唱，你却卧听风的谰语闲话。”
　　“大哥，你在做什么？”向虎问，向琼收起手机，说：“玩□□。”
　　“大哥，你也玩□□？加我一个，我的是173240……”
　　“小女孩子，少玩点□□，影响学习。”
　　“大哥，你的网名叫什么？”
　　向琼才想起，自己的网名——王京林。
　　“问你干嘛？自己看看，不就可以了吗？”向虎打开□□，抓着鬓边头发说道：“大哥，王京林是你女朋友啊？”
　　向琼想起，当时改网名的初衷。
　　那时，他们还在热聊中，向琼突然把□□昵称改成了“王京林”，王林问向琼：“为什么，我的名字在你的□□昵称里？”
　　向琼解释说：“这说明，你已经是我的全部！”
　　“王京，就是‘琼’字，是吧？”
　　“你太聪明了！”向琼竖起了大拇指，继续说，“你看，我的昵称里，你是全部，我只是一部分，再次说明，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
　　向琼后来说：“那段时光，真美丽，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堂弟堂妹一直追问，向琼有些羞涩，更多的是心伤，随便敷衍了局：“小屁孩，懂个啥？”
　　“我们不懂，我们知道，我们有嫂子了！叫王京林，王京林。”
　　“不叫王京林，叫王林。”
　　“哦，叫王林。”
　　“你们？”向琼再看手机，一脸鄙夷的表情。
　　天空飘着些牛毛细雨。
　　他们来到草海边。草海一望无际，深不见底，宽不见边。
　　向琼丢掉雨伞，一个人走在围栏边，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照片里，有青青的水草，几只盘旋的黑颈鹤；远处，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身边，弟弟妹妹举着雨伞，雨滴打在雨伞上，弹奏出一曲曲优美且忧伤的曲子。
　　你看身旁的人一对对
　　想起谁心痛在作祟
　　你看窗外山花开的那么美
　　真想牵你的手化蝶翩翩飞
　　我以为爱过就不会后悔
　　每次醒来的时候眼角都有泪
　　难道受伤的心还在呼唤谁
　　快来吧快来吧让我爱一回
　　谁是谁的谁的谁
　　谁让谁憔悴
　　谁是谁的谁的谁
　　谁让谁伤悲
　　来来往往的人
　　谁认识了谁
　　谁与谁相逢
　　谁是谁的谁
　　看着身旁的人一对对
　　……
　　这时候，向虎也拿出手机，播放了当年流行的一首歌曲《谁是谁的谁》，歌声优美凄怨，歌词句句入心。
　　向琼听着歌声，找了一个长廊坐了下来，靠在廊柱上，闭上双眼，仰着头，每一句歌词，都像一把剪刀，刺入他的心脏。
　　“大哥，你怎么啦？”向婷站起来，伸手去摸，濡湿的。
　　“大哥，你哭了？你怎么哭了？”向琼这才意识到，自己听着歌声，哭了。他将头再次扬起，希望那些不争气的眼泪，回到眼眶里，或者能够随风飘散，飞到草海里，与海水融为一体，不让别人看见，最好别让自己的家人看到。
　　“大哥……”向虎一连喊了几声。
　　“哪有，这里，海边风大，眼睛疼，不要见怪啊！”向琼说着，转过头，面对海面，青青的水草，漂浮着，在微风的浮动下，在宽阔无边的海面上。
　　“大哥，今天，风不大嘛，那一次我们来，风很大，但是我们一家人，都没有被吹出泪来的。”向婷一本正经地说着。
　　“哎呀，我和你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向婷继续追问。
　　追根刨底是小孩子的天性，向琼没有办法，就告诉向婷说，自己是风眼。向婷有继续问：“大哥，什么是风眼？”
　　“哎呀，就是一见风就会流泪的眼睛。”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的向婷才肯罢休。
　　“兄弟，你能不能不要单曲播放？”
　　“不是，大哥你不知道，这首歌现在很流行，在家里，我爸说太吵了，不准我们放歌，今天，我要多放两遍。”
　　“oh my god!你们要命呀！”向琼没有办法，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尽量不去听《谁是谁的谁》，眺望远方，希望远方的某种事物，能够突然慰藉他的心伤。
　　远处，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多看几眼，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身后，《谁是谁的谁》的歌声，凄凉哀怨地飘来，全部进入他的耳朵，进入他的心脏。
　　“谁能告诉我，我怎么样才能，看见柳暗花明，明媚阳光？”
　　也许，在失意人的面前，看见什么，都涂上了一层悲伤的石膏，食物，没有胃口；旅游，没有兴致；做事，没有心肠。
　　“我要做远方忠诚的儿子
　　和物质短暂的情人。”
　　向琼突然想起了海子的两句诗歌。他说，那时的他虽然不能完全理解，那两句诗歌的深刻含义，但是他自作主张，断章取义，简单地理解成了——写诗，能给他带来快乐。
　　向琼从书包里，掏出笔，铺张信签纸，准备写一首长长的抒情诗歌。可是，写了一遍一遍，还是不满意，修改了一遍一遍，越修越糟糕，以前写诗歌，总是一气呵成，顶多就是斟酌一两个字的表达。
　　其实，对于文学来说：环境是小说家的情节依托，心灵则是诗人的情感折影。当你心乱如麻时，你是创作不出上好的作品的，至少，连你都不满意。
　　向琼的心，越来越乱，像一团乱糟糟的麻线，也说“书法静心”，咋一看，向琼的书写，还不如小学生作文。
　　向琼用了三张信签纸，终究写不出满意的诗歌，索性，他把信纸撕了，随风一扬，碎片的纸屑，漫天飞舞，有的飘进水里，有的留在廊里。
　　“轻轻的水草，漂浮着
　　远处的峰山，沉默着
　　黑颈的水鸟，孤鸣着
　　眼前的海面，暗涛汹涌着
　　我走在，飘着牛毛的天里
　　彷徨，
　　想寻得一艘小船
　　漫溯，漫溯着
　　向琼编辑好□□空间的说说，配上那张灰蒙蒙的照片，点击发表。
　　“既然你已经离开，网名为什么还能是你？可是，我把它改成什么呢？就好像，已经习惯了你，你的突然离开，让我觉得世界都不属于我了。”
　　“归雁洛阳，枯藤老树，小桥流水，大漠孤烟，无不让人想念，那个种有桑梓的家，是啊，家，才是我们的本，落叶还要归根。家，是风雨中的港湾，是心灵的一剂良药。家里，有自己的父母，受伤了，他们不排斥；吃苦了，他们会心疼，爸爸妈妈，才是我们的亲人。”
　　向琼想了想，终于找到了抚平愈合伤口的良药，那就是家，他说“在世界上，谁都可以将你抛弃，无情地抛弃，但是，家，永远是你的庇护所，家里的爸爸妈妈，永远不会丢弃你！”
　　向琼将□□的昵称改成了“听妈妈的话”。也正是这个看起来乖巧的网名，让他与千里之外的刘竹君有了联系。
　　向琼修改了□□昵称，心想，王林会不会发来信息，询问一句半句的，但是没有，向琼笑笑，自我安慰道：“意料之中。人家现在，肯定和某某人，在天堂伞下，烟雨蒙蒙中，漫步在花开遍地的林荫小道上，有说有笑，说着绵绵情话，规划着未来幸福的蓝图……”
　　向琼想着，心情又变得糟糕，一如远处灰蒙蒙的群山。
　　围栏的下面，是一蓬蓬青青的水草，修长的叶子；水草的根部，与水相吻的地方，一条条鱼儿，快乐地游着。
　　“你们，真好，一天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我要是你们，那该多好，可惜，我不是你们，这就是英语上所说的虚拟语气吧！”向琼叹叹气。
　　向虎看着，向琼靠在廊柱上，仰头闭眼，一脸的忧郁，便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失恋的人，尤其是男生，在家人面前是无助的，不是家人会嫌弃，使他们会觉得没有面子，所以向琼不能让堂弟堂妹们知道，要不然，小孩子口无遮拦，一会儿传遍，就糟糕了。
　　“没有，不信你们看！”
　　向琼说着，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却感觉自己很多年没有笑过一次了，笑起来，感觉两腮都是硬邦邦的。
　　向琼想着，爬上了围栏，看见了更多的水草，更宽的海面和更远的山峰。他站直身子，双手合成喇叭状，对着远处的群山，大吼：“我很快乐！”他没有得到回应，气氛再次凝固。
　　一个可怕的镜头，在向琼的脑海里出现，他站在蔚蓝色的大海边，一步一步地走向大海，海的浪涛，一波一波打来，他视死如归，在海水快将他淹没的时候，背后有人大喊：“学长，你不要离开，或者等等我……”向琼张开双手，微闭双眼，抬起右脚，身子前倾。
　　“咔擦！”拥抱大海的漂亮动作，被定格在了相机的瞬间。向琼马上回神，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潜意识控制了。
　　“大哥，你这张的动作真是帅炸了！”
　　向琼立即跳下围栏，拍着胸脯，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也默念：“感谢上苍，感谢相机，还让我活着。”
　　陆丽扑哧一声笑了，捧腹说道：“我在想，你当时怎么不就，跳下去呢？”
　　“切，我要是跳下去，你现在还能和我谈情说爱，听我讲这么凄婉的爱情故事？不过，话说回来，我当时是有跳海或者跳崖的冲动的。”
　　“哦。”陆丽没有再多的语言，好像有些尴尬。
　　“到后来，想想，不值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说过‘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情绪再怎么低落，发生什么天崩地裂的事情，我都不会想到轻生的，你看这日月星辰、温泉美人，多么美好，我为什么丢弃他们，你说是吧？”陆丽陪衬着笑，似乎有所思考。
　　“你在思考什么？”
　　“我在想，你会不会，也为了我去威宁县，跳一次草海？”
　　向琼一只手撑着下巴，故意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啊，要是有一天，你离开我，我就去草海，为你跳一次。但是……”向琼故意停顿了一下，陆丽睁大眼睛，问道：“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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