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恋》赵良人

1、第一章

　　是二Ｏ一七年。
　　这年的冬天，没有寒风的呼啸，没有大雪的纷飞，也没有人群的攒动。
　　贵阳，贵州省的管辖中心，西南地区的一个小城。
　　“妈的，又是一个红灯，三步俩红灯，什么破交规嘛！”向琼左脚踩死离合器，右脚轻点刹车，汽车稳稳地停在了一个红灯路口。向琼拉了手刹，打了个哈欠，转头望向窗外，人行道上，行人稀少，夜幕慢慢蔓延，从天边直到眼前。
　　向琼，粗短的头发，瓜子壳的脸庞，粗黑不密的胡髭，带着一副没有边框的眼镜，高凸的喉结，领结西服……
　　“还有30秒！”向琼看了看上前方遭人讨厌的红灯，抬起左手看了手表道:“就快迟到了！”
　　眼看红灯只剩两秒，车却突然卡住，不动了。
　　“什么意思嘛？”向琼两手一起拍在三个“v”字母的方向盘上，汽车发出了两声惨遭蹂躏的笛声。向琼驾驶的是一辆国民轿车（大众），它像向琼一样能吃苦，能耐劳，两年来，跟着向琼闯南走北，跑市场，走乡路，吃尽苦头，满身是伤。
　　“老伙计，对不起啊，你再忍忍，一两年，一两年你就可以退休了。”
　　向琼将车停在一幢五层高的大楼前。刚熄火，大楼里便走出一群人，个个职业西装，锃亮的皮鞋。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理短发，戴墨镜，一米七八的身高，身披一件黑色的大风衣，在楼顶“贵百世纪贸易”几个大字的红光的照耀下，款款而来。
　　“兄弟，你不够意思，大家都到齐了，都在等你，一会儿自罚三杯！”
　　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向琼的顶头上司，贵百世纪贸易的董事长——周刚。
　　“老大，我……”没等向琼说完，周刚便张开双臂，抱住向琼，并拍拍向琼的后背道；“兄弟，找女人了？你这事儿，包在大哥身上，这事儿呀，得解决，就今晚，今晚解决。”周刚放开向琼，摘下墨镜，后退两步，平摊双手，一本正经地说道，风趣幽默，颇有社会大哥的风范。
　　“老大，不是，我……”向琼一提到女人，便会吞吞吐吐，口齿不清。
　　“不是大哥说你，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市场经理，就这么点‘三鞭子抽不出一个屁来’的口才是吃不消的！”
　　“老大，向兄有洁癖，一提到女人就脸红，一脸红就结巴，哈哈！”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走，兄弟，你可是我老周的左膀右臂，公司的年会怎么会少了你？”周刚说着，解下风衣，披在向琼的身上。
　　“琼哥，你看周董对你多好，衣服都给你穿了，嗯哼！”说话的是人群中的一个女孩子，她一身正装，一米六不到的个头，偏矮小，白色的衬衫，前凸的胸脯，声音清脆，笑容甜美。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小陆丽，你们财务部有钱嘛，又在嘲笑我穷了，讨厌！”向琼用挑逗般的眼神回了一句。将风衣解下，还给周刚，转身打开汽车后备箱。
　　又一个社会大哥出场。向琼戴上墨镜，穿上黑色齐膝的风衣，关好后备箱，走了过来。
　　“穷哥，有钱啦？”陆丽又是一阵玩笑。
　　“兄弟们，走，五楼礼堂！”周刚走在前头，众人前呼后拥，大步走进了大楼。陆丽和向琼走在最后。
　　是五楼，在礼堂。
　　其实所谓礼堂，也不大，原本是一个成品仓库，但是在顶楼，诸多不便，于是经过一番装修，改成了能容纳二三百人的礼堂，公司有什么大型的会议或者活动，就在里面举行。
　　礼堂里，五彩灯光闪烁。Dj音乐响起。一走进，便让人兴奋，激动。
　　周刚前脚跨进礼堂，便有人陆陆续续和他招呼。周刚挥着右手，大步跨了进去。
　　礼堂分成两个部分。舞台和观众席。舞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墙上，投映着一块大屏幕，屏幕上放映着dj舞蹈的视频，视频里，女孩子们随着强烈的音乐节奏，扭动着身子，尽情，也忘情。
　　台下，是几排观众席，其中，第一排是精致的木桌，那是公司各领导的位置。
　　舞台的上方，有一条荧屏，荧屏上，显示一排红色的字：贵百世纪贸易2017年度总结大会暨第二次快乐会议。
　　突然，音乐停止，灯光不闪。舞台上的帷幕缓缓合上，又缓缓分开。两名身穿制服的男女出现在舞台中间。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同仁，大家晚上好。”请允许我介绍今天到场的领导……“台上的主持人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介绍着，第一排的领导们一一起立，与后面的员工挥手致意。
　　“大会进行第二项，有请我们的老大，周刚周董致开幕词！大家掌声有请！”
　　周刚站起来，拉了拉风衣，走上舞台，接过持人手中的话筒，轻拍两下，开始了讲话。
　　“各位同仁，周某人才疏学浅，说来不怕大家笑话，我没读过几年书，像那些个讲学家滔滔不绝，我周某人确实办不到，我周某人啊，只知道带领大家，在这里扎根，努力实干，带领大家一起工作，一起赚钱。说起来真的很土，但是，在这里，我想推心置腹地地跟大家讲一个道理：诚信，一个人，不管是做大事还是做小事，都要讲究诚信。我周某人创立贵百世纪到今天，已有十几年的历史了，我可以敢肯定，自豪地说，我周某人从来没有失信过客户一回，拖欠大家工钱一分，所以，贵百世纪走得很稳，发展到今天 ，已有上百员工的规模，不容易，真的不容易。当然，贵百世纪的今天，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这“人厉害话不多”。我就少讲一些，哦，还有，一会儿各部门报告数字汇总时，尽量快些，不要‘王大妈裹脚，又臭又长’，耽误了大家伙嗨皮的时间，就这些了，谢谢！”
　　周刚是一个直性子，不管讲话还是做事总是雷厉风行，用他的话来说，生意场和比武一样，唯快不破。
　　十几分钟，各部门便将年度数据汇报完毕，周刚听得恹恹欲睡。
　　“大会进行第五项，大家猜猜会有什么惊喜？什么意外？”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说是抽奖，有人说是吃公司年饭……
　　“我们的公司，人才济济，有果断敏锐的周董，有贤惠达礼的周夫人，有丽动人的小陆丽，有心思巧妙的设计部，不过大家都没有想到，我们公司还有一位……”
　　向琼对于台上阿谀奉承的语言是不大苟同的。他在台下也听得恹恹欲睡，就想，什么时候结束，吃完年饭，回到租房地方，美美的睡上一觉，把一年来所拖欠的瞌睡账还清。
　　周刚倒是听得十分认真。
　　“还有什么？”有人在台下提问。
　　“还有，满腹经纶、出口成诗的大诗人！”
　　一听有诗人，台下沸腾了，尤其是年轻的女员工，她们一片唏嘘，有的站起身来，想一睹诗人的真容。
　　“谁啊？”陆丽在向琼的旁边向着舞台问道。向琼摊开双手，摇摇头，继续打着瞌睡
　　“他就是……”
　　“说了，大家不必太过于惊讶，他就是我们……我们……”
　　“你倒是说呀，别卖关子了！”台下陆丽早已摩拳擦掌。
　　“他就是我们市场部经理向琼，向经理！”
　　众人面面相觑，周刚也一脸茫然，转过头问：“兄弟，你什么时候有过这样一手，都不给大伙儿露露？”
　　向琼没有回答，心想，写诗，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再这样的时刻，有音乐的嗨皮，灯光的舞蹈，周董的在场，一家人的团聚，大家说说，能不能少一首诗歌来助兴？大家说，能不能？”
　　台下众人齐声应道“不能”！
　　“既然不能，那我们应该做什么？”台下众人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这个，气氛有些尴尬，我们应该鼓掌啊！”男主持说着，自己拍着手掌，台下人一时间反应过来，跟着鼓掌，跟着笑呵。
　　向琼起身，绕过陆丽，走出领导席，走向舞台。
　　“穷哥！”身后传来陆丽的声音，向琼转身，正看见陆丽的那一抹笑。很甜蜜，很淡雅，很自然。
　　“加油！”陆丽做了一个努力的手势。向琼走上舞台，手握话筒，轻言细语啊：“各位，我真的知道这老朱哪根筋生错了，把我整上台来，丢人现眼，我表示很无奈！”
　　“兄弟，自己家人的面前，就不要遮遮掩掩，来两首，也让我这个只会赚钱的大老粗学学！回去，好哄哄你嫂子！”周刚说着，大家伙又笑岔了。
　　“各位有所不知，传说这厮当年一首诗歌便睡了一个姑娘！今晚，要不露两手，别说你们，就连我，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老朱，你休得凭空污人家清白！”
　　“哇，还有清白呢，小陆丽，你说他还有清白吗？”
　　“他的清白，关我什么事？哦，你小子坏透了！”
　　“写诗，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已记不清，曾几何时，将它搁浅，到时今，能拾起的，只是只言片语，也许，我们都有过，曾经，把兴趣爱好当成是，诗歌的田野，人生的远方，殊不知，时过境迁，它终究敌不过，家中的柴火，锅里的油盐！这样的盛情，今晚的康桥，我看是难以退却，我就送一首徐志摩的诗歌给大家吧。”
　　我是天空中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汇时互放的光亮
　　台上向琼微闭双眼，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台下鸦雀无声，好像是沉浸在一场文学的盛宴中。
　　“谢谢大家！”众人回过神来，掌声再次响起。
　　向琼回到陆丽身边，台上台下，掌声经久不息。陆丽两眼迷离，看得向琼有些羞涩，耳根发红。
　　“相信，周董今晚能得到周夫人的赏赐，单身的同仁明年脱单，我们的大诗人向琼经理今晚抱得美人归。”众人将目光集聚在陆丽的身上。
　　“都看我干嘛？他脱单，与我何干？”陆丽口中嘀咕两句，埋下了头，周刚露出了奸邪的笑容。
　　“下面，大会进行第六项，也是今晚的最后一项，同时也是最激动人心的一项，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吧！”
　　台下众人异口同声“中奖”。
　　年终奖，是每位员工的期待。
　　其实，每位员工兢兢业业的初衷，都希望能得到丰厚的报酬，毕竟，市场经济时代，各人都有各人的压力，养家糊口，还债买房。他们有时候，也会喘不过气来。
　　“但是，我们要来玩一个游戏，通过游戏分出一、二、三、四等奖，按照奖次来领取本年的年终奖……”此话一出，台下哗然一片，有的人甚至卷起袖口，站起身来，大声嚷道不公平，场面甚是壮观。
　　周刚离开领导席，走上舞台，接过话筒，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静。
　　“各位兄弟姐妹，我周某人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一年来上万的年终奖怎么舍得拿来作为游戏的赌注，可是你们养家糊口的钱呐，放心，我周某人事事为大家考虑，今晚的奖是这样的，大家该得的年终奖我已经封好了红包，一会儿吃完饭去财务部领取，接下里的游戏，很简单，八个人一组，玩抢凳子游戏，第一轮被淘汰的人为四等奖，以此类推，最后一个为一等奖。”
　　周刚转过身，问主持人，台下一片掌声响起。
　　“谢谢老板！”陆丽对着走下舞台的周刚深深鞠了一躬。满脸春风般的笑容。
　　“补充一下，游戏规则……”
　　其实规则很简单，五张凳子围成一个圆，八个人围成一个圈，随着音乐的节奏，围着凳子边走边舞蹈，音乐一停，八人便坐在五张凳子上，没有坐上凳子的三人就被淘汰，列为四等奖的名单。第二轮剩三张凳子和五个人，淘汰的二人同样被列为三等奖，最后一轮最为激烈，不仅争出冠亚军，而且奖品也是最丰富的。
　　“第一、二名的同仁们，还需要经过一轮‘最疯狂的事情’的游戏才能取得丰厚的奖金。”
　　几个回合下来，产生了一批一二名。向琼、陆丽、周刚，仓管科长等几人。接下来进入“环节”。
　　周刚说他当年跑出租车，在乡下半路载了几位美女，进城后下起了大雨，就将自己备用的一把伞送了，最后连电话号码都没有索要。
　　众人一阵笑声。
　　陆丽说他当年在大学的宿舍里，和室友一起煮火锅，一口气喝了六瓶啤酒，结果把一台苹果电脑砸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声。
　　仓管科长有些腼腆，他拿着话筒说，他当年读大学时，有一天夜晚，和两个室友在学校外喝高了，进不了宿舍，就在大街上闲逛，遇到一个女孩子，其中一个室友就和他打赌，赌他不敢强吻那个女孩。没有想到他借着酒兴冲过去，搂住人家的脖子，一阵狂吻。两位室友自然乐了。但是那晚，他被几个社会青年追了一个晚上。
　　众人笑岔了。
　　“最后，我相信了那句名言，就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仓管科长说着，笑着，下去了。礼堂里掌声不断，笑声连连。
　　“该你了，穷哥！”向琼陷入一阵沉思，好像所有的快乐都与他无关。应了那句话——一个人的孤独是一群人的狂欢，一群人的狂欢是一个人的孤独。
　　大家不见向琼走上舞台，唏嘘一片。
　　向琼忽的起身，走上舞台。浅吟了一首小诗。
　　起风了
　　我还在等
　　等一次风卷帘
　　等一个人入眠
　　“那是一段灰暗的日子，我一度认为自己已经生无可恋，站在高原明珠（威宁县草海风景区）边，想要结束自己的一生。但是一个人走进了我的生活。也许真是那句话‘抚平一段感情创伤的最好方法，是开始另外的一段新的感情’，她说她尝试着和我交往。她真的来了，坐了36个小时35分钟的硬座火车，加上6个小时的班车，去到黔西北小城看我，都晚上了，我把人家撵回宾馆，说学校要关大门了。你们说，我傻不傻？”
　　台下一阵哗然，“傻”字充满了整个礼堂，周刚也跟着笑岔了。只有陆丽没有一丝笑容，口中私语：“这穷鬼，做同事都快两年了，竟然还瞒着我这么多事情，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又能怎样？我又不是他的谁？”
　　“大妹子，你在说什么呢？”周刚转过脸问道，陆丽看着走下台的向琼，脸色羞红，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突然，周刚的电话震动了。周刚拿出裤兜里方方正正的苹果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显示的地点是湖南长沙。周刚皱了皱眉头，口中私语：“莫非是湖南那家服装厂？”周刚说着离开了领导席，走出了大厅的门。
　　礼堂里，众人继续狂欢。
　　“喂，你好，请问您哪位？”
　　“您好，我这里是湖南长沙竹君服装总部……”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本人在晋江的第一部作品的第一个章节，纪念一下，晋江的第一天，也希望得到各位读者的批评指正和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