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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落榜 ...

  •   昏暗阴沉的房间里,床榻上时不时的传来几声轻咳声,一个消瘦的身形显露出来,与外面的喧嚣像是完全隔绝。
      “我中啦,我居然中了,哈哈哈哈,我上榜啦!”
      “恭喜,恭喜啊!”
      “榜上有名,人生幸事!”
      顺治一八年,三月初八,会试放榜。
      有人欢喜若狂,有人哭天喊地,外面的哀嚎声和报喜声交织,世间的大喜大悲也不过如此。
      此时,尚安只能躺在客栈里,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静静的等待着同行的谭磊归来。
      以及,
      此次会试的结果。

      尚安出生时因月份不足,气血亏损的很严重,常年离不开汤药,父亲为他取名为安,寓意平安康健。
      尚父年轻时也考了很多次科举,但也仅仅只是一个秀才而已,后来因为家中拮据,弃文从商,倒是略有所成。
      尚安虽然自幼身体虚弱,但却有过目不忘之能,尚父便把期望全都放在在儿子身上,所幸尚安也不负所望,苦心钻研学业,第一次科举便连获县试、府试、院试头名,后来又一举拿下乡试解元。
      尚父大喜过望,接连摆了三天的流水席。
      但是没过多久,尚父尚母外出经商时遭遇劫匪,双双身亡,尚安赴京赶考时听到这个消息,大受打击,匆匆回家奔丧,至此身体状况也愈来愈差。
      守孝三年期满,尚安为了不辜负父亲遗愿,才来参加此次会试。
      但这段时间天气着实有些恶劣,号舍潮湿又漏风,尚安刚考完出来就病倒了,今日本来也想一同前去看榜,结果力不从心,现在只能躺在这里。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尚安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到谭磊脸上沉重的神色,心中有一丝不安。
      “尚安,我刚刚去看榜了,你……”谭磊看着尚安,言语间吞吞吐吐。
      尚安更加坐实了心中的猜测,“说吧,我能受得住。”
      谭磊一狠心说完剩下的话:“你没在榜上。”
      “咳咳”,尚安连咳了好几下,身子也受不住地往后倒,语气难掩失落:“落榜了啊,果然是命里无时莫强求。”
      谭磊气愤道:“怎么会,尚安你平时文章那么好,从县试到乡试,次次都是案首,要不是家逢变故,现在早已进士及第,又怎会榜上无名呢?”
      “没事,本来我就没几分把握,没中就说明我还是学识浅薄,技不如人,下一次再来罢了!”尚安口中如此说道,手却暗暗抓紧了被褥。
      “谭兄你呢?中了吗?”好一会儿,尚安敛好心神问道。
      谭磊有些窘迫的回答道:“我侥幸挂了个尾巴而已,只是为尚安你感到不平,毕竟在学院时,你的文章作的比我好多了。”
      “谭兄,恭喜啊,十年寒窗苦读,这次也算是熬出头了!”尚安大方道贺。
      谭磊看着尚安这个样子,更加气愤,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你可知此次会试头名是何人?竟是同书院的寇志,寇志平时文章一直作的都一般,但是考试前却肯定的说自己能中,我听到以前有人说考试时会有人买通书吏偷换试卷,寇志家里有权有势,你说他会不会也是……”
      “咳咳,不要妄加猜测,听信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只会给自己招惹麻烦罢了,每个人赴京赶考不都会肯定地说自己此行一定会中吗?”尚安打断了对方剩下的话。
      谭磊继续说道:“对了,贡院不是都会张贴闱墨吗,我们可以去瞻仰瞻仰,也好知道自己差在哪里,万一,万一里面真的有你的文章了呢?”
      尚安心中犹豫,却抑制不住内心的不甘,加上谭磊不住地劝说,最终还是决定去看个究竟,强撑一口气下了床。
      谭磊搀扶着他来到贡院前,此时会试闱墨已经全部张贴完毕,会员寇志的闱墨前围着一大堆人。
      尚安走近认真拜读了一遍寇志的文章,苦笑了一下,招呼着谭磊:“走吧!”
      熟悉的笔迹,完全熟记于心的文章,即使知道了结果,又能怎么样呢!
      “尚安,你这么快就看完了吗?”谭磊语气惊讶。
      尚安并没理会谭磊,快走了几步,来到一个无人处,身体突然前倾,开始剧烈地咳嗽,手上全是咳出的血。
      谭磊追了上来,小心扶起尚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声询问:“你是不是看到自己的文章了?难道寇志的文章真的是你的?”
      “嘘,慎言!”尚安制止了谭磊。
      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青天,感慨道:“这世道,终究是不公啊!”
      “咳……!”尚安又咳出一滩血,耳边谭磊的喊声越来越模糊,身子再也撑不住,带着几分不甘缓缓地倒了下去。

      安静的病房里,床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眼神惊慌的看向四周。
      尚安刚醒来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忍不住摸了摸胸口,自己竟然完全感觉不到一直以来胸闷的感觉了。
      果然人死之后就不用再受病痛之困扰了。
      感觉到身上的衣物传来的触感,尚安低头仔细看了看。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衣物?
      为什么这个房间四周这么白??
      难道阴曹地府是这样的???
      尚安还在慌张无措的时候,病床边的人察觉到他醒了,哭着抱住他:“琛铭啊,你可终于醒了,爸爸妈妈以后再也不逼你了,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你可吓死妈妈了。”
      这是谁?
      尚安第一次被人如此亲近的抱着,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嗫嚅道:“姑娘,请自重,此番行径有些不符礼仪!”
      徐秀停下哭泣,慌张的问道:“儿子啊,你怎么了?你刚刚说的什么?”
      对方松开自己时,尚安才缓缓看清此人的面貌,情绪一下子失控:“母亲,儿子好想念你啊!难道我们在地下又相聚了吗?”
      ???
      徐秀楞了一下,摸了摸尚安的头,小心问道:“琛铭啊,你是不是摔到脑子了,怎么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呢?”
      此时一个男人脚步急促的走进来,一脸激动的看着他说道:“琛铭,你醒了,醒了就好,没事就好!”
      然后突然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都是爸不好,爸不该说你,经过这事,爸也想开了,学习成绩不重要,你只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好。”
      尚安情绪更加激动:“父亲,你也来了吗?原来你们一直都在等我,我们一家终于团聚了!”
      “儿子,你在说什么?你看一下,这里是医院,你没事,爸爸妈妈也没事。”尚彬成以为儿子还没有完全清醒。
      “医院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地府吗?”尚安疑惑的问道。
      徐秀赶快上前,“呸呸呸,别乱说话,你跳下来时被楼下的窗户挂住了衣服,所以现在才平安的在这里,以后你可不能再这样吓爸爸妈妈了。”
      尚安感觉疑惑更甚,“爸爸妈妈是什么称谓?母亲,我们现在在哪里?”
      “医院啊,刚刚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徐秀不解的回答道。
      尚彬成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对徐秀说道:“你说儿子是不是摔到脑子了?我去叫医生过来检查一下吧。”
      徐秀点点头,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没过多久,尚彬成带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人进来了,对方脖子里还挂着奇怪的东西。
      难道这是父亲请来的道士?
      难道父亲以为他是邪祟入体?
      但从刚才父亲母亲的对话中可以判断,自己好像并没有死,这具身体也不是自己原来的身体,那么,自己就真的是邪祟了?
      也许是上天感知到自己思念父母的一片诚心,特意让他临死之前用别人的身体来与另一世的父母告个别。
      知道父亲母亲已经投胎转世,且另一世依旧在一起,尚安就可以无憾的离开了。
      想到这里,泪水缓缓从眼角滑出,尚安凄凉开口:“父亲,母亲,居十六年,感君使我暖衣余食,子不孝,不能顾汝至老,今复见,能与汝等面别,我亦无憾,伏愿来世,吾犹一家。”
      尚彬成:……
      医生:……
      确实病得有些严重。
      徐秀焦急的说道:“医生,你快看看我儿子这是怎么了?从一醒来就是这个样子,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尚安看到到白衫男子把脖子上东西取下,一端贴在自己额头,闭上眼睛,以为自己很快就要魂飞魄散。
      等到冰凉的感觉消失,尚安才慢慢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四周的环境并没有变化。
      自己并没有消失!
      看来这是一个半吊子道士,只为骗取父亲钱财而来。
      就跟以前那些自称可以治好自己身体的“神医”们一样,最后也是没有一点起效。
      尚安打量着自己面前的“道士”,听到他询问道:“你这次醒来,有感觉到不舒服的地方吗?”
      “未曾”,尚安斟酌着回答。
      “那你还记得他们是谁吗?”医生指着尚彬成和徐秀。
      尚安点点头,“记得,这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医生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得出结论:“初步判断,病人很可能是从高处坠落时撞到了后脑,导致颅内出血,造成了记忆混乱的情况,而且还极有可能影响到了智力,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什么?智力受损,您的意思是我儿子摔成了傻子?”徐秀有些站不稳,后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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