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时间还记得》我吃小鱼干

6、一只小精怪的故事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以后不许再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什么叫不三不四的地方？倚红楼怎么了，倚红楼那可都是清倌！老子当值的时候哪里都去不得，等沐休了你还不让我去那听听曲儿放松放松？！”
　　“放松放松？你那芝麻大点的官职还真让你当回事了？你也不瞧瞧就去那什么楼已经让你花了多少，真当自己有的是银子呢？”
　　争吵声从屋内传来，一只半透明的小精怪顺着墙根慢慢走，时不时悄悄探头看一眼，又马上缩回了窗棱下面。
　　它瞧了瞧刚露头的月亮，今天满月，现下还不到亥时。
　　还不能急。它心想。
　　总归是等他们入睡之后再去更稳妥一点。虽然那样食物会变少一些，不过它还是不想被发现，然后被揪着送到道士那里去。
　　它都要饿疯了。
　　它常常会想，它为什么要以那些令人难过的情绪为食，高兴一点不好吗？
　　就算被吃掉坏情绪的人会高兴一些，但高兴的也不是它呀。
　　每次吃到那些被称为食物的坏情绪之后，它都会难过好久，然后对下一次进食更加抵触。
　　它不是没吃过那些代表快乐的情绪，但它只吃过一次，还只是一点点，以后便再也不敢吃了，即使那味道美妙得它恨不得能溺死在里面——它上吐下泻了好几天，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看到道士捕捉精怪的网也不知道躲，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还是那道士看它可怜，养了几日之后便放它回去了。
　　它恍恍惚惚想了一会儿，听屋里的争吵声小了下去，便又悄悄探了个头。
　　室内已经熄灯，它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悄悄飘了进去。
　　睡在一张床上的夫妻看起来还生着气，中间空出来的位置大得几乎还能躺得下一个人。
　　它闻了闻空气中只有它自己闻得到的苦焦味，犹豫了许久，才下定决心一般慢慢爬上床榻，伏在两人中间，慢吞吞地吸食着两人身上的愤怒和不快。
　　好苦啊，苦得舌根都要木掉了。
　　可是只有这样它才吃得饱。
　　如果没吃过甜的，它吃这样满是苦味的情绪也不过是稀松平常，可是它吃过了，即便那味道最开始奇怪得很，后来又让它难受了那么久。但那到底是不一样的，不一样到再吃从前习惯的食物会莫名的抗拒。
　　唉，当时不好奇就好了。
　　它这样想着，没注意到周遭一闪而过的金光。
　　“唉，又是你。”
　　“欸？”它被人捉在手里，等看清了道士的脸才堪堪回神，讷讷道：“那天的道士。”
　　“是我。”道士叹了口气，“小家伙，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有好好吃东西，可是……”它悄悄皱了皱鼻子，“我觉得我唯一能吃的东西好难吃啊。”
　　它想了想，又慢吞吞地补了一句：“不仅难吃，吃完之后还好难过。”
　　道士一时无言，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般地喃喃：“是啊，尝过甜味，谁还愿意去吃苦的，吃得饱又不代表会高兴。”
　　“你抓住我之后要怎么样呢，我记得你们是有降妖除魔的名声的。我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精怪，不过还是可以占一个名头的。”
　　道士愣了愣。
　　而他手里的这只小精怪还在说：“我听说我们的精核戴在身上可以转运……我应该没那么厉害，不过就算不能转运，让人高兴一点也是可以的，不管是自己戴还是送给别人都不错。”
　　“等等，小家伙，你——”道士有些艰难地组织语言，“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为什么要拿你来搏名声，为什么要戴你的精核？我带你四处走走、找一找你能吃的东西不好吗？”
　　它呆了呆，片刻后又缓缓笑了笑：“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