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温鱼柔

2、空

　　襁褓里微弱的哭声成了空荡的屋子里唯一的声音。阿志的家里冷寂的只有屋中间的火炉子有一点温度，墙壁上的黑烟和角落的蜘蛛网早已是年久的污垢了。门正对面有一个老式的四角桌柜，上面摆放了一张遗像，那是阿志的父亲，阿志出生没多久后他就病死了，照片上还是一个年轻俊朗的青年。桌子上还摆放了一些早就发了霉的糕点和一堆燃尽的香火粉末，阿志已经很久没有祭拜过他的父亲了。
　　屋子里除了桌子火炉，剩下的一件家具就是床了，一张一米多一点的小床。床上的被褥也脏的不成个样子。
　　屋内家徒四壁，屋外破旧不堪。老式的房子墙角杂草丛生，毫无烟火气息。
　　阿志带着孩子回了家，把孩子放在了靠火炉最近的地方，靠着火炉的温热来温暖孩子。
　　孩子的哭声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声。阿志知道孩子肯定是饿了，可是家里没有食物可以让这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吃。
　　阿志迈着瘸腿，锁了门，径直朝供销社走了去。
　　刚到门口就遇到了隔壁的邻居阿婆来买东西。隔壁阿婆是个惹人嫌的老太太，经常在别人背后说闲话，数落别人，自己家的三个儿子没有一个争气的，年纪到了娶不到媳妇，要么就是软弱窝囊，家境也不富裕，可这个老太太总是一副得意傲慢的嘴脸，又是一个事儿精，总爱麻烦别人，所以邻居旁人都不愿意与她来往，避而远之。
　　阿志就是其中一个，虽然和这个老太太就住在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阿志也总是避开老太太，偷摸躲着她。因为阿志穷，身体又残疾，性格内向，阿婆总爱奚落取笑他。每次阿志大老远的看见阿婆，就早早的掉头拐弯了，这次撞了个正着。
　　阿婆见阿志也往供销社走来，就招呼阿志：“呀，这不是阿志嘛，是不是今儿挣钱了呀，都来供销社买东西了，来让阿婆我给你挑一挑。”说完便哈哈大笑。
　　供销社里其他人看到阿婆又在取笑阿志，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阿志没有回复阿婆的话，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朝店里的柜台走去。
　　店员问道：需要点什么？
　　阿志迟疑了一下，觉得不好意思开口，但还是张了口。
　　“有……有……有小孩吃的奶粉吗？”阿志结结巴巴的说。
　　店员听到后诧异道：“奶粉？你确定你要买的是奶粉吗？”
　　阿志一脸正经的说：“是，我要的是小孩吃的奶粉。”
　　店员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因为大家都知道阿志是出了名的光棍汉，三十好几的人了，没结过婚，怎么可能来买小孩吃的奶粉呢？店员将信将疑的帮阿志去找出了奶粉。
　　将奶粉递给阿志，阿志接过后，又小声问道：“这个……这个多少钱啊？”
　　“三块。”
　　三块钱在那个年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人们工作在厂里单位上班，一个月也就挣十几块钱，而阿志更是比普通人家挣得还少，对于他来说，三块是将近半个月的收入。虽然是在火车站里的生意，可是这几年不景气，他微薄的收入也只是吃饱饭而已。
　　阿志从衣服的内兜里掏出了一沓子钱，一分的，五分的，一毛的，两毛的，左左右右总算起来也只有两块九，差了一毛。
　　阿志问道：“我这只有两块九了，差的一毛我明天来补给你，行吗？”
　　店员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阿志，咱们这小本生意，可是概不赊账的啊，你还是回去拿够钱了再过来吧。”店员从阿志的手里夺回了奶粉。阿志怔了一下。
　　正巧，阿志的好友虎子也正好进了供销社，看到了阿志，喊了一声。
　　“阿志，好巧，你也来买东西啊。”虎子拍了拍阿志的肩膀。
　　阿志反应了过来，扭头和虎子打招呼“啊，我来买点东西。”
　　虎子看了看店员手里的奶粉，也诧异的问道“你也来买奶粉啊？”
　　阿志不语，只是尴尬的呵呵笑，点了点头。
　　虎子说：“咳，我家那口子不是昨儿生了吗，奶水不足，得买着点奶粉备着，这多少钱一包啊？”
　　店员说：“三块。”
　　“行，那先给我拿一包吧。”虎子做势要掏钱。
　　店员看了看旁边的阿志，问道：“你还要不要了？不要就往后站站。”店员一脸嫌弃的样子。
　　虎子问：“怎么了？你买了这个，我重新拿一个就是了。”
　　店员抢着说：“有些人啊，是买不起。”说完瞥了阿志一眼。
　　虎子怒了，冲着店员喊道：“你这瞧不起谁呢？看你说这话多难听啊。”扭头问阿志：“差多少钱啊，我给你掏了。”
　　阿志连忙摇摇头，拒绝了虎子：“不用了，不用了，我改天再来买吧。”
　　虎子说：“别跟我说这见外的话，你跟我客气什么。”
　　说完后从口袋里掏出了六块钱，摔在了柜台的桌子上，硬气的说：“给我拿两袋奶粉。”店员瞥了一眼二人，转身去拿奶粉去了。
　　虎子是和阿志有过命交情的好兄弟，八九岁正淘气那会，虎子成天跟着阿志，二人称兄道弟，非常仗义。可是因为阿志出身不好，虎子的父母不让他与阿志多来往，但是虎子知道阿志人好，所以他从心里是非常认可阿志的为人的。尽管阿志生活一直不如意，可是虎子从来没有嫌弃过他这个朋友，总是明里暗里的帮衬着阿志，见不惯有人欺负阿志，替他打抱不平。阿志也非常感激有虎子这个好朋友，可总是接受虎子的帮助，让阿志对虎子更是亏欠。
　　虎子带着阿志拿着奶粉出了门，邻居阿婆又过来调侃道：“虎子买奶粉是给人家儿子，这阿志买奶粉是给谁喝啊？”大家哄堂而笑。
　　虎子替阿志解围：“阿婆，买奶粉这种事就不用您操心了，有时间多关心关心您家儿子吧，别让您抱不上孙子呀。哈哈哈”
　　阿婆被虎子的话气坏了，一时间竟被怼的无话可说。
　　虎子拽着阿志扬长而去，留着阿婆一人在后面连连骂声……
　　“是啊，阿志，你这奶粉是买给谁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