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一长歌》莱蕴

8、第 8 章

　　这场失败的祭典仪式将北漠全城上下弄得一片死灰。父王的死亡让当奈无法接受，除了葬礼，当奈几乎一步也未踏出过寝殿，她整日整日地抱着父亲的遗物发呆。谁也不想见。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想通很多东西。
　　那日混乱后，她再见到阿爹的尸体，杀人暗器已经被人故意收走。若是说要给死者留个体面，把暗器交给有司调查，也能说得过去。但卜格好像故意息事宁人，在避开这件事。
　　侍女在神女殿门口使劲敲门，焦虑地喊道：“殿下，您就开门吃点东西吧，您别吓唬奴婢啊！”
　　“怎么回事？”燕月和卜格一众人来到神女殿外。
　　侍女一见到他们，差点哭出来：“祭祀大人，王上，神女从早上到现在一滴水未进，她把门锁住，也不许奴婢进去……”
　　燕月捏着眉心叹了口气，命令侍从将门打开。
　　阳光终于随着门开射进屋内，打破这里的黑暗。整个房间一盏灯也没点，安静得有些怕人。纱帐中，燕月隐隐约约看到当奈披发坐在床上。
　　“当奈？”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当奈没有回复他，燕月走到她床边，把手伸进纱帐，握住当奈冰凉的手掌：“起来喝点水吧。王上有事跟你说。”
　　“滚开。”当奈穿着白色的裙子，双目失神，脸色苍白得像个任人摆布的娃娃。直到卜格走到她面前呼了她的名字，当奈才抬起眼皮叫了一声叔叔。
　　“叫王上。”燕月提醒道。
　　这两个字突然触及到当奈的内心，脸上显出快哭了的表情。是啊，她的阿爹已经不在了，再也不是她的王上了。当奈觉得喉咙像被石头堵住，说不出这简单的两个字。
　　卜格拍了拍当奈的肩膀，说道：“兄长的离世，我感到很抱歉，可是这就是战争，刀剑无眼。当下北漠情况危急，我们需要跟大晋联姻，以保百姓安定，这时候就需要有人站出来，你懂本王的意思吗，当奈？”
　　她半张着嘴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卜格，似乎要将他盯出个洞来。卜格身后的使者很识时务地走上前来，双手奉上宁佩弦给他的玉佩，递给当奈：“大晋襄王宁佩弦愿意以贴身玉佩为信物，娶神女为侧妃。”
　　氛围因为使者的一句话降到冰点。当奈气愤得几乎喘不上气，她甩开燕月的手，站在使者面前，红着眼目眦尽裂：“我可是北漠神女，你让我去做小妾！？”
　　“侧妃不是小妾，这两者是不一样的。”卜格试图安慰她。
　　“有什么不一样，你告诉我有什么不一样！”当奈像一个引爆的炸弹，怒不可遏，脑中没有一点该有的礼仪，只是朝着他们怒吼。
　　“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北漠全国这么多百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看着北漠亡国吗，忍一时之气，得千秋安定不好吗？”卜格被消磨殆尽所有的耐心，冷冰冰地甩下一句：“作为神女，你不能这么自私，自己好好想想。”
　　众使者随着卜格的离开神女殿，殿中又恢复那种死一般的沉寂。
　　“你觉得无所谓吗？”当奈对燕月道。
　　燕月走到当奈面前，一只温润的手掌安慰般抚摸着当奈的脑袋，“当然不是。”
　　感受到头顶的温度，当奈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的眼泪，失声崩溃，这个动作阿爹以前经常对她做的。阿爹是个多严厉的人啊，他总是拉不面子来安慰当奈，就借这个动作来表示歉意。
　　可是阿爹不在了。
　　“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当奈抱住燕月的手臂，哭着乞求道，“我为什么要担负这么多啊？”
　　她是神女，从小被冠予的身份有时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因为是神女，不能为所欲为，要心怀苍生，理所当然要受枷锁控制。
　　她不想连婚姻都受别人决定，她要燕月带她走，只要自由，只要幸福，无所谓艰难。她很自私，心里只装得下自己。
　　“臣不敢。”燕月淡然说道，“殿下，这是你的命运。”
　　这句话让当奈唯一的希望覆灭，为什么她唯一信任的燕月也是这般冷漠态度，她自嘲地冷笑：“命运？你们每个人都说命运，神明也说命运。”
　　“我听神明的话，做该做的事，心怀虔诚地祷告。”
　　“可是，阿月，命运给了我什么？”
　　“它带走了我的阿爹，还要让我去做小妾！”
　　当奈使劲推开燕月，气的浑身发抖，一脸绝望地望着燕月，眼底是不曾有过的怨恨。她后退几步，然后转身推门出去。
　　既然他们这么想让自己去大晋，那她就随了他们的意。只有去大晋，才能为阿爹报仇。
　　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微风吹动结白的裙底，她伸出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走使者手上的玉佩，死命攥在手里。
　　“信物我拿走了，我去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