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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

  •   早在敦胡尚未灭国前,庄舟便听人说起过雍朝上元节情貌。

      长街花灯通宵而明,端的是满目人间烟火。

      与游行的舞龙舞狮队伍并肩相望笑闹,耳边锣鼓鞭炮声不绝如缕,庄舟只觉眼花缭乱,攥着顾淮济的手一步三停,根本舍不得挪动脚步。

      直到经过某家花灯小摊时,张照霏也终忍不住忽地驻足,目不转睛盯着其内最为精妙的武将走马灯好奇询问:“店家,请问那盏走马灯怎么卖。”

      店家闻声回首,嘿嘿一笑,露出憨厚白牙:“小姐好眼力。那灯是我们公子亲自所做,不卖只赠。”

      赠灯?

      张照霏素来最喜热闹,听他如此言说自然来了兴致:“怎么个赠法?说给本姑娘听听。”

      话音未落,已听那店家再次开口:“赠法须应景。今日既是上元节,按我们公子要求,答对本摊其余花灯之上统共五十个灯谜,立即相赠。”

      只见张照霏神色微变,小脸顿时皱成一团,不情不愿地抱怨她家三哥哥:“这不是难为我们吗,我三哥哥武夫一个,我就更没文化了。”

      反而庄舟兴致勃勃,跃跃欲试与顾淮济侧首相商:“将军,我们与照霏同猜可好?我从未猜过灯谜,很想试试。”

      既乐得取那赠品,图个开心讨趣儿,试试倒也无妨。

      于是张家兄妹二人命那店家暂时禀退其他挑选花灯的客人,从左到右开始一一尝试。

      顾淮济起先并未言语,偶尔遇见他们实在猜不出的晦涩难题时方好意提示,到最后谜面愈来愈令人不解,庄舟与张照霏索性将顾淮济推至前方,由他继续。

      “人君和为上,是为‘程’。”

      终于轮到第四十九个谜面,顾淮济脱口而出,庄舟却不明所以,轻扯他袖口:“将军,为何如此解。”

      顾淮济失笑,知她对雍朝文字不算熟悉,耐心解释:“‘君’与‘王’同义,皆为国之至高者。”

      恍然大悟之间,只见那店家已喜笑颜开地搬出最后一个谜面,正是那盏武将走马灯上所印:“有待纵横驰骋去,来日定闻马蹄声。”

      他家公子设这花灯谜面多年,总算遇着他常常挂在嘴边的“有缘人”,实在太不容易。

      拍拍袖边灰尘,便见对面四人中最为打眼的那位异国美人儿已然向离她最近的高大男子试探道:“是‘得’字吗?”

      “恭喜四位客官!”

      店家也不知从哪儿寻来面铜锣,“砰”的一声敲响,惹得途径行人频频侧目。

      张照霏极为开怀地接过那盏走马灯,站得离张墨海远些,不掩满腹嫌弃:“还是姐姐和姐夫好,三哥哥你就只会拖后腿。”

      被一顿数落的张墨海好笑又不服,气得背手不语,张照霏不以为意,只端起那盏花灯左看右看,欣喜不已。

      正想由此告辞继续向前,却见那店家正式行礼相邀:“我家公子说。此灯只赠有缘人。他此刻正在舍内恭迎,不知几位客官可愿赏脸。”

      ……

      跟随店家行至坊内一间别苑,诸人起先还正笑言甚欢,在入苑后竟不约而同噤声,皆被苑中风光所吸引。

      木制廊桥仅容一人通过,两侧曲水流觞泛起清香,连接院内假山瀑布。

      飞檐凉亭处于池内,云雾笼罩仿若仙境。蓝衣公子则端坐亭下,正为来客添茶。

      待到终于看清蓝衣人相貌,众人面色俱是一凛,同时行礼:“末将/臣女见过九殿下。”

      庄明彻抬眸,细长眼尾上挑:“不必多礼。来福,赐座。”

      其实每年上元节他都会布下灯谜凑这热闹,然而数年来大多人能猜中二三十个已算极限,今儿却是破天荒头一遭。

      不过寥寥数句交谈,庄明彻已大概清楚,将近八成谜面应都出自顾淮济慧眼。

      毕竟曾是科举入仕之文士,才学毋庸置疑。

      可惜这位世家公子的典范模板,眼下在长安城中的名声实在算不上好。

      非要娶位胡女,让她跟大家人人敬爱的窦将军做平妻,简直有辱窦将军威名。

      又为了那胡女之事,多次主动向圣上检举亲外甥金城侯,枉顾人伦亲情。

      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被狐媚妖姬迷了心智,基本已经无可救药。

      思及此处,庄明彻不免失笑。

      顾淮济才智何等过人,怎会为着区区胡女之姿鬼迷心窍。

      直到目光不自觉扫过庄舟侧脸,他却又忽觉也有可能——

      能得佳人如此,谁人不愿以全副身家与理智相换。

      摇头收回神游思绪,庄明彻从庄舟身前收回眼,暗叹自己糊涂。

      幸得茶已饮尽,亦无需再强留。

      只请店家来福送出另外三盏制作精美的花灯:“不好独叫张四小姐一人得了彩头,此乃本殿亲手所制,愿以诸位共度佳节。”

      庄舟从未见过有哪位男子心灵手巧至此,别说做花灯,便是让她几位兄长学着做把弓箭射猎,想必都懒得下手。

      因此难免好奇,离开别苑后依旧不住打量着手中所画蟾宫折桂式样之花灯,啧啧称奇:“字画双绝又擅长工巧,这位九殿下当真才华横溢。”

      她本是没将随口称赞放在心上,怎料身边某人却因之生出不满:“阿舟喜欢如此男子?”

      听上去闷闷不乐,一时逗得庄舟难掩笑颜,装作不解般追问他道:“喜欢呀,难道将军不喜欢才学之士?”

      腰上蓦地一紧,顾淮济将她手中花灯拿开,迫使她与自己相视。双唇紧抿,喉结微动,半晌未曾出言。

      许久方才低叹出言:“你不要喜欢旁人。”

      周遭嘈杂哄闹,她与他隐于人群之中,彼此亲密相依。

      心底悸动怦然不息,哪怕不断告诫自己冷静,还是无用。

      金城侯被削爵,侯府亦被彻底查封。

      按理她眼下应该及时抽身离开,去寻孔慕茹何在,继续向她报复。

      但庄舟却猝然发现,她走不了了。

      她想要的早已不再是简单地复仇回乡,而是与眼前之人能够再多些时日待在一处,和他成亲,携手,直至相伴到老。

      “好。”

      庄舟终是粲然弯起双眼,乖巧颔首应答:“我只喜欢将军。”

      阑珊灯火于身侧穿行而过,窦葭纯独自一人坐在马车中,远远瞧着甜蜜相拥的庄舟与顾淮济。不过轻轻用力,已将窗边木架捏碎几分。

      早在庄舟今夜出宫前,想到上元灯节乃有情人难得相约之日,她还专程去寻过顾淮济。

      毕竟三十夜宴上他不曾反对她主动请婚,想是因为对她始终留存一份情谊,即使还未转化成男女情愫,将来也总会有那么一日。

      怀着满腹期待乘兴而去,确是败兴而归。

      他不仅拒绝她主动相邀,甚至以陪伴洛偃长公主为由搪塞。实则早早用过晚膳后便即刻前去沧化伯爵府与张墨海碰头,同往宫外等待庄舟。

      分明她也与他定盟婚约,为何他目之所及,永远只有那个卑劣下贱的胡女。

      她定要让那胡女永远消失,再也不能继续存在他与她之间。

      ……

      待到翌日清晨,庄舟正接过狄尔递来巾帕擦拭脸上水珠,便见黄尚宫与一名并不眼熟的宫女匆匆而来,行礼问安:“庄六小姐,定兰宫那边传唤你快些前去。”

      趁着帮狄尔给庄舟一起更衣的空档,黄尚宫连忙将情况告知:“似是贤妃娘娘膝下七皇子家的小郡主瞧上了您送给咱们十二殿下的海棠玉坠。吵着闹着,也想从您这得一份。”

      庄舟本以为遇着什么大事儿,还正揪着心。闻言不禁放松片刻,笑与狄尔道:“既如此,你去我箱子里寻一份玉坠就好。”

      谁知黄尚宫忙不迭阻了狄尔,摇头提醒:“区区小事寻人来告知充容一声即可,何须大费周章定要请六小姐您亲自前去。依奴婢看,还是多长个心眼为妙。”

      庄舟心中有数,临行前交代黄尚宫,若超过一个时辰她未从定兰宫返回,立刻前去禀报皇后。

      张充容在这后宫也不过九嫔之一,唯皇后才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

      果然不出黄尚宫所料,庄舟来到定兰宫时,主殿根本空无一人。

      她被那侍女带至偏殿暂坐,又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等到手边茶盏热气几乎全部散尽,也没见着所谓“七殿下家的小郡主”。

      坐久了腰疼,庄舟刚想起身稍稍活动筋骨,只听“嘎吱”声起,偏殿门被人缓缓推开。

      背光阴影下,隐约辨认得出是窦葭纯身形。

      尚未等庄舟反应,又有两名黑衣人从她身后冲出,抬掌向狄尔颈后劈下,瞬间失力。

      “你做什么!”

      庄舟亦被那两人锢住手臂动弹不得,慌乱中被猛地踹中膝盖,双膝骤然跪地摩擦,险些吃痛出声。

      “啪”的一声,窦葭纯毫不客气向她脸上扇来,不解气般又从另一边迅速落下第二耳光。

      两侧双颊溢出血红,反衬得庄舟那双碧色眼睛愈发动人。

      窦葭纯看在眼里,妒意中烧:“你无非就是靠着这副皮相勾引男人,我倒要看看,若没了这张脸,还有谁看得上你这血统卑劣的贱婢!”

      电光火石刹那迸发,匕首出鞘,在庄舟右眼之上狠狠滑下一道血痕。

      庄舟忍不住发出苦痛哀嚎,上一世被孔慕茹灌下哑药,整个身体仿若灼烧般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激得她拼劲全力挣脱那两人束缚撞向窦葭纯。

      然她到底手无缚鸡之力,哪能真的与驰骋沙场的女将顽抗。

      不多时便被拳打脚踢至吐血不断,意识模糊间被人撬开牙关,幸得那满满一碗红花尚未下肚,皇后协同张充容匆忙而至,见到眼前状况俱是目瞪口呆。

      张照霏吓得霎时捂住双唇压住惊呼,只与黄尚宫和锦友上前扶起庄舟,等待御医前来。

      皇后威严顿生:“窦将军,遑论你与庄六小姐有何恩怨,也不该这般狠毒以待。”

      窦葭纯被嫉妒蒙蔽了双眼,连在人前都懒得再伪装。

      放下手中众人进殿前不慎倾洒一空的药碗,冲皇后漠然笑道:“皇后娘娘说笑。本将既是前朝将领,无论如何行事,亦轮不到娘娘指摘。”

      “荒唐!”

      皇后愤然出声:“齐嬷嬷,去查那药碗。”

      齐嬷嬷率领几位利落宫女根本还未将碗完全凑近鼻尖,登时脸色突变:“回皇后娘娘,是红花汤。”

      红花于女子而言是大凶之物,以窦葭纯所下剂量,恐怕不止会致使服药者不孕,亦极有可能丧命。

      “不论前朝后宫,皆不可肆意祸及他人性命。”

      命齐嬷嬷等人将那药碗收整作为证物,皇后遂冷眼扫过窦葭纯身前:“既然窦将军轮不到本宫评判,那便交由圣上裁断。”

      窦葭纯自认功高劳苦,即使告上金殿,和隆帝亦不会待她如何。

      结果确实如她所料。

      和隆帝得知后仅暂时罢免她蕉城官兵营守将之责,留京思过半年。虽命她向庄舟致歉,她却并未当真成行,和隆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再追究。

      至于庄舟眼上伤势,疤痕其实不深,按御医所要求及时敷药便不会留疤。

      可由于血瘀压迫神经致使右眼失去视力,只能尝试施针:“老夫也仅在古书之上读过如此疗法,结果成功与否,不敢保证。”

      欧阳御医作为御医所首席医官,从来医术高超,连他都陷入踌躇疑虑,众人闻之,亦难免犹豫。

      最后还是顾淮济一锤定音,决意施针。

      哪怕失败,他也不会因为一只眼睛失明而弃她不顾。

      既如此,又有何惧。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心疼阿舟~摸摸~感谢在2021-02-21 02:33:08~2021-02-22 23:5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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