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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   院中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彼此,庄舟将满面绯红藏于夜色,不断加速的心跳声却难以遮掩。

      努力许久方才压下慌乱与顾淮济相视:“照霏与张将军还在等我们。”

      原以为她对他仅是利用,怎想到这位顾将军如此正直,恨不能掰开一颗真心捧到她眼前。

      如此反倒令庄舟有些招架不住,不自觉间深陷其中。

      顾淮济颔首侧身让开院内连通主楼之狭窄通道,示意她先行返回,庄舟于是应声快走两步。

      在靠近他手侧时,主动与他十指交缠。

      一阵激流穿越指尖直达两人心底,顾淮济加重力道,将手内她的手掌包裹得更紧。

      庄舟避开双眼轻笑,唇角几乎绽至耳际。

      待两人回到茶楼包厢时,说书人已向诸位看官告辞退台。

      见着他们一前一后入座,张墨海尚未反应,张照霏却像只嗅觉灵敏的小猎犬般凑近庄舟,戳穿她道:“庄姐姐,你身上有永渡哥哥衣服上的皂粉清香。”

      庄舟双耳立刻涨得通红,红晕随即遍布整张雪白面孔,几欲滴出血来:“小,小姑娘家胡说什么。”

      “没关系呀,刚刚三哥哥都告诉我了。”

      已至深夜即将关坊时分,张照霏说着不禁打了个哈欠:“洛偃长公主与长远侯已经许了永渡哥哥,不日便会前来咱们府上向姐姐提亲。”

      话虽如此,可她说得露骨,还是令人羞赧不已。

      等到第二日清晨看见长远侯府随侍不断搬入沧化伯爵府的近百十箱聘礼后,庄舟更是愈发紧张,悄悄攥住顾淮济衣袖踮脚靠近他耳边低语:“将军,我有些怕。”

      顾淮济垂首与她相视,对上她可怜巴巴的双眸,不由哑然:“为何。”

      庄舟盯着那聘礼,轻轻咬住下唇:“成婚啊。到时满长安城王公勋贵都会前来观礼,我怕我不够好,会令将军蒙羞。”

      说好的利用一旦沾染上感情,难免变得黏腻模糊。

      有些话从前说出口不过是为着讨他欢心,如今无端带上些期待希冀,总觉变了味儿。

      “不会。”

      即使得到顾淮济肯定答复,庄舟却还是不敢置信,轻捏着他的指腹,低哼出声:“还有孔薏蓝,我瞧着她与将军关系匪浅,说不定还要来抢亲。”

      反手将她不安分的手握在掌心,顾淮济好言解释道:“孔二小姐曾经救过在下。”

      那时他入沙州官兵营不久,某日带领小队兵士去往河沔关外例行巡逻,误入戈壁滩中迷失路径,又用尽了所有干粮清水,险些活活断送性命。

      他临近昏迷前见到有人策马而来,再次睁眼时,便看见孔薏蓝正在他床边抹着泪,梨花带雨。

      原是她父亲外放沙州为城监,方一到任便听闻顾淮济率领小队失踪之事,急忙跟随诸多官吏前往关外寻人。

      孔薏蓝贪玩心起,也跟着父亲同行,正好在某处河流故道旁发现顾淮济。

      她独自一人一马拖拽着他返回大部队,又叫了更多人再次前去救治那些随从兵士,至此成为沙州官兵营中口耳相传的女中豪杰,到今日依旧为人称道。

      “除此之外,我与她再无旁的瓜葛。”

      顾淮济交代得诚恳清楚,庄舟却越听越不对劲。

      沙州城。

      河沔关外。

      戈壁滩。

      还有几乎快要被太阳和风沙烤干热化的雍朝士兵。

      西域五国中距离雍朝最近的车罗,与雍朝之间,素来以边度滩为界。

      边度滩在车罗语中乃“死亡境”之意,毕竟面对广袤无垠的戈壁荒滩与大漠,入内之人确实各个难寻生路。

      庄舟幼时每每跟随阿娘回到车罗外祖家,总忍不住揣着好奇与狄尔悄悄翻出宫墙,策马驰骋边度滩中,恣意张扬,放纵洒脱。

      直到有一日她深入腹地,见到七零八落的野兽与人类残骨,吓得急忙调转马头,谁知竟误打误撞遇见了那队顾淮济所领的雍朝兵士。

      她认得雍朝铠甲与所谓中原人相貌,加之那会儿雍朝已经将车罗与夏居两国纳为己有,总不好让他们死在车罗地界,徒惹麻烦。

      于是庄舟与狄尔两人合力,将他们一个接一个搬至古河道边,又给所有人都喂了些清水。

      瞧着周遭连鸟兽骨骼都难寻,狄尔不由蹙眉:“公主,雍朝人真的能找到这儿吗?”

      “此处故河干涸前,雍朝人曾经在此与车罗大战,是他们熟悉的路,定会寻来。”

      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料,他们果真沿着河道而来。

      虽说在今日顾淮济提起前,庄舟早已不记得那年救人之举。

      但当她突然得知,自己苦苦救人的功劳竟是被孔家人抢了个干净,只瞬间面色铁青地将手从顾淮济手中猛地抽出。

      她才不管什么是否昏迷,他不分青红皂白地瞎认救命之恩,简直愚蠢又惹人烦闷。

      哽在喉间那团熊熊燃烧的心火亦随之扑灭不少,庄舟气鼓鼓地嘟起双唇,任性闹道:“什么‘救命之恩’,你就是连这点儿瓜葛也不许跟她有!听见没有!”

      顾淮济愣住半秒,显是没想明白她为何突然这般生气,但依旧认真承诺:“好。”

      两人定亲的消息不多时便如漠上卷风般传遍整个长安城,旁人明面上碍于洛偃长公主的面子倒不敢肆意议论,一旦关起房门,嘲笑自是不绝如缕。

      其中金城侯府内,气氛更跌至冰点。

      孔慕茹瞧着啼哭不止的孔薏蓝,满眼不耐:“你和五舅年少相识,这么多年不说朝夕相处,也算时常得见。人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到你这儿竟连个男人都抓不住,活该被人后来居上。”

      “姐姐又何必说我,”孔薏蓝闻声哭得更加伤心:“你若抓得住男人,姐夫也不会买些西域女奴回府,成日连你院子都不来。”

      西域、又是西域,怎地那起子狐媚长相就这般讨人喜欢不成!

      孔薏蓝心中腾地冒气股不满怒意,将所有愤懑尽数转移至如今府上的那些女奴身上:“我要是姐姐,这便去将那些女奴全都赶出侯府!”

      被戳中痛处的孔慕茹脸色登时更差,毫不客气道:“无论如何,我如今是金城侯夫人。那劳什子姬妾美人儿,又有谁能越过我的地位去。怎么都比你强上许多。”

      但她瞧着那些胡女在府上寻欢作乐也确实不快,诸女之中尤以一赤发棕眸的女子最为惹人注目,陆觐崖起先还常与她们一道宴饮嬉闹,到如今渐渐地便仅传唤那赤发女独自前去。

      孔慕茹入金城侯府数年,陆觐崖虽红颜知己无数,可始终像老金城侯待淮沁郡主那般,从未纳妾。

      但最近被那胡女迷得纵情声色,前几日头回太阳打西边出来主动来与她共用晚膳,竟话里话外都在怂恿她同意他纳妾。

      攥在手中的手帕早已被孔慕茹蹂躏得不成形状,她终是恨恨夺门而去,独留孔薏蓝一人在房中继续哭哭啼啼。

      孔薏蓝的贴身侍女南果看不下去,将热帕子递给她后又劝道:“小姐,既是大小姐不帮你,你与其在这儿哭,还不如自己想想法子。”

      “我能有什么法子,巴巴地去求永渡给他做妾吗?”

      孔薏蓝将帕子覆在眼睑上,吸吸鼻子:“我姐姐是侯府夫人,我怎可能纡尊降贵跟一胡女姐妹相称,还由得她使唤!”

      “小姐若还期望嫁给顾将军,那便想办法搅黄这桩婚事。”

      南果心知自家小姐亦非什么善男信女,眼下不过一时被伤痛冲昏头脑,于是好意提醒她道:“若从此看不上他,更该嫁个比他身份高贵许多之人,将他们夫妇按在尘埃里爬都爬不起来才对。”

      这两条路无论怎么选,也远比在这儿自怨自艾与嚎啕大哭有用。

      果不其然,孔薏蓝猛地止住眼泪,眸底闪过一丝狠戾。

      复又擦尽泪珠,缓缓开口定下心绪:“我不要别人,我就只想嫁给永渡。”

      至于那个挡她路的胡女——

      根本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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