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之西汉红颜》矮鹗

7、第 7 章

　　静妍开始不由的调不匀呼吸。后来大家又说了什么，静妍都没有听见，只是一直偷偷的望向刘启，见他安静的仿佛超脱于世外，又仿佛深陷世上不能解脱。
　　刘启，虽然贵为太子，与刘武一母同胞，却深不得窦皇后的心，两岁便被窦皇后送往胡国做人质，十三岁方得回来，回来后却得到窦皇后的百般打压，险些太子之位不保。
　　如此想来，刘启和自己倒是有几分相似，刘启是不得母后的待见，而自己是要被父亲当做筹码的人。可能就是这个原因，静妍见到刘启之后，才会有这般的心痛，想必是惺惺相惜也未可知……
　　后来，静妍完全不知道又表演了什么歌舞，吃了什么山珍海味，倒是同席的两个女孩分外的开心。几位皇子和臣子时有说笑，酒喝的并不多，除了刘季和窦婴，俩人拼起酒来，别人拦都拦不住。喝的差不多了，静妍看到刘季晃晃悠悠的起身离席，又见白氏正在和一个夫人说笑着唠着家常，便遂起身尾随刘季而去。
　　紫娟要陪来，静妍说：“你就在这里候着，我去去就回。”
　　前面一个小常侍打着灯笼领路，刘季歪歪斜斜地走着，静妍心想果然是喝不过窦婴，人家仍是神清气爽的，他却已经颇有醉意。看到前面的屋子，才明白过来他是要去小解。静妍忙转回身子往外走了一段等着。
　　过了一会，小常侍陪着出来。看静妍站在那里，他紧走了两步上来，问：“站在这里干什么？”
　　静妍说：“给寿星送礼来了。”
　　他看静妍空着手，问：“礼在哪里？”
　　静妍看了眼旁边的小常侍，他吩咐道：“你先回去吧。”常侍行礼自去了。
　　静妍领头走着，四皇子跟在身后，又问：“礼呢？”
　　静妍不理他，自顾走着，他随静妍进了湖边的水榭。静妍站定，指了指连着栏杆的木长凳，对刘季说：“坐那里。”
　　刘季一脸困惑，还有点不耐烦，但还是走过去靠着栏杆坐下。静妍面向他认真地行了个礼。水榭里没有油灯，只有天上的一弯半月，他坐在暗处，静妍不太能看清楚他的脸。只听到他问：“你的礼该不会就是行个礼吧？”
　　静妍被他逗笑了，马上忍住笑场，清了清嗓子，认真的一遍唱一遍起舞：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
　　哎，歌到一半，竟然都有些进行不下去了，自己的歌舞比起那些舞姬歌姬，简直就是不堪入目，唱得不好听，歌不在调上，跳的舞也如同塞北的风沙，僵硬无章……这也就算了，哪有用这首歌祝寿的？可是静妍实在是不会唱别的歌了，只能用这首歌略表心意，好在对方是刘季，要是别人，不得骂自己啊？哎……静妍内心又恨自己，又觉得羞愧，但是不唱完还不圆满，只得硬着头皮继续……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
　　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
　　尾音刚落，就听见水榭外的拍掌声音。“我说四殿下到哪去了呢，原来这里搭了个小戏台。”窦婴一面拍着手，一面进了水榭，身后跟着一脸笑意的二皇子刘武。静妍行了礼，一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季却极是反常地没有出声反驳，只是站起来道：“酒气有些上头，所以坐一下，回吧。”
　　窦婴绕着静妍走了一圈，边上下打量边道：“什么时候亦给我唱一出？”
　　静妍被他看得有些生气：“窦大将军生辰，自有最好的歌姬为将军唱歌，小女子不才，上不得台面。”
　　窦婴干笑了两声，还想说什么，刘季却紧着声道：“快走吧，还喝酒不？”
　　窦婴忙摆手笑说：“好，好，好，这就走吧。”三人先后出了水榭。
　　静妍一屁股坐下，想这算什么？
　　坐了会，估摸着再不回去，紫娟肯定要急了，遂起身往回走去。
　　正低头慢走，突然一个声音喝道：“你长眼睛了吗？往人身上撞。”
　　静妍一吓，忙停下，抬头看，是长姐公孙淑娴，正俏生生地立在静妍前面约十步远的地方，身后跟着个小奴婢。
　　大夫人不是告病说不能参加晚宴了吗？怎么长姐却独独的出现？想必是她耐不住寂寞，又来了。静妍没有心情理她，想快步从她身边走过，她行了两步挡在静妍身前。讥讽道：“真是穷山恶水多刁民，在塞外长大果然一点规矩没有。”
　　静妍侧走了一步，想绕过她，她亦随着静妍侧走一步，仍旧挡在身前。静妍有点烦，抬起头盯着她，想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她得意洋洋的笑说：“听说白姨娘进长安后一直不得父亲青眼，今日总算出了风头，高兴坏了吧？”
　　静妍也笑说：“大夫人日日得父亲青眼，莫非是高兴的疯了，以至于今日来不了？”
　　公孙淑娴收了笑容，气道：“谁教你这么和长姐说话的？有娘生没娘养的野人。”
　　静妍盯着她,笑道：“有些人倒是有娘养，可却是连野人亦不如。”
　　她有些急，看她越急，静妍却越是觉得好笑，竟敢和自己这个长在蛮荒之地的人斗嘴，真是自寻死路。想当年静妍和将士家的小女儿吵架，荤俗雅不忌，一边骂着还一边要笑得越坦然越开心，这样效果才越好。看静妍笑眯眯地看着她，她突然脱口而出：“和你母亲一样，都是不知礼数的贱人。”
　　说静妍贱没什么，只不过是静妍的骂人语录中的小菜而已。但说母亲却不行。从静妍在这个世界刚睁开眼睛时，母亲对静妍的细心体贴照顾爱怜娇宠，已经一点点，一滴滴涔进了静妍的血液中，她是静妍在这个世界最在乎的人，静妍最亲的亲人，静妍冷冷地盯着她：“你从哪里听来的话？”她看静妍急，有丝得意，“从哪里听来的不重要，反正就是贱……”她有意地拖长声音重声道。
　　静妍“啪”的一巴掌甩过去。小奴婢冲上来搀着她，惊呼道：“大小姐！”
　　公孙淑娴捂着脸看着静妍，一脸不敢置信。静妍仍是盯着她，冷声问道：“从哪里听来的？”
　　公孙淑娴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挨巴掌，怒火中烧，呼的推开奴婢冲过来想扇静妍。静妍哪里是吃素的？在塞北学的那一套完全无章法的武功全部用上了，连抓带咬，拳打脚踢，一整套下来，竟没让公孙淑娴占到半点便宜。打也打累了，只听到，旁边小奴婢哭喊着“小姐，小姐”，她试图分开静妍们，可是两个扭打在地上的两个人，她是服侍名门闺秀的奴婢，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拉。最后想想没有什么办法，若是这样的打下去，大小姐就会被二小姐蹂躏死的，无奈之下，也顾不上公孙府的体面了，只能大喊：“来人呀，来人呀。”
　　皇子们的常侍和奴婢纷纷闻声而来，叫嚷着：“别打了，别打了。”可惜地上的两个娇贵的小姐打得正欢，哪里听。他们又不敢使大力，怕伤了哪个都不好交待。
　　本来就在酒宴旁边没有多远的地方，最后终于惊动了太子刘启他们，后面连带着夫人小姐们，刘武、窦婴都是武将出身，跑得快，很快就过来了，太子刘启亦随后跟了过来，女眷一则走得慢，二则离的本来就远一点，所以过来得晚。
　　窦婴当先过来，公孙诡、刘武随后，刘季喝多了酒，身子不太稳亦晃悠着跑过来。太子刘启比较矜持，所以走的慢一些。
　　公孙诡叫到： “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不快住手。”
　　可是两个女儿谁都不听他的，尤其是静妍，打的正红眼，谁来说也没用。公孙诡捂住脸，他公孙诡的一世英名就在今晚全都付诸东流了。
　　窦婴和刘季只好快走过来准备动手拉。
　　忽听得一声“扑通”，众人齐声惊叫。原来静妍们俩打架的地方本就在湖边，这会子满地滚着扭打在一起，早昏了头，连着翻了几个滚就掉进了湖里。
　　静妍边塞长大，哪里有什么水性？边塞除了沙漠就是戈壁，喝的水都紧紧巴巴的。坠入湖里后，只觉得周围都是冰凉的水向自己的耳目鼻灌进来，嘴巴刚要张开呼救，水就已经用了进来，身体仿佛被黑色泥潭碾压……静妍觉得已经气绝时，感觉一个人贴着静妍的背，手从静妍腋下穿过搂着静妍，然后慢慢浮出水面。
　　刚出水面，静妍就开始大口喘气。上了岸后，发现抱着静妍的是刘武。
　　窦婴正抱着公孙淑娴爬上岸，她大概呛了水，双眼紧闭，身体一动不动。静妍虽然比她好，可亦是身体无力，软倒在地上，靠在刘武怀里只知道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