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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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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萱走到病房的门口,刚好护士从里面出来,“他怎么样?”
“颅内血压还是很高,卓医生不愿意打止痛剂呢!”护士无奈的摇摇头,“不过他很能忍痛。”
刚刚刘院长对景萱说,卓恺的情绪一直紧绷着,导致脑部淤血压迫神经产生剧痛。能舒缓就最好了,否则会影响到病情的好转,甚至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她停在门边透过那道罅隙看到男人俊颜黯淡,平时朗然疏落的眉峰此刻紧紧的蹙着,手指重复拨着同一个号码放到耳边,目色便暗下去。他的唇紧紧的抿着,目光落在不可知的半空,下巴上已经青色一片,即便是这样的落拓,依然难掩他的俊逸。情绪一直紧绷是为了心晴一直没有来看他吧?
景萱推门而入,手上拿着剃须刀晃了晃:“卓医生,我来帮你剃胡子?”
卓恺笑了笑:“我来吧,没事。”他的胸口绑着石膏,右手是可以移动的。景萱笑着把剃须刀递给他,“心晴晚上来看你。”
墨染般的眸子徒然一亮,“真的。”努力维持平静却依然是难掩的欣喜。
“恩!”景萱一阵心酸,心晴在她的再三请求下终于答应来见卓恺一面,只是后天一早她就要远走异国。景萱望着眼前眸光中透着深深喜悦的男人,仓恻的低下头。她知道他的敏锐,只能尽力掩饰。
……
下午录完电影原声配乐的最后一个乐章,景萱匆匆赶到医院,远远的就看到赵心晴站在住院部楼下,急忙跑过去,“你已经到了?怎么不上去?”
“等你一起。”心晴又瘦了一圈,眼窝深深的馅进去,她今天特意化了淡淡的胭脂,看上去气色不错。
“那我们走吧。”景萱挽住她,“心晴,你再考虑一下,好不好?”
赵心晴垂眸,睫毛像是一把厚重的刷子盖在眼睛上,景萱无法望见她的眼睛,只听她柔柔的说:“我和卓恺是再也不可能了。你不用再劝我……”她握住景萱的手,“谢谢你,景萱。”
推开病房门的一瞬间,卓恺便看到了赵心晴。他墨黑的眸子如同黑曜石泛出一室的华彩,景萱低眉笑了笑就退出了病房。
她沿着医院长长的花廊前行,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即使闭上眼睛,卓恺星光一般曜然生辉的目光依然深印脑中挥之不去,像是永夜的一颗极亮的星,刺的眼睛都隐隐的发痛。她真的希望,赵心晴会在看到卓恺后改变主意。
这时,手机响起来竟是陆晋呈,她接起来:“爸爸。”
“在哪里呢?”语气渗着威严,“卓恺好点没有?”不知道是谁告诉了爸爸这件事。
“没事了。”景萱咳嗽了一下。
“景萱,有什么要告诉爸爸。不要委屈自己,我陆晋呈的女儿不能受委屈。”
“爸……真的没事,卓恺和他们家人对我都非常好。你放心吧!”
“有空回来喝高隽炖的汤,上次瞧你又瘦了。”
挂掉爸爸的电话,景萱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铅灰的天空、干燥的北风,就在这冬天的傍晚。她倚在花廊望着凋落的草木,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宿命的无奈。
……
……
景萱夜里就睡在卓恺的宿舍,卓卿特别让人送来厚厚的鹅绒冬被。
因为赵心晴来过,卓恺的胃口似乎好了,晚上吃得要比平时多,到了夜里头痛也没有犯。景萱却是一夜无眠。半夜,北风吹的窗子格格做响,她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仿佛听到下雨的声音。赵心晴是下午两点的飞机,那个时候卓恺怎么办?她突然有些害怕,自己是不是不该瞒着他呢?
第二天中午,落了一夜的雪,到处都是一层薄薄的积雪。此刻雪依然没有停,漫天漫地的白,这天地似乎也成了灰白色。她到卓恺的病房见卓卿送来的丰盛午餐他几乎没有动。此时他已经能下床走动,站在窗前的身影挺拔高瘦。因为头部受伤缝了几针,此刻纱布还没有拆。
“这么好吃的菜都没胃口吗?”景萱问,一夜未眠嗓子有些哑,却尽量用轻快的语气。
卓恺回头,清俊的容颜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心晴说,今天会送午餐给我。”
景萱的心一沉,男人眉峰微扬,“你怎么了?”
“哦,没、没事。”她望着窗外,“雪这么大,也许路上堵吧,要不你先随便吃一点吧!”
“会不会是下雪路滑,她找不到车过来?”卓恺忙去找手机拨赵心晴的电话。
景萱一愣,只见他坐在床沿微低着头,不一会儿抬头,满含担忧的道:“没人接……”
“不会的,一定是……是什么事情绊住了。”景萱温言安慰着,心开始扑扑的跳个不停。
眼见窗外的雪片越来越大,卓恺沉吟了一下道:“我还是让裘正去看看。”裘正也是脑科的医生,是卓恺的好友。
景萱看着卓恺因担忧而微微发白的脸,只觉得气血上涌,脑子里像是有一根小小的火苗灼在那里,烫着她的神经,她的理智在这样的灼痛下开始涣散,话语已经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卓恺!你醒醒吧!心晴她走了!她今天去葡萄牙……以后、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说什么?”卓恺凝眸望着她,似乎她说了一门他听不懂的语言。
“她结婚了!跟那个谭启明!她说她要离开你,要过平淡的生活!你醒醒吧!卓恺!”景萱大声的近乎于嘶哑的说,眼泪却滚滚流下来。
卓恺慢慢的坐到床沿,轻笑:“景萱,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眉心却隐隐的发抖。
景萱一把拉住他的手,“走,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去截住她。她那么爱你,见了你一定就舍不得走了!”
景萱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拉着卓恺救往外走。卓恺只披了件羽绒服,胸口的伤并没有好,所以几乎不能弯腰。坐进车子的一瞬间已经痛得是直冒冷汗。景萱问裘正借的车,她已经很久没有开过车,心下不禁惴惴,“你认得机场的路,你来指路!”
卓恺简单说了去机场的路线,嘴唇却是苍白的,他定定的望着窗外。表情有些错愕,似乎一下子没来得及接受事实。但侧脸的线条终究是萧瑟了,景萱看到他因紧紧的咬着牙而微微变得锋利的下颚,心里泛起一种恐惧。她完全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
到了机场,随便的把车停在路边,景萱拉着卓恺的手就下了车。耳边是呼呼吹过的风声,她的心犹如火烧,只感觉卓恺的手心透着彻骨的凉意……
飞往葡萄牙的班机已经开始换登记牌,他们只能在进关口等着,希望心晴还没有进关。
“卓恺,你吃得消吗?胸口还痛不痛?”景萱望着一脸惨白的卓恺。他本来挺拔的肩膀此刻微微的下塌,而鬓角已经被汗水打湿贴在耳边,“我没事。”他的声音很轻,目光却焦灼的在来往的人群中逡巡。
“心晴!”景萱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赵心晴,她今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呢大衣,脸上脂粉未施,整个脸消瘦而憔悴。一旁的男人正是谭启明,景萱不顾一切的拉住心晴的手:“卓恺来了。”
赵心晴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目光越过景萱死死的锁在不远处那个高瘦的身影上。谭启明似乎并不意外,他轻声说:“我先进去,在里面等你。”
卓恺慢慢的走到心晴面前,低眸凝望着她,那种目光深沉灼热似乎像要把人吞没。一开口的语气却带着悲凉:“为什么不告诉我?”
心晴似乎不敢再看他,低下头声音也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想你难过。”她咬了咬唇:“你为什么还要过来?明知已经不能挽回,为什么还要让自己难受?”
“不能挽回?”他低吟,似乎是自嘲,“赵心晴,我们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不能挽回的地步?”
“早就已经是这样!而是我们都执迷不悟!我们一开始就错了……所以现在连累身边的人受伤,卓恺,你还不明白吗?这份感情太沉重!我已经被压垮了,我不能让它压垮身边的人!”赵心晴抬头,“我知道你懂,所以……我才不告诉你。”
卓恺眼中的光芒慢慢的暗下去,像是墨色的海洋再无半点光亮,他苦涩一笑:“我懂。”
赵心晴的目光落到卓恺的脸上,眼睛立刻红了。她别过头去,“卓恺,一定要好好的。再见!”她没有再回头,急促的跨出大步,最后是跑了起来。
卓恺死死的望着那个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入境的关口,景萱担忧的望着他,眼泪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你怎么哭了?”卓恺低下头看到泪流满面的景萱,“景萱,我没事。”他淡淡的笑,怆恻就在他的眼窝里。他的整个脸都带着一种悲凉和近乎于绝望的惨淡。
景萱擦掉眼泪,却见卓恺的脖子里细细的一道鲜血慢慢留下来,像是一条面目狰狞的小蛇蜿蜒而下。他的身子晃了晃,一头栽了下去。
“卓恺……”景萱凄声唤道,四肢瞬间冰冷,只见卓恺后脑的伤处涌出的鲜血把整张纱布染成了鲜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