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不是灰姑娘》宛拙

10、灵犀

　　景萱冲进宿舍楼，卓卿已经没了踪迹。她来不及等电梯，直接跑上楼，幸好卓恺住在五楼，并不算太高。
　　到楼上一看，就知道形势不妙，503宿舍的大门敞开着。这是景萱第一次来这里，里面传来卓卿怒火朝天的声音：“我问你，你在这里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羞耻？小恺已经是结过婚的人了！”
　　“大姐……”
　　“你闭嘴！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做什么？”卓卿的声音越来越高。
　　景萱按了按太阳穴，灵机一动，叫了一声：“卓恺！”
　　卓卿立刻噤声了，她一定还以为景萱不知道卓恺和赵心晴的事。景萱笑吟吟的走进宿舍，看到卓卿表情意外，“卿姐，你怎么也在？”只见赵心晴脸色煞白，手紧紧的握着拳，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卓恺穿着灰色的毛衣，袖子卷到手肘处，手上还拿着钳子，面前正摆着一架轮椅。他的浓眉微拧，嘴唇紧紧的抿着，脸色非常不好看。
　　“卓恺，你速度可真慢！不是说一个小时就能修好吗？我巴巴的让赵小姐来拿，怎么还没好呀？”她走过去亲热的挽住卓恺的手臂，卓恺一僵，随即笑道：“马上就好了！还有一个螺丝没拧。”
　　卓卿非常意外的看着景萱，舌头都有些打结了，“景萱……你让卓恺修的轮椅？”她一向不太会掩饰自己。
　　景萱的大眼睛闪了闪，“是啊，卿姐，忘了跟你介绍……不对，赵小姐你应该认识啊。就是那天在天玺接待过我们的啊！她妈妈也住院了，我们阳光计划帮忙筹的款呢！昨天我去看赵妈妈的时候，发现轮椅坏了，就顺便问卓恺会不会修。他一口答应下来，却到现在还没修好！”她的语气带着俏皮的撒娇，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小媳妇对着自己的老公撒娇。
　　“是吗？”卓卿意味深长的看了赵心晴一眼，赵心晴的头低下去，眸光里已经闪着波纹。卓恺的目光掠过赵心晴的脸，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和痛楚，只一瞬间他已经恢复了微笑，弯腰将最后的一颗螺丝拧上去，抬头望着景萱，“好了！”
　　景萱将轮椅试着推了推，“果然好了！心晴，咱们快走吧！你不是说要推你妈妈去晒太阳吗？现在正是太阳最温暖的时候。”她边说边拉着赵心晴的手，只觉得那手心全是汗意。“卿姐，你再坐会儿，回头我请你吃饭吧！”
　　卓卿立刻笑道，“好啊。只要你有空，随时打我电话。”
　　拉着赵心晴走出宿舍，景萱一回头却看见心晴的眼泪夺眶而出。她顿时慌了，忙道：“心晴，你别哭啊！”
　　心晴擦去腮边的泪，强笑道：“景萱，谢谢你！”她的脸色还是不好，她今天只穿了件灰色的薄棉袄，身段纤细，看上去更加的楚楚可怜。
　　“心晴，一切都会好的。别难过了，你瞧，赵妈妈现在不是好了很多吗？”景萱柔声安慰。
　　“景萱……”赵心晴欲言又止，“我……”
　　“怎么？”景萱问。
　　“没事。”赵心晴笑了笑，“你忙吧，我先回去陪我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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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是一场虚惊，景萱确认了卓卿已经离开才又去了卓恺的宿舍，将自己想要领养诗诗的计划说给他听。
　　“你考虑清楚了吗？助养是一回事，领养就要亲自照顾她，我怕你不够精力。”卓恺听完以后说。
　　“就是因为她没人照顾，我才想亲自照顾的呀！”她微扬着头，脸上的表情带着一股执拗，“我会挤出时间，等她康复以后，我要让她和别的小朋友一样上学接受最好的教育。”
　　卓恺眼睛微眯，傍晚的红霞映衬在她的脸上，她整个人美得像是某种娇柔的花朵，却散发着一种倔强。让人无法撼动，也不忍心去撼动。他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我明天去看看她的病历，这事你爸爸都不一定会同意。”
　　“所以，拜托你啦！”景萱撅起嘴，做了一个揖，“卓大医生，你一定能说服我爸爸的！”
　　卓恺看她这个样子不禁好笑，心底也生出某种暖暖的感觉，像是对自己的小妹妹说话，“我试试吧。”
　　景萱环顾四周，这是一居室的房子，客厅隔了一个角落摆放书桌和电脑，一边的墙上全是医学方面的书籍。这里除了生活必需品，没有任何别的装饰。在中心医院，也只有医院主任级医师才配备这样的宿舍。
　　“刚刚我去你办公室找你，不小心撞了一个女医生。娃娃脸，还挺漂亮的！”景萱笑着说，“一听我找你，就一脸不高兴。卓医生，你也太招蜂引蝶了吧？那个是你的仰慕者吧？”
　　卓恺一愣，随即道：“那应该是我们科的姚晓甜医生。”他长得这样帅，一向斯文内敛，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技术又出了名的好，医院里早有一大堆的仰慕者，也有很多女医生及护士明里暗里向他示好。但他总是和人保持淡淡的距离，看似亲切，但谁都走不近他。
　　“哇，你早就知道！”景萱起哄道，“我去告诉心晴！”
　　卓恺笑着瞪了她一眼，“因为你说娃娃脸，我就知道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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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天，为了收养诗诗的事，景萱奔波了好几个地方。一到医院就急着去看诗诗，经过悉心呵护，孩子的病情得到了控制。景萱的一颗心算是落回了原地。因为经常陪着诗诗，景萱倒是每天都能看见蔡明宇，也只是点头打招呼就匆匆避开。经过上次，她非常怕又引起刘瑜洁的误会。
　　诗诗第二个疗程的治疗结束，加上景萱特意拜托了高隽每天煮了补身体的汤水给诗诗，孩子的气色好了许多。周日没有安排，景萱特意帮诗诗去买肯德基，谁知休息天的肯德基人满为患，收银台更是排起了长龙。景萱答应了诗诗只好硬着头皮排队，从小到大她是从来没有排过队的。这里更是挤来挤去的，空气中充斥着各种气味，她不由皱起眉头，好不容易点完单准备付钱，一摸挎包钱夹却怎么也找不到。刚刚打车的时候还付过钱的呢……
　　“小姐，请加快速度，后面还有好多人等着呢！”收银小姐催促道。
　　“等等……”景萱翻了半天还是找不到钱夹，正犹豫着该怎么办好的时候，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多少钱，我来付吧。”
　　她一回头见是蔡明宇，这世界太小了吧！
　　一共二十二块，蔡明宇付完钱将打完包的食物递给景萱。
　　“谢谢，我明天到医院还给你。”景萱说。
　　“不用了。”蔡明宇笑了笑，“又没多少钱。”
　　景萱正准备离开，想到这里到医院还有一段距离，自己身上分文没有都不能回去了，于是有些尴尬的对蔡明宇说，“你方便再借我五十吗？我的钱包丢了。”
　　蔡明宇立刻拿出一百元给她，“给，我送你回医院吧。”
　　“不用，你今天休息的。”
　　“你昨天问我诗诗能不能吃肯德基，这个一定是买给她吃的。我记得你从来不吃这个，其实我也是顺路，走吧。”不等景萱回答，蔡明宇已经大步走在前面。景萱无奈只能跟上去……
　　“你怎么会来买肯德基的？”景萱问。
　　“我口渴想喝饮料，谁知正好遇见你。”蔡明宇眼角带着笑意，“对了，你钱包丢了，钱没掉多少吧？”
　　“没关系的，没多少钱。”景萱上了他的车。
　　肯德基距离医院才一站多路，几分钟就到了医院门口，蔡明宇下车为景萱开车门。“诗诗的情况还算稳定，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我看你每天晚上都来陪她……”他眉心含着淡淡的担忧。景萱立刻说：“这是应该的，我正在办理领养手续。”
　　“你……”蔡明宇迟疑着，语气略有担忧，“你准备怎么养她？你连自己……我是说，抚养一个孩子需要很多精力，你不一定顾得来，所以要考虑清楚。”
　　他说得含蓄，但景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正想解释，却看到不远处医院的大门口刘瑜洁和姚晓甜正挽着手走出来。她们一眼就已经看到她和蔡明宇这样面对面站着。刘瑜洁的脸色都变了，步履一定随即大步的跑过来。
　　景萱想这次又有麻烦了，怎么最近老是会有这种倒霉的巧合呢？
　　果然，刘瑜洁一脸的兴师问罪：“你不是在培训吗？怎么有空出来？”她面朝着蔡明宇，目光却极为忿恨的落在景萱身上。
　　景萱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于是低声对蔡明宇说，“我先走了。”
　　“想溜？”姚晓甜蹭了蹭刘瑜洁的手臂，刘瑜洁立刻就爆发了，“陆明萱！你搞搞清楚！现在我和明宇已经结婚，你这样恬不知耻的整日纠缠到底想怎么样？自重你懂不懂？”
　　“刘瑜洁，你不要太过分！”蔡明宇挡在景萱面前，“我和明萱只是碰巧遇上，你怕不怕丢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依然引来了路人的目光。这里进进出出都是医院里的同事，他侧过头，表情懊恼。
　　“你护着她？”刘瑜洁眼眶泛红，“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她向来冷静强势，这时的焦躁中流露出一丝悲哀。这让景萱万分尴尬，她忙说：“刘医生，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只是碰巧遇上。而且……我已经结婚了。”
　　她这一说，蔡明宇也一愣，他的唇微微一抿，声音略为粗噶的对刘瑜洁说，“听到了？你不要再胡闹了！”
　　“她说结婚就结婚啊？我明明听和她一起的麦小新说她单身呢！”姚晓甜细细的声音满含讽刺，“你丈夫哪里的？叫什么名字？”
　　这下景萱也微微恼怒起来，这个姚医生也太没道理，这种情况下不帮着劝和还挑拨离间。
　　“是啊！你说，你丈夫是谁？”刘瑜洁也望着景萱咄咄逼人。一旁的蔡明宇也望着她，似乎也想知道一个答案。
　　“你不觉得你的问题有些荒谬吗？”景萱淡淡的扫过姚晓甜的脸，“医生好像只能询问病人的身体状况，我的私生活没有必要跟你们交代。”说完就转身离开，她的目光清湛透亮，流露着一股自然而然的威仪，姚晓甜一时竟无言以对，只能看着她缓缓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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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萱买的肯德基，诗诗几乎都吃完了，吃完后砸吧着小嘴开心道：“好好吃！萱萱姐姐，过两天又要打针了，打完针我还要吃这个，可以吗？”
　　景萱笑着说：“当然可以！只要诗诗勇敢一点，打针不哭，我就买给你吃！”她知道，化疗中的针剂都是用一根粗大的针管从诗诗细瘦的背脊打入，非常痛苦。但每次诗诗总是坚强的忍着不哭，孱弱瘦小的身体勇敢的和病魔作战，她是多么的渴望生，渴望外面的世界！
　　下午阿默约了英国国家交响乐团谈合作，景萱对这些从不关心，也只是在一边静静的听着。到了傍晚，又去录音室录音，等一切工作做完已经晚上八点了。景萱这才想起答应诗诗陪她一起吃晚饭的，恐怕现在她会失望了，于是决定赶去医院看看她。累了一整天，她非常的困倦。好不容易打到车，到了医院已经九点半，儿童病区已经过了探视时间。她只能垂头丧气的晃出来，眼皮沉重胃里也是空落落的。
　　“景萱？”不远处卓恺穿着便装站在路灯下，长长的影子落到她的脚边，“这么晚？”
　　景萱肩膀下垂，一副困倦的样子，微微抬眸，眼神有些涣散，“你才下班？心晴呢？”
　　“今天她上晚班，你怎么了？”他眉宇微蹙，大步的走过来。
　　“累得不行。”路灯旁有一张长椅，她就一屁股坐了下去，“饿死我了。”
　　卓恺无奈的笑，“你没吃晚饭？走，我陪你去吃点东西。”
　　景萱摆摆手，“我好困，吃不动了。”她想起昨晚和电影音乐编辑开会到凌晨，怪不得今天这么累。真的一点精神都没有了。
　　“那你先坐会儿，我去那边便利店帮你买点吃的。”高大修长的身影一晃而过。
　　卓恺买了一堆吃的喝的回到长椅这里，只见景萱已经背靠路灯睡着了。她今天穿着一件卡其色的短装夹克，下面只穿一条黑色短裙，一双短靴上缀着两个绒球走起路来的时候前后摆动。卓恺的眼角泛起笑纹，走到她身边蹲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臂唤道：“景萱、景萱……”
　　浓密的睫毛微微扑扇了一下，她抬起沉重的眼皮，眉毛一皱，语气不善：“别吵！”然后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似乎觉得冷。卓恺无奈，只能将一包装着食物的塑料袋挽在手臂上，反身弯下腰将她背起来。这是他第二次背她，上次她喝醉了，软绵绵的直往下沉，他费了好大力才把她弄回家。这次，他才把她背起来，她已经福至心灵的搂住他的脖子，乖乖的把头靠在他的左肩上。她的发丝被风一吹，拂过他的脸颊，有些痒痒的。她的气息带着一丝丝甜甜的香气。卓恺走进宿舍大楼，大门口玻璃门上的倒影里，他看见自己微微上扬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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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萱半夜醒来，身上裹着一条薄薄的毛毯，房间暖气开得很大。她一下子记起了自己刚刚是在长椅上睡着了。这里……环顾四周白墙，白色窗帘，这是卓恺的宿舍吧？房间里有一股清爽的香皂的味道混合着青草味，原来是窗台上摆放着各种小盆的花草散发的味道。她推开房门，客厅一角的书桌旁卓恺正对着电脑，目光凝着专注，眉宇间英气逼人，像是正思索着什么。她有片刻的失神，就这样呆呆的站着望着他。
　　他似乎听到声响抬头，眉宇一动，“醒了？”他微笑。
　　她局促的咳嗽了一下，然后咧嘴笑道，“我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那我回去了。”
　　她笑起来，右边有一颗小小的尖尖的虎牙露出来，和她如星耀般的眸子一样洁白透亮。她唇边的梨涡此刻绽放在她温润的脸颊上，如同秋夜里的海棠。
　　卓恺低头看了看表，“都已经两点了，你就在这里睡吧。”
　　“我……”景萱想了想其实外面这么冷，还要赶回酒店，她也不大情愿。可是……她为难道：“那你睡哪里？”
　　“我的报告没有做完，可能会开通宵。”他眉目舒展，“去睡吧。”
　　她乖乖的重回到房间，躺到床上就瞥见房门低下透进来的一缕淡黄光芒，心头莫名掠过一丝暖意。模糊间仿佛回忆起刚刚他背起她的一瞬间，身体失重的同时心脏也像是要飞了起来，于是急急的勾住他的脖子，他身上特有的松草香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让她变得软弱，于是紧紧挨在他宽阔温暖的肩膀上沉沉睡去。也许，她真的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