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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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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蘅回到忠勇侯府,就见祖母在等他。
陆老夫人见着孙儿穿着一身鲜亮靛蓝的衣袍,挺拔精神地进门,欢喜得很。
“乖孙孙,礼送了?”
“祖母,孙儿亲自送的,还见了阮伯父。”
“哦,那他可给你交代什么?”
陆思蘅摇头:“什么也没交代,就说让孙儿代他谢您。”
陆老夫人点头:“那些啊都是库里存放了许久的药材,皇上每年赏赐很多,我一个老婆子也吃不完。听说阮老太爷病重,索性借着这个由头给人家送去。一来表表咱们诚意,二来也算是亲家间的关怀。”
说完,察觉陆思蘅情绪不对劲,她停下话头。
“乖孙孙,怎么啦?谁惹着你了?眉眼耷拉的都不俊了。”
陆思蘅揉了揉脸蛋,嘻嘻笑:“祖母看错了,孙儿还俊着呢。”
陆老夫人啐他:“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快说说,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阮祭酒嘱咐你学问你不乐意?还是阮三丫头跟你怄气了?”
陆思蘅张了张口,想问能不能不娶媳妇了,反正阮三不想嫁他。但看祖母欢欢喜喜的模样,他忍了忍,又把话咽下去。
“真没骗祖母,孙儿只是昨夜没睡好,困得慌。”陆思蘅故意捂嘴打了个哈欠:“祖母,孙儿回屋歇息去了啊。”
陆老夫人摸着孙子的头,欣慰地说:“ 我的乖孙孙长大了,都知道疼人了。以后娶了媳妇可得好生听媳妇的话啊,不能惹媳妇生气知道不?”
陆思蘅懒懒地点头:“嗯。”
“去吧去吧,快去歇息。”
陆思蘅规矩地行了一礼,起身出了寿元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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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后,陆思蘅径直往大门走。余青跟在后头,诧异问:“主子,不去歇息了?”
陆思蘅扭头:“我像虚得很的样子?小爷别说一宿不睡,就算熬三天三夜也不打盹半分。”
余青讪笑:“那主子要去哪啊?”
“去........”
陆思蘅停下,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哪好。
若是往回,只要出了门就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茶楼、酒肆、赌坊、马场,京城热闹奢靡之地几乎都是他的地盘,前呼后拥,无人不应。
但现在,他突然觉得那些地方腻歪起来,好没意思。
“随便走走就是,牵我的马来。”
陆思蘅的马是一匹纯种汗血马,棕色毛发油光滑亮,四肢健硕高大,连马鞍都是镶了金边的祥云蜀锦造。跟他这个人一样,皮囊精致好看,到哪都是一道风景。
今儿这道风景却显得孤零零。
陆思蘅骑马独自穿过街道,遇到熟人招呼也懒得理,漫无目的地来到永安桥上。
余青问:“主子,您想钓鱼?”
陆思蘅白了他一眼,下马后找了个高高的石墩,往上一蹦,就这么盘腿坐下来。
他望着江水,惆怅地叹了口气。
这倒把余青整懵了。
他跟着陆思蘅六年,头一回瞧见这位爷如此多愁善感,跟换了个芯子似的。
“主子,”他小心翼翼问:“您不会想不开吧?”
“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抽你?”陆思蘅怒。
瞧见他又变成以往的性子,余青嘿嘿笑:“主子息怒,属下说笑呢。”
陆思蘅扭回头,捧着脸沉默地望着江水。
须臾,突然开口问:“余青,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啊?”
“啊?这这这........属下怎么回答?”
“如实回答。”
余青说:“也不是很没用啊,至少京城没人赌马赌得过主子呢。”
“.............”
陆思蘅危险睨他:“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有用的?”
余青挠了挠头,半天蹦出两个字:“没了。”
“.......”
陆思蘅也不气。其实自己几斤几两他也清楚,非要自取其辱问有没有用,纯粹是吃饱了撑着。
十八年来,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么活没什么不妥。祖母也常说“我的乖孙孙荣华富贵一样不缺,只须好好用膳好好长大,平安过一辈子就行。”
他也是这么想的,忠勇侯府荣华富贵样样都有,他不考科举也不入仕,怎么快活怎么来。
他常常听别人评价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以前没觉得,可今天听阮三这么说,他不恼她,就是心里难过。
余青猜到些许,问:“主子是为阮三姑娘的那些话伤神了?”
陆思蘅斜了他一眼:“不准说出去。”
余青笑,说:“主子也甭难过,阮三姑娘那样说有她自己的理由。属下听说她原本是要跟那个程俞安定亲的,结果被赐婚给主子了,她心里不好受。不过这只是她自己的理由而已,并不代表主子不好啊。 ”
陆思蘅问:“我哪里好?”
“在属下眼里,主子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属下做错事了,您不骂也不罚,还时常赏赐东西。属下都想跟着您一辈子呢。”
陆思蘅“嘁”了声,唇角微微扬起了点。
“你说得对,阮三没眼光那是她瞎,跟小爷有什么关系?”
余青嗯嗯点头,又问:“那主子还娶她吗?”
陆思蘅没应声,过了会,说:“娶吧,我都答应祖母要娶她了,祖母这把年纪了,头一回见她这么高兴过,要是不娶了祖母得多伤心。”
“不过我也不会为难阮三的,她不是喜欢程俞安吗?等娶进门了对付一阵子就跟她和离呗,反正到时候她进门了,祖母了解她是什么性子,就知道她不是做孙媳的那块料,铁定会同意我跟她和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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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家。
“娘,旁人家嫁女至少也要两三载,为何我的亲事就定得这么急?现在已经五月,离十月满打满算也就只剩四个月了。”
柳氏解释:“ 吉日虽说是皇上让钦天监看的,但也问过两家意见,我们都觉得妥当。”
“ 你祖父病了这些年你不是不清楚,太医来看过,估计是熬不过今年了。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你祖父去了,你得守孝三年。虽然我们阮家等得,但忠勇侯府等不得,况且我们也不忍心耽搁你三年韶华,这才同意了十月成婚。”
“可女儿真的不想嫁给陆思蘅,嫁那样的浑人,女儿不甘啊。”
柳氏无奈劝道:“ 知知啊,我跟你父亲商量过了,寻思这门亲事也没什么不好。咱们阮家又不靠嫁女儿出人头地,只希望你能嫁得顺遂日子好过就行。抛开陆贤侄这个人不说,忠勇侯府还是不错的人家,家中无长辈,无须你侍奉公婆。陆老夫人又是个和善的,等你嫁过去了她不会委屈你。这么看,这桩婚事也不是一无是处。”
阮韵知坐在桌边,手里捧着书,头也不抬。
“抛开陆思蘅不提,那提什么呢?女儿嫁的就是这个人,又不是嫁陆老夫人。”
“...........”
柳氏道:“ 陆贤侄虽顽劣了些,但品性还是不差的。你看,你输了赌约,他最后不也没跟你计较吗?”
“.............”
阮韵知想起喊的那三声“好哥哥”就呕得要死。
“知知,我明白你心有不甘,可吉日都已经看好了,这桩婚事横竖都成了定局,再改不得。听娘的,别闹了,也别说那些削发为尼的气话。娘十月怀胎生下你,又含辛茹苦养大,你怎忍心撇下娘去伴青灯苦佛?”
说到这,柳氏不禁哽咽起来。
阮韵知也听得鼻头发酸,忽地合上书扑在桌上流泪。
柳氏瞧着心疼,忖了会,咬牙道:“知知也别怕,若日子真过不下去,大不了咱们和离。圣上赐婚虽拒不得,可成婚后圣上也管不了臣子家事。届时你若想和离,就跟爹娘说一声,爹娘为你做主。”
闻言,阮韵知愣愣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