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响》Gadabout

7、第七章

　　楚瞑坐在模拟舱里，翻看威尔森近一个月的精神力训练成绩。
　　“有所提升，”他想，“但还不够。”至少作为一个中将，哪怕是不用冲锋陷阵，依靠家族荫蔽登上这个位置的中将，也远远不够。
　　威尔森的精神力浩瀚且磅礴。用楚瞑的比喻来说，放眼望去，威尔森的精神力在一群官兵之中犹如星系之中的恒星，稳定、庞大、明亮。对于任何一个Alpha来说，这都是一个值得骄傲并炫耀的事。然而拥有力量是一回事，使用力量又是另外一回事。虽然威尔森已经算得上是一个佼佼者，但以他的天赋来说，仅仅是这种程度只能说是勉强及格。威廉和玛丽亚生出了个未来可期的天才，可惜被他们给养废了。
　　在这一个月楚瞑为他量身定制的方案训练之下，威尔森对自己精神力的掌控能力在缓慢提升，但是提升速度差强人意。优秀的天赋、不懈的训练、以及楚瞑这种重量级强者的亲自指导，无论如何爷不应该是这种蜗牛爬的速度。
　　楚瞑有些苦恼，一时间感觉有些无从下手。本着强者惺惺相惜的心态，以及一丝丝Omega对自己标者下意识的关心，他这段时间没少费心思。更何况他的机甲能否修复全靠威尔森，他断然不敢在这件事情上放水。
　　威尔森跳下模拟舱，勾勾手指示意楚瞑将训练报告传给他。楚瞑照做后走到体术训练场简单地做了一下放松活动，扭头便看见威尔森皱起的眉头。
　　“我的机甲修复得怎么样了？”楚瞑试图转移威尔森的注意力。
　　“破裂的舱体和一些外壳磨损已经修复好了。”威尔森没有抬头。“但是动力核等运转枢纽还需要一些时间。”
　　“尼德霍格有反应吗？修复核心元件的时候他自己会主动给你们一些提示的。”
　　“没有。”
　　“没有？”楚瞑有些诧异。按理来讲，经过这些天的充能，尼德霍格理应自动唤醒。
　　“我骗你作什么。”威尔森终于抬头，“我甚至没找军部的机械师，是我自己的机械师给你修复的。他们没道理对你的机甲动手脚。”
　　“明天我亲自去看一看，也许是机甲本身出了什么问题。”楚瞑靠在训练场的围栏上，“现在我要训练你的格斗了。”
　　楚瞑的格斗训练颇具地下拳场的风格。他从来不会手下留情，只要挨上一拳，必定能留下青紫的痕迹。楚瞑对威尔森的格斗方式没有具体的要求，只要能打倒他，就算成功。无论是光明正大的还是卑鄙阴暗的，楚瞑都不会多说什么。
　　“战场上你的目的就是杀死对方，没人关心你是否诡计多端。”他是这么解释的。
　　楚瞑还要求他在计时结束前绝不松懈，要么一人把另一方打到没有反抗能力，要么就一直战斗下去。
　　战场是你死我活的地方，要么战斗到最后，要么去死。
　　这是楚瞑一贯的观点。
　　不过有一说一，虽然楚瞑的训练苛刻且痛苦，但威尔森确实从他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一些战斗技巧，又或者是一些揣度敌人心思的小妙招。
　　话说回来，楚瞑下手是真的狠。今天的威尔森被楚瞑打得嘴角青紫，鼻子也有些出血。感谢现在发达的医疗技术，不然威尔森一周有一半时间都要呆在医院里。
　　“下午你去医院做一下全面检测，”楚瞑擦着头发吩咐，“我要看看你到底是为什么精神力总是提不上去。”
　　有时候威尔森实在是讨厌楚瞑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样子——明明楚瞑才是阶下囚、才是他的Omega，明明威尔森才是拥有实权的长官，为什么他总是要被楚瞑牵着鼻子走！但是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反驳，毕竟楚瞑的要求有理有据，而且对他有利无害。
　　威尔森冷冷地点了一下头，打开终端就要给医院发送预约申请。
　　楚瞑瞥到威尔森的动作，不知为何，眼前突然闪过在对方梦境最后玛丽亚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接受了神眷的人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直觉，这个突然闪现的画面促使楚瞑拦住威尔森发消息的动作：
　　“你......”他踟蹰了一下，“别让别人知道。”
　　威尔森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楚瞑的意思，但是他没有表示什么，转而避开楚瞑，重新找人进行预定。
　　对于威尔森有自己的秘密关系网这件事，楚瞑并不惊讶，反倒为此有些欣赏。一方面是自己的半个学生不是废物的欣慰，更多的则是对自己队友能力不错的赞扬。按照现在人类的平均寿命来看，威尔森能在这个年纪做到这种地步实属不错。
　　威尔森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而是让他的卫兵监控楚瞑回屋休息。无论威尔森再怎么重视楚瞑，也还没达到“昏君”的地步，楚瞑每日唯一离开威尔森住宅的机会就是训练，他始终被当作一个危险的俘虏监视着。

　　威尔森躺在测试仪上，身上贴满了仪器，活像是一个濒死的病患。旁边是一个穿着白大褂、长着东方面孔的Alpha在做记录。
　　“你怎么想起来做检查了。”董炽记下每一组数据，随口问道。
　　“楚瞑，你知道吧。”威尔森艰难开口，现在他这个高位截瘫的姿势实在是不利于说话，“他在给我做精神力的控制训练，但是效果不太好。”
　　“所以他觉得你应该是有什么先天性的缺陷。”董炽了然。记录完最后一组数据，他合上本子，示意威尔森起身随他离开房间。
　　威尔森随他进入数据分析室，站在董炽背后看对方做数据分析。分析眼花缭乱的公式并不是他的长项，等了没一会他就转身去翻阅以往的典型病例。
　　“神眷会有副作用吗？”威尔森翻到一篇关于伊甸神眷者俘虏的分析论文，“虔诚的信徒向神明献上他们的信仰，神明给予他们眷顾。他们还需要支付额外的代价？”
　　“我也不清楚，图灵的研究样本太少了。”董炽头也不回，“你应该去问问楚瞑，如果他能告诉你的话——你的结果出来了。”
　　董炽转身将打印出来的一沓报告递给威尔森：“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代谢有些快。但是这很正常，尤其是你最近加量训练。”
　　这一沓报告能有教科书那么厚，威尔森看不懂，也没有兴趣翻。董炽与他私交甚笃，没有必要在这上面说谎。他点了一点头，收起报告就想离开。
　　“等等，”董炽突然叫住他，“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我想跟你聊聊。”这里表面上是一家废弃的研究所，偏远且荒凉，对于私人谈话再适合不过。这种情况下董炽想跟他聊聊，绝对不是什么随便说说。
　　威尔森心中跟着严肃起来，示意董炽说他的。
　　“你现在对楚瞑是什么态度？”
　　威尔森愣了一下，没想到董炽会问这个问题。最近已经有太多的人问他这件事情了，他对外一律表示仅仅是将楚瞑作为一个优秀的Omega放在身边。然而面对董炽，这个回答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对楚瞑到底是什么态度呢？”威尔森有些茫然地想，一时间竟回答不上来。爱情是绝对没有的，谁会喜欢楚瞑这种能一拳撂倒Alpha的Omega？他现在对楚瞑的保护，无非是标记后的天然占有欲以及对盟友的慷慨。威尔森始终没有对楚瞑放松警惕，对方是一个战功赫赫且心思深沉的人，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哪怕不能将他收归麾下，也绝不能让他回到伊甸。
　　但是，厌恶倒也说不上。客观来讲，楚瞑要头脑有头脑，要实力有实力，性格也暂时表现得颇为温和，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太像个Omega。
　　威尔森左思右想，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了一句“盟友”。
　　董炽挑了挑眉，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楚瞑的身份有些难搞，盟友这个距离是一个合理的分界。
　　“说实话，他很奇怪。”威尔森沉声说道，“一个在伊甸最受崇敬的圣骑士长，总不至于因为一次背叛就放弃伊甸的所有人民，这太情绪化了。甚至他还在帮我提升精神控制力，这简直就是在变相对伊甸出手。”
　　“也未必。他是伊甸的底层奴隶出身，你知道的，无论是他曾经的社会地位还是上位的过程，都必然异常艰辛，也许这就导致了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我猜他对伊甸没有什么感情，为伊甸战斗只是职位需要而已。”董炽分析。
　　威尔森叹了口气：“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伊甸每过一段时间都会进行一次信仰测试，如果他不忠于伊甸，信仰这一关首先过不了。”
　　“你自己就是一个统治阶级，这种事情好不好操作你还不知道吗？”董炽好笑地说，威尔森有时候很爱钻牛角尖。
　　“先不说这个了，”威尔森转移话题，“你和韩其昌最近怎么回事，又吵架了？”
　　韩其昌是威尔森身边的副官之一，他作为一个标准的Alpha，让威尔森一直以为他也会像其他的副官一样工作没多久就会泡一个身娇体软的Omega回家。然而令威尔森没想到的是，韩其昌这颗铁树三年不开花，开花就把威尔森的三观震得破碎。
　　他和董炽在一起了，AA恋。
　　伊甸对于AA恋是什么态度威尔森不知道，但是图灵一直以来都是不予接受的。虽然法律没有说禁止AA恋，然而大家都约定俗成地认为AA恋有违人伦。图灵向来推崇AO互相吸引，BB自产自销，在大多数人看来，AA实在是难以接受。一些人甚至将AA恋看作是一种病态的表现，更有甚者认为应该将他们处以极刑。
　　威尔森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比较推崇心灵上的相互吸引——虽然他本人更倾向于将来找一个温柔贤惠的Omega——但他绝不会的韩其昌的董炽的爱情指指点点。
　　最开始他是在会议途中到茶水间小憩的时候偶然撞见二人拥吻。相比于当时威尔森的反映，这对情侣显然更加慌张。如果他们的关系传出去了，从工作的日私人生活，谁都别想好过。威尔森显然没有这么做。
　　他回想着二人当时的表情，那可谓是五彩斑斓，永远的黑历史。
　　威尔森从回忆中抽出，看见董炽点燃一支烟，苦笑着摇摇头：“没吵架，我们两个吵不起来。最近韩其昌的表哥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我俩要收敛一下。”
　　董炽的表情苦涩又沉闷，他这个一向在研究领域做天之骄子的人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表情？
　　威尔森没有过多地安慰对方，只是静静地陪他抽完一支烟。他转头看向窗外，透过缭绕的烟雾观察即将消散的赤红晚霞。
　　苦难终将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