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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守岁 ...

  •   八仙楼楼顶~

      “秦晋王跟了我一路,不打算现身吗?”赵璟一跃而起,从屋顶的窗户进了小阁楼。

      耶律淳现身,也紧跟其后地跃了进去,好像完全不担心这里是否他人地盘,径自走到赵璟对面的位置坐下,道:“难道不是端王有意引我来此的?”

      赵璟打了个响指,门外一众婢女鱼贯而入,奉上瓜果酒水,点燃灯烛香薰,待一切安排就绪,又依次悄然退了出去。

      见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屋内也只剩下他们二人,耶律淳疑惑道:“这是你的地盘?”

      赵璟斟了杯酒,道:“你也尝尝,是我自酿的梅花酒。”

      耶律淳一愣,赵璟为何突然态度转变?之前还一直势不两立的样子,他不解道:“你知道我的来意?”

      赵璟一饮而尽杯中酒,笑道:“你是说公事还是私事?”

      耶律淳大惊,他是什么妖魔鬼怪,能读懂别人心事吗?

      赵璟毫不在意耶律淳的惊恐万状,他的确是作弊了,毕竟他是第二次与耶律淳坐在这里谈判,只不过前世他并不想帮他,而这一世他要救自己,帮他,也可能是自己的出路。他直截了当地道:“为公,你想向我打探宋金联盟之事。为私,你想打听江策的伤势。对吗?”

      耶律淳摊摊手,道:“我不得不承认,你这人有时聪明到可怖。”

      赵璟看了他一眼,突然正色道:“如你所料,宋金之盟我不赞同。”

      耶律淳见他坦诚相待,也真诚道:“大辽如今的形式已经危在旦夕,想来不用我多赘述,你也早就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我自知并非是一个称职的皇室宗亲,但无论是谁都会眷恋自己的国土故乡,不忍其被外人进犯,更不愿百姓们遭受亡国之苦难。可女真军来势凶猛,大辽的军队早已不复往昔,这是不争的事实。其他尚且不求,我只希望端王可以阻止宋金联盟成合围之势。若失去大辽作为邻邦,我不相信宋朝当真能够安然无恙,完颜旻并非一个值得结交的人,他野心勃勃,却没有仁慈。”

      耶律淳说的很对,他从来都是一个大智若愚的人,虽然外表看起来憨直,行事果决,不加遮掩,可是若真到了国家存亡之际,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辽朝第一个清醒的人。

      “不瞒你说,此事我知之甚少,但一直在打听,官家与天祚帝不同,我有我的难处。不过既然你此刻把话挑明,那么我也可以直言不讳的告诉你,‘宋金联盟’我定会尽我所能去阻拦,你的国家也请你全力守住。”赵璟斩钉截铁道。

      耶律淳右手捶胸,左手敬酒,坚定道:“一言为定!”

      二人遥杯对饮,难得畅快!

      耶律淳等了好久,见赵璟没有主动提起的意思,有些焦虑的问道:“小策,是怎么回事?”

      赵璟道:“如你所见。”

      耶律淳急道:“我是问他的身体,看起来绝非一个伤势痊愈的人!”

      赵璟抬起头,蹙眉看着他,道:“此事你无需知晓,你与他并无关系。”

      耶律淳反驳道:“我与他是朋友!我只是想关心他……”

      赵璟再次郑重道:“秦晋王,莫不是要我提醒你一句,你早已是个有家室的人,还是把你的那些关心都留给你的王妃更为妥当吧?既然是朋友,就不要越界。”

      耶律淳震惊地看着他:“那你呢?难道就不是朋友吗?”

      赵璟微笑:“我不会只做朋友,我爱他。”

      “……你…你竟然承认了?可…可他是个男人啊!”耶律淳仿佛有些茫然无措地愣住了,他早就看出赵璟对江策的非比寻常,他也纠结于自己真实的心意,他不明白这种不被世俗认可的感情如何宣之于口,但是他好像真的输了。

      “男也好,女也好,只要是阿策就好。”赵璟坚定道,这一刻他不仅仅是在告诉耶律淳,也是在对自己诉说。

      除夕至,驱邪祟,共守岁。

      万家灯火,炊烟袅袅,炮竹声声,街头巷尾都是一片辞旧迎新的红。

      江策第一次在汴京过年,又仿佛并不是第一次,幼时的记忆慢慢涌现,时常让她分不清那些回忆究竟是谁的童年。

      “少爷,月管事在大厅准备了一大桌的羊肉锅子和各种菜式,还有各种馅儿的饺子,说一不二在前面忙活的可开心了。月管事说今儿个过年,我们所有人都可以坐一起吃年夜饭。”时安砸吧着嘴,兴奋地手舞足蹈。

      “好了,还不都是因为主子待咱们宽厚,是主子吩咐江月准备的。”小七推着轮椅上的江策一路往前院走。

      江策看着张灯结彩,满院红通通的喜气,忽然感觉全身的病痛都没有了,心满意足道:“过年,就该有过年的样子,我们既是一家人,就不该分什么高低贵贱,坐在一桌吃饭才有过年的气氛嘛!”

      来往的下人个个都是喜气洋洋,见到江策过来,皆是弯腰恭贺新年,嘴里满满都是吉祥话。

      江策到达前厅,江月早就按照她的吩咐,给整个别苑的每一个人按照品级份例准备了金克子。江策说这叫压岁钱,每个人都得拿,这样才能除去一年的晦气,迎接新年的到来。她再一次非常荣幸地做了一回散财童子,果然有钱就是好啊!

      分发完压岁钱,江策清了清嗓子,道:“苍琼别苑的男女老幼大家好,在这即将辞旧迎新的最后一日,江策在这里诚挚的祝愿各位万事如意,平安顺遂。话不多说,咱们吃年夜饭吧!”

      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不曾想一开口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不希望说些令人伤心难过的话题,她喜欢看见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地样子,这样的氛围温馨且美好。

      “江月,我让你送去将军府和长兴寺还有吴家的年礼都送到了吗?”赵璟看着一屋子的烟火气,心底也是暖暖的,随即又操心的问道。

      “回少爷,都送到了,不过端王府咱们不用准备吗?”江月疑惑道。

      江策莞尔一笑:“不用,宫里的除祟仪式结束,他定会过来的。届时我亲手给他。”

      就连江月也不知道,少爷究竟为王爷准备了什么新年贺礼,奇怪的是,也没让人出门采买什么新奇贵重的东西啊。

      江策环顾四周,突然奇怪道:“大师和道长不在吗?怎么没有见到他们?”

      江月好像早有准备地解释道:“大师与道长向来不喜欢热闹,这里许多东西大师也都吃不得,我命人单独准备了些素斋宴席,送到他们院子里了。”

      大师喜静她知道,可云游那个老道什么时候喜欢安静了,他向来是哪里有热闹往哪儿凑,活脱脱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怎会甘于寂寞躲在自己小院里?他不是经常找我探讨一些稀奇古怪的奇思妙想吗?今日准备了这么一大桌火锅,各种料碟,无数种荤菜素菜,还有父亲珍藏的好酒,他竟然没有出来!

      江策觉得有鬼,突然道:“既然如此,小七,推我去大师他们院子吧,这段时日也多亏了他们的照料……”她有时甚至怀疑,如今变得噩梦连连是否拖了二位的福,但是又明白江月绝不可能害自己,就连赵璟好像也是非常认可他们,敏锐如她,不去搞清楚这份好奇心,得多难受啊~

      闻言,江月脸色微变,他想不动声色的掩饰掉,却还是被江策尽收眼底,江策抢先一步道:“江月,你就留下主持大局吧,不必跟着侍候了,有小七在就行。”

      不等江月再多说什么,一扬手,小七便听话地推着她往大师的院子过去了。

      “宋问今日来说他的腿已经彻底不能下地了,我们没有时间了,你赶紧想想办法呀!”一个苍老干涩地声音无助地乞求道。

      “你这人,是我不愿意出手吗?我都说了,时候未到。”云游无奈地揉着眉心。

      “那究竟何时才到?难不成等他瘫痪变成一个废人,还是说等到他再死一次呢?”那人悲愤交集。

      “你担心,心疼,这些我理解,但是这一关他得自己过,若不走这一遭,才是真正的没救了!”云游一语三关,却总是不愿说破,或者说,他也参不破究竟,知其一而不知全貌。

      突然,云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倾听,道:“嘘,有人来了。”

      就在小七推着江策的轮椅,“咕噜咕噜”直响,逐渐逼近院子的时候,赵璟一个闪身出现在江策的面前:“怎得独自一人跑来了这里,好在这小院不大,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你。”

      江策被这突如其来的闪身一吓,顿觉有些头晕目眩。她缓缓抬头望着眼前的人面容,月光下影影绰绰,院子里烛火影映,一时竟模糊了双眼。她笑道:“奇怪,怎么光看着你就被仙气迷住了眼?”她揉了揉双眼,再次抬起头正想玩笑一句“许是因你太好看”便一时怔住了。

      赵璟等待着他后面要说的话,却迟迟不见江策开口,随即俯身靠近他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小七推我回小竹院。”江策突然焦急道。

      小七虽惊,却很是听话,二话不说推着江策,转了个弯就往回走。他方才是故意把轮椅推的咯吱作响,想要提醒院子里的道长和大师他们来了。好在被赵璟截了胡,他知道大师和道长今日在探讨主子病情恶化的事情,他和江月都生怕被主子发现真相,只好相互隐瞒,互相掩饰。

      赵璟回首看了一眼方才江策看过去的方向,刚刚自己离他这般近,他没有看向自己,去看的是——大师?

      “大师,道长,你们?”道长和大师正伫立在垂花门外,他竟未有一丝察觉。

      “你快跟过去看看吧,恐怕……是要不好了!”云游望着江策落荒而逃的身影,摇头叹道。

      赵璟登时心里一跳,立即转身追上去。

      “小七,抱我回小竹院,别让他跟上,快!”江策早就预料到自己出了问题,这些症状如同一个癌症患者一般,好像什么疑难杂症都汇聚到了自己身上,食不知味,食难下咽,手脚僵硬,脱发,呕血……现在,难道还要让她眼盲吗?

      小七立即抱起轮椅上颤抖不已的江策,急速飞驰,奔回小竹院。

      “赶紧把门关上,反锁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江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应该从未经历过这种感觉,可当死亡逼近的一瞬,人的潜意识都会觉得恐惧,发自内心的恐惧。

      她最害怕的就是自己所爱之人见到自己如今的惨状,她一直表面装作不在乎,不在意的轻松模样,除了是不想让关心她的人担心,更是自欺欺人的一种自我保护行为。因为她不敢想,她不愿确认那个早在心底发现的真相。

      小七像个门神一样杵在门内,看着江策把自己缩成一团惶恐不安的模样,想上前安慰,却又不敢违抗命令。

      赵璟赶到小竹院门口的时候就看见被抛下的轮椅,走进院子,见到紧闭的房门,他瞬间明白道长所谓“恐怕要不好了”是何意思。

      虽然心急如焚,但面对这一天,他早已做了无数次心里准备。他跨过门槛,缓缓走上台阶,轻轻叩响房门,低声道:“今日除夕,我们不一起守岁吗?”

      江策听见赵璟恍若平常的语气和声音,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回道:“我…我有些疲倦,想先休息了。”

      赵璟悬在半空想要推门的手一顿,小七无论如何是挡不住自己的,可是他听到阿策颤抖而克制的声音瞬间不敢再上前。那是他濒临崩溃的瞬间了,他曾今感受过一次,他再也不想听第二次。

      赵璟尽力配合着应道:“那好,累了,你就早些休息,岁我替你守。”

      这一夜,一人在内,一人在外,隔着两扇门一面墙,双双熬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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