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中梦》一捧微尘

65、从古至今，暗恋最苦

　　“少爷今日睡得挺好的，都快巳时三刻了还没醒呢？”时安蹲在阳光明媚的小竹院里一面闲适地抛着石子晒太阳，一面询问在树上闭目养神的小七。

　　“小七，你说咱们会一直住在这儿吗？少爷还会再去端王府吗？”时安有些担忧地自言自语，自从他把平安符香囊藏在端王府，就总是忧心忡忡的，生怕哪日少爷想起，他没法儿交代。

　　隔了许久，小七蓦地睁开眼突然回道：“也许吧~”

　　“啊？也许什么？”时安有些莫名其妙。

　　小七心里想什么，从来不主动与他人说起，除了主子问话他会毫无保留的坦诚相告，换作其余人，他不善言辞，便不再回应。

　　此时，小七耳朵动了动，随即从树上一跃而下，边走边道：“主子，醒了。”

　　“真的！”蹲在地上的时安慢了半拍，踉跄一步差点儿没站稳，他朝候在月洞门外的小弟：“不二，你快去厨房吩咐准备早饭，不对，还是直接准备午饭吧！说一，你去打点儿热水来。”

　　两位小弟仿佛得到什么了不得的差事，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等时安指派完任务，一回头，小七早就走进屋里，他这才小跑几步，喜不自胜地跟了上去。

　　一进屋，便瞧见小七默默垂首立于床榻边，仿佛刚刚只一瞬就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他走过去，好奇地问：“少爷，小七，你们怎么了？”

　　江策脸色看起来还好，只是即使睡了很久，眼下却还是隐隐约约有一丝乌青。

　　“无事，小七说昨晚王爷来过。”江策表面平静的叙述着刚从小七那里知晓的事。

　　“啊？王爷来过，小七你怎么没告诉我！”时安震惊，同时又埋怨小七，他们一起在院子里一上午都没和他提过，可真是……

　　小七完全不理会时安的质问，指着江策手里的几个药瓶，继续道：“主子，王爷离开时交代，黑瓷瓶是消肿化瘀的用在脚踝处，一日更换两次；红瓷瓶是金疮药，一日更换一次即可；待伤口愈合结疤了再用这个白瓷瓶里的祛疤膏，每日一次，坚持涂抹月余绝不会留下疤痕。”

　　江策不知为何，除了初闻赵璟昨晚来过时心底涌上一阵喜悦，可当听见这些当世珍稀药品的用处时，莫名有些生气！

　　他是不希望这具身体留下一点伤疤吧？！他是在盼望哪天真正的江策再回到这具身体吗？！若不是，为何要悄无声息的过来，又不打一声招呼地走了呢？就这般不想见到醒着的我吗？

　　我竟还一厢情愿的梦到自己学会了骑马，好像同某人共乘一骑在山谷间驰骋，果然一切都是自己幻想的春梦！

　　当江策还沉浸在自我感伤中，小竹院外耶律淳嘹亮地嗓音便传了进来：“小策，听说你已经醒了，腿上的伤可曾好些？”

　　江策扶着时安，艰难地起身，强颜欢笑道：“嗯，没昨日那么疼了！”

　　耶律淳一进屋就觉得气氛不对，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见江策神色黯淡，不禁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时安刚想多言，被江策制止，他淡然一笑：“没事，就是可能睡得太久了些，身子都变得松软无力了。对了，昨日韩大哥在我也没好问，这临近年关的，你就这么跑到汴京来真的没关系吗？”

　　耶律淳知道江策不想提，便也不再多言，随即有心思逗他开心地道：“诶~我此次来汴京是办差事的，只不过提前几日启程，顺便先来看望看望你！”

　　“你？办什么差事啊？”江策有些狐疑的打量着一脸得意的耶律淳，她知道耶律淳是大辽的皇室，具体是什么身份，她并未过问，她觉得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总之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就行。

　　耶律淳本无心隐瞒，可突然转变思路，卖关子道：“那都不重要，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总之你晓得我能陪你过完年再走就行，等你脚上伤养好了，我再带你出去跑马！不过先说好了，只能白天去，而且下次我带你去城外，城里地方实在太小了，马蹄子都撒不开，跑起来无趣。”

　　江策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象一下，一个身材高大精壮的青年在你面前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说出一口带有大辽口音的大宋官话别提多滑稽了。其实耶律淳的官话说得很标准，他是故意带着口音逗自己开心呢，这人真是用心了。

　　江策看着耶律淳，微笑道：“谢谢你，耶律~”

　　耶律淳终于不再逗笑，也回以温暖的笑容：“只要你开心就好。”

　　本不想打扰这奇怪的温馨氛围，但时安还是尽职尽责地煞风景道：“少爷，时安扶你去里间梳洗更衣，换个药吧？一会儿午饭就送到屋子里来吃。”

　　江策点头，撑着时安，一蹦一跳地进去了。

　　耶律淳在身后傻乐，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那我在外面等你，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吃午饭啊！”

　　江策爽快地答应：“好——”

　　——

　　“五少爷，经过小人夜以继日不懈努力地跟踪坚守，已经查到那个公子……”

　　“嗯……？”

　　“呸，不对，是那个小白脸，他搬出王府后入住的宅邸是前朝太傅江若谷长子江岭的别苑。前几日还去拜访了吴宅，那吴氏就是樊楼的东家，小白脸在门口唤他‘二舅舅’，据说那家是江家的亲家，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平江府江家长孙——江策。昨天他又去了将军府，待了一整日，回去的时候车上还多了一个异族人，看起来是辽人，小白脸好像脚受了伤，被那人扶进了别苑。”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厮弯腰恭敬地对正在亭中投喂湖里金鱼的蔡鞗，汇报自己近日战果。

　　“江太傅的孙子？江策？和一个辽人？呵呵~这回有意思了！”蔡鞗饶有兴致地撒鱼食逗弄着金鱼。

　　小厮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而后，蔡鞗把一筐子鱼食全部倒入湖中，只见所有金鱼一拥而上，争先哄抢，他冷笑一声：“哼~那个小白脸，人在端王府本少爷不能把他怎么样，可现在，他自己出了保护圈就不能怪本少爷要好好收拾他了。毕竟拖他的福，本少爷屁股上的伤昨个儿才养好，害得我这几日没能好好吃肉喝酒，人都瘦了，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难消我心头之恨！”

　　“是是是！必须给他一点颜色瞧瞧。”小厮恭维地附和。

　　蔡鞗心想：再说了，茂德帝姬也是这个破落户能觊觎的？也不看看现今朝廷究竟是谁的天下，姓江的敢同我蔡氏争抢？真是不自量力！

　　他不知道究竟是谁不自量力，不过在东京奢靡之风下长大的蔡鞗，完美诠释了何为高官贵族家子弟身形富到流油，思想瘦骨如柴。

　　——

　　大内后宫~

　　“五姐，你就帮帮我嘛~长乐待在这规矩森严的后宫都快闷死了，你就再帮我这一次嘛~我保证，这一定是最后一次！”赵长乐不安分地趴在赵康福腿上耍赖撒娇，非要拉着本就喜静的赵康福去寻官家，求个恩典，让她们也能有机会待冬至节祭礼结束，能出宫去看看热闹。

　　赵康福一针一线仔细绣着手里的花绷子，虽未完工，却可见雏形，是极其简单但格外俊秀挺拔的翠竹。她无奈地摇摇头，宠溺地对赵长乐道：“回｜回都是最后一次，一次复一次，我可不会再上了你这个小骗子的当！”

　　赵长乐不依不饶，展开她的独门绝技，张开魔抓就去挠赵康福的纤腰，康福躲不开，又实在痒的很，才不得不求饶道：“好好好，你别闹了，哈哈哈，别再来了，我可吃不消，依你还不行吗！”

　　赵长乐得逞地跳了起来，高兴道：“我就知道，五姐最疼我！”

　　赵康福无奈摇头：“真不晓得，大相国寺又不是没去过，交易的品类虽然繁多，可宫里你要什么没有，怎得还是这么想去？”

　　赵长乐双手叉腰，老神在在地道：“此言差矣，平日是平日，冬至节可不同，我听经常出宫的宫人说，冬至节的大相国寺空前盛大繁荣，里面有很多平时整年都难得一见的稀世奇宝，哪是宫里那些个各国贡品可比的，贡品年年都一样，一点儿没个新鲜，多无聊啊！”

　　赵康福用花绷子轻轻敲了一下赵长乐的脑袋，责备道：“你堂堂一国公主，站没站样，坐没坐相，成日还想着女扮男装出宫胡闹，让爹爹知道了，可又要生气了！”

　　赵长乐拽着赵康福的衣袖，百试不爽地撒娇：“五姐，我的好阿姐，我只在你一个人面前这般放肆呀！爹爹和娘娘是不会知道的。走，我们快去吧，三日后就是冬至节了，今天再不去求就来不及了~”

　　赵康福无奈，叹了口气，放下手里即将完工的绣品正色道：“长乐，我虽答应了替你去求爹爹，可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给你求到啊！”

　　赵长乐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坚定道：“五姐出马，一定能行！爹爹最疼爱的就是你，实在不行，你可以帮我去求求贵妃娘娘嘛~再说了，万一我们这次出宫，又能碰见那个江公子呢！冬至节这般热闹，他说不定也会出来逛逛，到时候，你辛苦绣的这个荷包才能送给他不是？”

　　赵康福羞的面红耳赤，连忙捂住赵长乐的嘴，同时震惊地瞪大眼睛看向长乐：“你…你怎么知道我是给他绣的？”

　　赵长乐呜呜的发不出声，扒拉着康福紧紧捂住自己嘴的手，赵康福才回过神来，连忙又放开，目光躲闪的等待长乐的回答：“我还能怎么知道的？当然是看出来的，你从那日天宁节回来就开始找秀坊的宫女学绣各种花样，后来每次来找你，你都在绣这个破竹子，还总是盯着它傻笑，我还能不知道？”

　　“你……”

　　赵长乐不管康福此时脸色多么涨红，又纳闷地问道：“不过，你绣个破竹子给人家作甚？一般不都绣花，绣鸳鸯吗？”

　　赵康福赧然地低头微笑，看着方桌上的半成品道：“你不知道，那日我在车厢里看到他白色长衫上隐隐约约印着竹叶，他的鞋面上直接绣着竹子，他整个人立在那儿就如一根修竹，青翠坚毅，温润如玉。”

　　“咦~~~说来说去，不就是瘦成了一根竹杆儿吗？不过，我觉得那个江策太瘦弱了，不好不好，我比较喜欢魁梧强壮的男子！”赵长乐完全不知羞怯为何地宣扬着自己的喜好。

　　“你可真敢说，回头让你嫁给外邦的蛮子，有你哭的！”赵康福捂嘴偷笑。

　　没过多久姊妹两就有说有笑地结伴前往延和殿，那是赵康福生母贵妃娘娘刘氏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