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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狭路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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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的突然沦陷看似始料未及,却又是意料之中的事。只不过,江策没想到,这一天的来临会这么快。
就像是历史的进程也在赶着趟一般的发生,江策希望这一切发展的慢一些,可未来的一切却正迫不及待地朝自己奔涌而来。
眼看着游·行的礼队载着满城的喜悦渐行渐远,江策也万分落寞地离开了依旧喧嚣的人群。
没走多远,竟在下一个路口撞见了不该遇见的人。
遇见的人是蔡鞗,他们之间还真是冤家路窄啊!只不过,这一次,蔡鞗看似瘦了不少,身边也不再浩浩荡荡地跟着两排彪形大汉。随侍在身侧的除了几个侍从婢女,还有一个与他并肩而行的女子。
那女子戴着帷帽,即便现在是冬至时分,她的身上也只穿了件浅红色的锦缎褙子。身形消受的厉害,指骨分明的手交叠在身前,隐隐透露着一丝病态。
起先江策并未在意,目光仅仅在他们二人身上停留了片刻,蔡鞗那神经质的挑事毛病就又犯了!不过,也不知是什么缘由,即便是全汴京最趾高气昂的纨绔,如今也稍微收敛了几分。
蔡鞗本想指着江策鼻子破口大骂,手刚抬起,却又莫名其妙地放下,脸上透露着不自然地郁闷,转脸对着一旁的女子道:“这汴京城何时变得如此狭窄了?营造司的官员这几年怕是都懒在家里吃闲饭了吧!”
见他也没有要与自己挑衅的意思,江策才不会在意这个神经病在说些什么呢!本想就这么无视地走开,却出乎意料地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忽然,那女子轻声唤道:“江公子。”
江策本能地停住了脚步,他还在努力回忆这是哪个熟人的声音,便听到蔡鞗骤然气急败坏地怒吼:“他妈的,你当老子不存在吗?!嫁人了还要想着勾搭别的男人,不要以为是公主老子就不敢打你!”
听到这话,江策蓦地回过身。而也就是在他回身之际,那女子摘下了帷帽,露出真容。
正是茂德帝姬——赵康福!
谁知,也正是这个举动,完全惹怒了蔡鞗。见康福看到江策便走不动路本就妒火中烧,再看见江策回头以后,康福又立即摘下了帷帽,这一点更是令他不能容忍。怒发冲冠,竟直接扬手狠狠甩了康福一记耳光!
众人皆是震惊不已,下人们更是吓得不敢吭声。
见状,江策却是看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呵斥道:“蔡鞗,你怎么能当街打女人呢?”
可是,显然江策的这一举动更加惹怒了他,只见蔡鞗气得吹胡子瞪眼,歇斯底里道:“我教训自己的女人,与你何干?你又是什么东西?不要以为你有端王给你当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倒是实话,江策被噎得一时无话可说。
康福的婢女李云早已吓得泣不成声,康福亦是羞愧地无地自容。
但即便如此,她却没有退让分毫,眼眶微红,脸颊微微肿起,却仍在凝视着江策。她的眼里似是有很多话想要与江策说,只是她不知道江策在前世早就知道她是谁了!
可是,终究是不能沾染的人啊,前世她也是最终嫁给了蔡鞗。
这或许,便是宿命吧~
康福以为江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她还想走近些与江策说说话。可是,却被蔡鞗死死拽住了手腕,一把拉了回去,蔡鞗身形夯实,一下用力过猛,竟把人拉拽的踉跄一步,直接摔倒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应是极重的,纵使是冬日里,身上裹了件薄棉衣,也能听见骨头碰撞青石砖地面的脆响。霎时,康福神情痛苦地□□着,侧身仰倒在地上,一手颤抖地捂住了左肩。
江策正欲上前一步,却被身后一人捷足先登。
来人竟是韩攸宁,她虽是一身男子装束,却没有刻意装作男人。她焦急地冲过去,一把推开身旁早已手足无措的蔡鞗,厉声道:“你滚!”而后,又换了一个较为温柔的语气,关切道:“康福,你有没有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当韩攸宁从地上扶起康福,才注意到康福的视线正牢牢锁定着前方。韩攸宁循着康福的目光抬头看过来,见一直伫立在原地袖手旁观的人竟是江策!
一时间,心中愤懑,诸多不快登时涌上心头。
韩攸宁冲着江策没好气道:“你站在那儿就是为了招惹是非的吗?要不帮忙,要不就走!”
江策不知道韩攸宁为何突然对自己发难,但是他能明显看出韩攸宁看到自己时的讶然和怨恨。他不明白,之前,乃至前世他们的关系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愣神间,韩攸宁已经张罗着婢女李云架起了康福。蔡鞗抬步就想跟上去,却被韩攸宁突然从腰间亮出的寒光吓得连连却步。
只是那寒光利刃竟是,竟是韩攸宁当初赠送给赵璟的那把匕首!
韩攸宁凛然瞪了蔡鞗一眼,骂道:“打女人的男人,本姑娘这把刀见一个砍一个,你再敢上前一步试试!”
蔡鞗既羞愤又担忧地望着康福,嗫嚅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转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冲着过来就对江策发难:“是他!就是他这个妖孽!不论男女,都会被他下降头,都要为他神魂跌倒!凭什么,就凭你有一副好皮囊吗?!”
话毕,还朝着江策的面门狠狠啐了一口!只不过,他那口还没啐出来,就被隐七一脚踹到下巴,扭着头飞了出去。
江策也不想理会他,上前一步,道:“不知道伤的重不重,需当立即就医处理才好。在下知道一位神医的住处,就在前面不远的街巷。二位,可以随我过去,片刻就能到。”
韩攸宁听见方才蔡鞗的话,心中更是不忿,冷声道:“江公子不必多管闲事!”
可康福却痛苦万分地拉了拉韩攸宁的衣袖,眼神里充满了渴求。韩攸宁与康福亦是多年的好友,私下里更是无话不说。自从康福去年年底下嫁给蔡鞗,出了宫,长乐不能常在身边,也不方便随意出宫,便只有韩攸宁能常常过府,闺中一叙了。
康福一个眼神,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韩攸宁知道的却更多,即便如此,她也答应了那个人暂时不四处宣扬。终是拗不过康福的意愿,还是答应了她的恳求。
也不管蔡鞗是不是在后面气得跳脚,江策命隐七制住了他,领着韩攸宁她们便匆匆赶往宋问的药庐。
药庐内~
即便宋问是医者,在这个年代还是诸多受限的。不过好在正因为是神医,即便自己不能亲自上阵,也能指导旁人为伤患治疗。
宋问在询问过后得知了康福的伤情,又让韩攸宁摸清了康福肩膀和手臂上究竟是哪处受了伤,在确认过仅仅是脱臼,骨头确实没断后。便以口转述着,隔着屏风,远程教授了韩攸宁为康福把脱臼的肩膀给接了回去。
宋问听到关节归位的声音,顿时笑逐颜开,夸赞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却不知里屋的韩攸宁和康福皆满头大汗,康福因为一直咬着手帕,强忍着疼痛坚强的没吭一声,她一直是这种隐忍的性子,此时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而韩攸宁则是被吓的够呛,平日的韩攸宁即便再巾帼不让须眉,但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完全不通医理的人,竟然要给旁人治疗脱臼。若不是在坐的基本都是男子,康福的伤势又刻不容缓,她是万万不敢揽下这种瓷器活的。
须臾,韩攸宁揉着手腕,缓缓走了出来,他直接漠视了江策,冲着宋问作了个揖,竟是爽朗地行了男子的礼仪手势。她莞尔一笑,道:“多谢宋神医妙手,康福她果真没事了!您真厉害,若是来不及寻到女大夫,康福这伤还不知要拖到何时才能医治呢!”
是啊,若非宋问只需望、闻、问就能遥控医治,就这样让康福跟着蔡鞗回去,还不知几时能找到女大夫,又何时才能治疗她这个伤。即便大户人家府中有坐诊大夫,也大多是男子。康福贵为公主,又嫁做人妇,更是不能近身察看。
一想到这里,江策再次对这万恶的旧社会吐槽不已。
随即,忽然又听到宋问磕磕巴巴地回礼道:“不用…不必,姑娘,谬赞了。宋问不才,实在…实在当不得,神医的,圣名!”
闻言,江策不由得扭过头,看向宋问,只见他耳根通红,竟然是害羞了?!
江策微微有些震惊,宋问这厮何时如此言语紧张过,他向来能够口若悬河地把活人骂死,再喋喋不休地把死人说活!赵璟亦常常戏称,宋问的舌头比他的医术更为了得。
如今是怎么了?竟然因为韩攸宁羞涩了?!木讷了?!转性了?!
江策不禁咋舌,不过,悠闲地看宋问八卦还不到片刻,康福就在贴身婢女的搀扶下,自里屋走了出来。
半点没有察觉出异样的韩攸宁听到动静,转身便跑了过去,在另一边搀扶着康福。
韩攸宁关切道:“怎么样?还有没有哪处受了伤?”
江策望去,似是脸颊上的巴掌印,也已经上了宋问的消肿药膏,也不知宋问又研发了什么神仙膏药,竟然让康福的脸看上去没有初来时肿得那般厉害了。
康福抬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江策,低声对韩攸宁道:“攸宁,就让我与江公子说几句话吧!”
闻言,江策微微蹙眉,面露尴尬,但还是委婉道:“姑娘,额…夫人,在下……”
一听到“夫人”二字,康福就心口一紧,眼眶里瞬间就盈满了一层雾气。
见状,江策后面的话还没能说出口,就又被吃了炮仗的韩攸宁给怼了:“你别说话!”
江策立即住嘴,韩攸宁转而又无奈地劝道:“康福,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康福看了韩攸宁一眼,却道:“我明白的,我就是想和江公子说几句话。就在这院子里便好,大家都在也行。”
于是,不出所料,康福要说的果然是幼时在宫里,江策少年时救下她的陈年往事。殊不知,江策前世就听过这一段了,这一世记忆恢复的时候,也因上回再见她时想起过几个片段。
不过,不论康福如何感激涕零,又是多年铭记于心,江策都不会有任何的反应。并非江策铁石心肠,只是江策也是自幼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啊!
并且,江策与赵璟的事,在坐的除了康福,另外两个都是知情人。所以这段念念不忘的往昔思慕之情,众人听来,面上皆是神情各异,一言难尽。
话毕,康福眼眶里存贮的雾气终是化作了两行热泪,像是要宣泄出自己压抑多年的思慕般噗簌簌淌下。
但,江策却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本想避开这不该有的牵扯,可是天意弄人,总是让他们狭路相逢,遇到一些令人不忿的事。
不过,还不等江策想到该如何应对这个状况,赵璟竟如从天降,走进了药庐。
见到他来,江策微微有些尴尬,正欲解释一二,却见赵璟边朝自己走来,边道:“阿策,不必多说,我在进来前大致听到了。”
说完,便径自来到江策身边,温柔地牵起江策的手,与江策十指相扣,而后,面向康福道:“康福,你贵为公主,既已嫁做人妇,更当克己复礼。蔡鞗虽有过错,但此番是你不对。皇叔望你今后不要再任性妄为才好!”
话音刚落,便拉着呆若木鸡的江策,直接转身离开了。留下一院子众人,纷纷神情各异,但也大致肖似,那便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大惊失色!
宋问是压根没眼看。
韩攸宁虽已知情,却未曾亲眼所见,心中总有存疑,甚至抱有幻想,如今倒是能彻底死心了。
而赵康福则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心情复杂,久久不能平静!
出去之后,江策才回过味儿来,他顿住脚步,呆怔地看着被赵璟紧握的手,忐忑不安地问:“你我这般,当真无事?”
赵璟回眸,眉头紧皱,似是非常不悦:“不这样,那丫头是不会死心的。她已经嫁人,却当着蔡鞗的面这样,是不是太过自私了?你我虽不必惧怕蔡家的势力,但若是惹了坊间传闻,终究是对你名声不好,她如此,便是在害你。”
即便事实如此,但江策仍旧有些惴惴不安,他担忧道:“可是,可是刚刚……”
不知为何,赵璟却莫名坚定,坚定到不容置疑,他握了握江策的手,肃然道:“我不会再容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在背地里辱没你,没人可以伤害你,无意的也不行!你心软,犹豫不决,但那是隐患,唯有连根拔除,才是良策。”
听到这番话,江策十分动容,他也不再纠结,任凭赵璟处理好了。
毕竟,无论前世今生,他只爱眼前这一人,旁人便不想多顾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也是不容易,男人女人都得防,干掉一个耶律淳,又干掉一个赵康福,猜猜下一个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