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十八年间》曹贼

6、殿前作诗

　　天正帝此话一出，太子和三皇子同时惊住，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高义轩。
　　这话是何意思，难道父皇是对老七有什么想法？他们两个在心里猜想着，也想趁这次机会探一探高义轩的态度。
　　反倒是高义轩浑然不觉，仿佛不明白个中的意义，仔细打量着周围，然后认真的说道：“父皇这里，是大乾之中，天下之中，不似寻常的富豪商贾，也别于一般的王侯贵族，煌而不俗，重而不淤，见天下之太平，掌百姓之祈愿，遵天子，受神明，是为天命之所，孩儿觉得这里是极好。”
　　天正帝微微点了点头，饶有兴趣的看着高义轩，不说话，也不表态，让人猜不透这位天下之尊，到底在想些什么。
　　高义轩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孩儿平时懒散惯了，父皇也许听闻过，孩儿在城中建了一座仙乐坊，虽然小有名气，但平时也就吟吟诗、作作画、唱唱曲什么的，也都习惯了无拘无束，所以对于这里而言，孩儿倒是更喜欢坊里。”
　　听到这话，一旁的三皇子像是松了口气，高义轩这话的意思，无疑是再说自己对皇位没有意思，虽然不清楚是真是假，但至少明面上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了。
　　太子又像个老好人一样，安慰道：“老七何苦如此贬低自己，整个大乾谁不知道你仙乐坊的名气，我大乾无数才子佳人，无不向而往之，被称为文人圣地，七弟也被称为我大乾的明珠才子，在这方面二哥也是自愧不如。”
　　紧接着太子又提议道：“不如趁着今日，老七就赋诗一首，也让我们看看大乾明珠才子的才气，如何？”
　　三皇子也随声附和道：“没错，七弟才情俱佳，也让我这个俗人开开眼界。”
　　见天正帝没有说话，高义轩便站起身来，拱手道：“那弟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高义轩用手指点着额头，仔细想了一会，又似恍然般抬起了头，看向天正帝，朗声道：“青天白日不见空，群山颠倒为藏拙。”
　　这两句诗一出来，天正帝的脸色就开始变了，而太子和三皇子都浑然不觉。
　　“未见己身真面目，何怨别处不无辜。”
　　高义轩说完，满意的笑了笑，浑然未觉的坐了下来。
　　此时，太子才陡然发觉这首诗，是意有所之啊，“未见己身真面目，和怨别处不无辜”，这不就是影射之前传闻三皇子派人刺杀纪婉月的事情么。
　　三皇子也听出来些不对，脸色有些铁青的僵在那里。
　　但太子想不到的是，高义轩何止影射了三皇子，他还将他们的父皇也包含在了里面。
　　关于冉恒一事，突如其来而已悄然而逝，一切的真相都变得不为人知。
　　但这不仅仅是高义轩心里的痛，也是天正帝心里的一道疤，现如今高义轩却是一而再的想要揭开这道疤。
　　“咳咳…咳咳…”天正帝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太子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关心的问道：“父皇，你身体如何？需不需要孩儿叫太医前来？”
　　天正帝摆了摆手，嗡然道：“只是有些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你们兄弟在这里好好的聊，朕先去休息了，来人。”
　　这时吴公公进来，从太子的手中接过，扶着天正帝向外走去。
　　走到高义轩身旁的时候，天正帝停了一下，沉声说道：“你永远不要忘了，你是朕的儿子。”
　　见高义轩没有任何反应，冷哼一声，便离开了大殿。
　　这一场家宴，颇有一股鸿门宴的气势，三皇子自天正帝离开后，就没再说过话，倒是太子和高义轩有说有笑的，最后太子稍逊酒力，先一步回去了东宫，临走前还特意夸赞高义轩今日的诗，诗韵悠长，耐人寻味。
　　三皇子铁青着脸，在太子回去后也愤愤的出了大殿。
　　高义轩紧随其后，叫住了三皇子。
　　“三哥留步，弟弟还有一事。”高义轩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说道：“三哥派人去我仙乐坊送的信，弟弟已经收到了，人我也给三哥好好的照顾着，没有出什么问题，三哥也不必谢我，这都是我这个当弟弟的应当做的。”
　　高义轩说完，就离开了皇宫。

　　“高义轩，你这是在威胁本王么，你一个不受父皇待见的弃子，凭什么敢威胁本王！”
　　三皇子府上，刚修整好的房间，再次被砸烂。
　　过了好久，三皇子平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把柄，已经被老七抓住了，现在要考虑怎么才能不让高义轩把这个把柄给放出去，尤其是今日高义轩和太子交谈甚欢，如果高义轩把自己的把柄交给太子，以太子的手段，自己将永无宁日。
　　现在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反制住高义轩，或者用高义轩想要得到的东西交换。
　　可是，高义轩想要的到的消息，到底是什么呢？

　　另一边，阿雷把刘向从暗室里带了出来，让他洗净身子，并换了一身衣服，虽然他被阿雷虐的很惨，但大部分的伤口都在身上，穿上衣服后便看不出来了。
　　刘向带着阿雷来到了自己的家中，家里的门并没有拴住，刘向也是怕自己的母亲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邻居进都进不来。
　　进门后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子，里面还种着一些蔬菜，但现在看来，也因为没人照料，已经有些枯黄了。
　　进了屋后，阿雷看到了刘向的母亲，一个头发苍白，满脸枯黄的老太太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已经干了的干粮，正一点一点的吃着。
　　老太太见有人进来，显然吓了一跳，当看到刘向时，老太太猛的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想刘向走去，嘴里哭诉着：“是向儿么？你这几天是干嘛去了，也不跟为娘说一声，为娘还以为你，还以为你…”
　　刘向哽咽着喊了一声娘，赶忙上前扶住母亲。
　　两人哭了好一会，阿雷就在身旁看着，眼角一抹泪水悄然地流了下来，心里想着公子应该也很想他的母亲吧。
　　刘向的母亲看向阿雷，疑惑的问道：“向儿，这位是？”
　　刘向犹豫了一下，刚想开口，阿雷就抢先一步说道：“朋友。”
　　“原来是向儿的朋友，快坐快坐。”刘向的母亲颤颤巍巍的把这个房间里看起来最好的椅子给拖过来，脸上止不住的高兴：“这还是我们向儿，第一次带朋友回家。”
　　“我们向儿啊嘴笨，平时不会说话，整天弄那个棍啊棒啊的，木纳的很。”
　　刘向的母亲自顾自的数落着，刘向也不反驳，就在那里嘿嘿的傻笑。
　　这一刻，阿雷想到的不再是公子跟他讲过的情景，而是自己仅存的关于小时候的记忆。
　　那时候，自己也是在这样的院子里，父亲常年在外面做工，母亲就在家里，种田织布。
　　每当自己顽皮了，母亲就经常数落自己，但没有一次动手打过。
　　直到后来，战乱波及到村子里，父亲生死未卜，他一个人躲在草垛里，看着母亲在自己的面前没了生息。
　　他不敢说话，因为母亲一直睁着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好像再说“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他就那样在草垛里藏了两天两夜，当冉恒把他带回去时，他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刘向的母亲拍了拍阿雷，让他坐下来。
　　阿雷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有事情，坐…不了。”
　　“是啊娘，我和…朋友，还有些事，你先回房间，等我忙完了，给你做顿好吃的。”
　　刘向也反应过来，搀着母亲回到了房里。
　　待取了三皇子的密令，刘向跟着阿雷出了屋子。
　　刘向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那我娘的病…”
　　“待会会有几个人过来，带着大夫给你娘治病，那几个人也会保你一家的安全。”阿雷说完，便准备回去复命。
　　刘向喊住了他，想了想道：“七殿下宅心仁厚，草民无以为报，只有这一身轻贱的功夫，希望能够为七殿下效命。”
　　“我会转告公子的。”阿雷点头道。
　　几天后，仙乐坊里就又多出一个伙计，依然憨憨的，傻傻的，也有人听说他会武功，但都当成了一个笑话。
　　高义轩也没在上过朝，毕竟对他来说，就算去了，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说不准还会让父皇看着碍眼。
　　所以这几天，他就呆在仙乐坊里，祁明宫也很少回，对他来说，冉恒的事情，就如同迷雾一样，再次毫无头绪。
　　“阿雷，我饿了。”仙乐坊的后院里，高义轩坐在躺椅上喊了一声。
　　正在和纪婉月比试的阿雷立刻手了手，让纪婉月摔了个趔趄，险些趴在地上。
　　“高义轩！”
　　纪婉月气冲冲的跑到高义轩的面前，怒骂道：“你整天就知道欺负阿雷，自己没手没脚啊，干嘛让阿雷帮你去拿！”
　　高义轩摇了摇头，说:“谁说我是让阿雷去拿。”
　　然后扭头冲阿雷喊道：“阿雷，我要吃你做的，要吃糖醋里脊，红烧排骨，还有猪蹄。”
　　“稍等。”阿雷也没有抱怨，反而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向厨房走去。
　　“我看你就像猪蹄！”纪婉月简直要疯了，为什么阿雷这么听他的话，而且一句抱怨都没有。
　　“我要给阿雷赎身！”纪婉月气鼓鼓的说道。
　　高义轩仔细打量了一下，然后叹着气，摇着头，说道：“你不行，阿雷永远也不可能跟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