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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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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大女儿林楚楚还未婚,只有一个未婚夫,是同村的。两家在闹洪灾前离得近,关系不错,从小就给林楚楚和那家人的大儿子定下了娃娃亲。后来村子搬迁,两家离得远了,但还时常走动着。如今林楚楚在河边卖鱼打工赚钱贴补家用,那家的儿子则是在酒楼做伙计。本来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但林家指着这个大女儿做事勤快又能帮衬家里,迟迟不愿提这事。二女儿倒是天生乐观性子,一次无意的机会被一个卖茶叶的商人看中,讨去做了妾室。
得知林楚楚碰见了小女儿,则又把心思动到小女儿身上了。林母道:“你找个机会,把她约出来再好好问问情况。若是能要点钱最好。你弟弟念书笔墨纸砚还有给先生的束修,哪样不要钱。她总得出份力才是。”
林楚楚按住林母兴奋的手,道:“娘,还不到时候。我见小妹她对我并不热络,想是事隔这么多年了,亲情也淡了许多。贸然开口提要钱的事,她肯定反感,不如慢慢来。”
“好,听你的。你打小就聪明,什么事都考虑得周全。按你说的办就是了。”林母的脸在灯下笑得起了褶子。二女儿出嫁后她倒是想捞些钱回来,但是那家的大妇本就严苛,二女儿吃穿用度没亏着她,说手头有多少钱那就是很少了。
但自从那一日后,妙妙便没有去过林楚楚做工的地方,林楚楚一直没找到什么机会再见妙妙。
十几日后,宋老爷和宋夫人俱都从京城回来了。他们在京城已经待了很有一段时日,这次突然回来并没有通知府上的人。及至到了府门口,众人才知晓。那管家着人告知了少爷和小姐这个消息,宋盈盈是迫不及待便到了大门口迎接。宋眠在屋内喝了一盅茶,见时间消磨得差不多了,这才举步往外走去。走之前让林妙妙不要跟着,自己待在屋内便是。
到了门口,见宋盈盈已经扑在宋夫人怀里撒娇,宋老爷站在一旁目光慈爱地看着两人。见到宋眠来了,宋夫人拍了拍宋盈盈的肩膀,道:“怎么这么晚才来?叫我和你爹好等。走吧,咱们进去再说。”说完三人肩并肩进了府内。宋眠若有所思,跟在他们身后。
到了正厅,宋夫人旋即沉下脸,对着宋眠说道:“听说你又欺负你妹妹了?”
宋盈盈有了人撑腰,当即挺直了腰杆看向宋眠。宋老爷颇为头疼地看向宋眠道:“你这一天天地,不学无术,养你何用?你让我以后怎么放心把宋家交给你?”
宋眠道:“母亲还未听我说话,便定了我的罪,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宋夫人与宋老爷对视一眼,皆摇了摇头,道:“我哪里是要定你的罪?你妹妹身子骨弱,你怎么忍心欺负她?秋月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你这么做不是打了你妹妹的脸吗?把你妹妹气病了你又有什么好处?”
“妹妹的脸面要紧,我的脸面就不要紧了?母亲未免太偏颇了。”
宋夫人似乎被气得不轻,听宋眠说完,竟红了眼圈,对着宋老爷说道;“老爷,这孩子如今我是管不了了。依我看,这孩子心性不定,迟早闯出更大的祸患来。我们不在云州这些日子,我听管家说,这孩子成天在外与些富家公子相交,在外胡乱混着,吃酒赌博逛花楼都不在话下。我心里着急啊,眼见他一步步走歪,我怎么对得起地下的姐姐。”说着她用帕子拭泪,哭出声来。
宋老爷连忙搂着宋夫人的肩膀劝慰,又恨声对宋眠道:“逆子,你给我滚出去,现在不想看见你。”
宋夫人抬起头来道:“云逸,我只盼着你懂事明理,不要辜负姐姐临死前的期望。”原来这位宋夫人并不是宋眠和宋盈盈的亲生母亲。
宋老爷与宋眠的生母一见钟情,结为连理。原先说的是这女方与家里人失散,家里的人多半是不在了。生下宋眠后不久又怀上了宋盈盈,恰可以凑成一对好字。现在的宋夫人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说的是她是宋眠生母的妹妹,家中父母皆已不在。她费了些力气终于打探到姐姐的夫家。至此在宋家住了下来。谁想到,宋眠的生母在生下宋盈盈后身体每况愈下,临死前把宋眠宋盈盈两兄妹托付给了自己的妹妹,希望她好生照顾。
宋夫人亦是个狠人,怕宋老爷再娶妻对两兄妹不好,干脆主动向宋老爷坦白想要嫁给姐夫。宋夫人年轻貌美,一来二去地便同宋老爷成了事。这才有此一说。
宋眠哪怕脸上多些动容,宋老爷或许会不那么生气。但是他板着一张脸,无动于衷。宋老爷狠狠掷了一个茶杯过去,“哐当”一声落在宋眠的脚边。他后退一步,正好避过,拱了拱手道:“既然父亲母亲不愿看到我,我便先走了。”唇边甚至带了一丝笑容。
这天晚上,宋老爷和宋夫人的接风宴,一家人独独少了宋眠。
宋眠好像无事人一般坐在窗前看书。
妙妙去厨房在李大娘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看到宋眠的背影,她感觉这位少爷也挺可怜的。宋眠今日的胃口似乎仍然不好,动了几口菜,便要妙妙把剩下的菜都吃完。妙妙不敢惊扰他,见他一言不发看着桌面上的菜色发呆,忍不住出言安慰道:“少爷,你不要伤心了。”
嗯?伤心?宋眠看着妙妙眼中的同情,眼底闪过一丝兴味。若是旁人对他露出怜悯的目光,他只会觉得厌恶。但妙妙,她始终是不同的。宋眠道:“你都听说了?”他抿着唇,看向妙妙,脸上不露出丝毫痕迹。
妙妙又怕他生气,慌乱解释道:“我不是,我是恰好听说正厅那边在摆宴,没有要故意打听的意思。”见宋眠低垂着眸子,大约是没有生气,又小心翼翼开口道:“我以前伤心的时候,就会大哭一场,心里会好受许多。人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少爷你若是伤心了就想个法子开心一下,转移一下注意力或者发泄一下,兴许会好一些。就是不要憋着。”
宋眠肩膀抖动了两下,实则是见妙妙太可爱,忍不住笑,但是他得憋着,不能破功。于是宋眠低声说道:“是吗?我几乎没有哭过。那,今晚的夜色很美,你可以陪我看看月亮吗?”
今夜是十六,但是一轮圆月高照,皎洁月色温柔覆盖四周,比昨夜的更动人。
妙妙以为他要去花园看月亮,特地给宋眠准备了披风。现在已经是深秋,夜里多少有些寒凉了。宋眠没说话,带着她绕了一截小路,手忽然搂住妙妙的腰,道:“抓稳了。”脚尖点地,已经飞上了一处屋檐。
这大约是宋府的高处。
下面簌簌的树木,偶尔有树叶被风吹风的哗哗声。视野开阔处,看得到整个宋府的全貌。只是不能向下看,一看就会觉得双腿发软。妙妙打了个哆嗦,看向宋眠道:“少爷,我们非要在这儿看月亮吗?我觉得似乎有些太高了。”她怕自己落下去,只得紧紧攀住宋眠。
宋眠神色黯然道:“你若是不愿意,我便送你回去吧。”
妙妙终究不忍,把心一横,道自己就当是舍命陪君子罢。少爷都已经这么可怜了,若是看月亮都没个人陪,也太可怜了些。她咬着嘴唇,仿佛下了极大决心似的,道:“我愿意的,咱们就在这里看吧。这里的月亮看起来很美。”
宋眠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她。她柔软的发丝被风吹拂着,很生动。她说话的声音软软的,很动听。宋眠就这样听着她绞尽脑汁地找着话题,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心里酥酥麻麻的。
宋眠道:“披风拿来。”是妙妙出门时给宋眠拿上的。妙妙递给他,她本应该给他披上,但是眼下她的手指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牢牢扒拉在宋眠腰带上,丝毫不敢松懈,生怕自己一松手就掉下去了。宋眠要披风,她就把抱在怀里的披风往前拱了拱,道:“少爷,在这里。你能不能自己拿一下?”
宋眠见她一脸害怕的样子,弯了唇角,从她怀里把披风接过去,牢牢裹在她身上。妙妙一下子就感觉到温暖和踏实,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宋眠,宋眠却道:“妙妙,把你肩膀借给我靠一下。你的肩膀太瘦了,有些膈人。”
妙妙这下懂了,原来是要用披风垫一垫,免得靠着不舒服。妙妙今晚脾气极好,点点头道:“好,少爷靠着罢。”
只是宋眠靠过来的时候,她忽然有些紧张了。他有些沉,妙妙几乎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他靠的不舒服。然后就听见宋眠闷闷地声音道:“你说你以前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哭,那为什么不开心?”
妙妙觉得宋眠现在心情不好,自然是想得到安慰。一个伤心的人要得到安慰,最要紧的是什么?当然是要有一个比他更惨的人来衬托!妙妙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决定说一件她觉得最伤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