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伪装日记》以前是菠萝

4、摇摆的他

　　一旦接受了女尊这种设定，似乎也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吧。

　　陆知宁百无聊赖地坐在书阁翻话本，性转一下的话，昨天偶遇裴先生那一段岂不相当于大少爷偶遇姨娘，这样一想，不知道为什么全身都觉得怪怪的。

　　而裴先生给的话本，若是以陆知宁熟悉的父权视角来看就很普通，千金大小姐爱上落魄书生，不顾父母反对，为爱私奔，最后结婚产子，难产而亡，书生另娶。从女性视角来看还挺具有劝诫性的。但是陆知宁在小书阁里翻了几本与姜朝律法相关的书，虽然读起来很艰难，但是连蒙带猜还是能够发觉这个时代对男性的苛刻。

　　首先，最显著的一点是对男性的约束，也就是“在家从母，外嫁从妻，妻死从女”，陆知宁看到这里差点没笑出来，虽然也经常在现代社会的听到一些用男德来讽刺要求女性遵从女德的言论，但因为大家都知道是一种讽刺，反而容易忽略这种性别压迫带来的不适感。

　　陆知宁想象来一下自己如果在这个时代被要求听从母亲、妻子、女儿的话总觉得有些别扭。但由于他本身也不是大男子主义，对性别倒也不是很敏感，这一点点小小的心理不适也没有翻出什么海浪。只是忽然想到，某些穿越小说的女主角，那些在现代接受来几十年教育之后穿越到父权压迫的社会的女孩，不知道心里该有多憋屈。

　　除此之外，陆知宁翻到一条奇怪的律法，来论证话本里的故事有多么荒谬：如果妻子生育期间难产而死，那丈夫也会被判处死刑。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实在是一条令人疑惑的律法，陆知宁仔细推敲来好几遍，确认自己并没有理解错，于是出声问道，：“琉璃，你知道这条律法是什么意思吗？”

　　立在陆知宁身边的宝珠小声道，“回大小姐，琉璃刚刚去端点心了，一会才回来。奴婢们都不认识字。”

　　“哦哦，”陆知宁转过头去打量宝珠，对方没有低着头，是张柔和的圆脸，陆知宁的思绪一偏，问道，“你和琉璃是两姐妹吗，我分不太清楚你们的样子。”

　　恰好琉璃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提着点心盒子。陆知宁看了一眼琉璃的脸，两人确实长得差不多。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和宝珠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也许有些亲戚关系，但那时候年纪小，没什么印象。”琉璃比宝珠要活泼一下，说话时也没有停下指挥小丫鬟干活。

　　宝珠则要稳重一些，话也不多。

　　“那你们家里人呢？”陆知宁问，按照他以往对古代的理解，或许会有穷人家养活不了孩子，卖了女儿去做丫鬟，但在姜朝女尊男卑的情形下，女儿应该是家中的宝贝，约莫等于大少爷身边的小厮书童，还算有些前途？

　　“小时候家乡发了大水，家里只活了我一个。宝珠倒还有个弟弟呢。”琉璃说着，从宝珠手里接过小扇子轻轻地扇风。

　　……尴尬。陆知宁忘了天灾这一卦，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嘴里只能干巴巴地说，“你们节哀顺变。”

　　宝珠端上点心和花茶，“大小姐心善。这是老爷吩咐的点心，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在陆知宁看不到的地方，宝珠不太赞同地看了琉璃一眼，琉璃无声地回了一个可爱的鬼脸。

　　古代的点心到底还是比不过现代的薯片可乐，甜滋滋的绿豆糕味道还行，但是花茶里一股玫瑰的香味差点没让陆知宁一口喷出来。他不禁想到自己第一次吃老妈去云南玩带回来的玫瑰花饼，一打开门，空气里都是浓郁到让人脑壳疼的花香味。

　　陆知宁狼狈地放下茶杯，吓了两个在偷偷用眼神交流的女孩一跳，琉璃赶忙道，“大小姐呛着了吗？”

　　“没有没有，快给我来杯普通的茶。”陆知宁话音刚落，宝珠已稳稳地递了帕子和茶杯过来。

　　陆知宁喝完水漱完口之后松了口气，倒不是他不喜欢花茶，只是这味道太浓了，简直和之前喝的中药有的一拼。

　　“味道挺好的，”陆知宁昧着良心对琉璃说，“你去回复父亲吧，只是味道太浓了，以后就不要送花茶给我了。绿豆糕可以。”

　　“是。”琉璃正要退下，陆知宁又道，“对了，把裴先生给我的这几本话本也带过去吧。我不太喜欢。”

　　这种古代千金被贫穷小子蒙骗的剧情实在看得陆知宁不爽，在他原本的世界里，古代充满着父权压迫和对女性的剥削，怎么到女尊世界还有这种奇怪的糟粕。虽然说到底，他本身对封建制度都很不喜欢，不管是男尊还是女尊都挺不平等的，但是非要选一个的话，以他目前的了解来看，还是先站一下女尊。

　　除了因为他伪装大小姐，而没有被侵犯什么利益；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细数他所知道的历史五千年，对女性的压迫实在是太惨了。近有职场歧视伏弟魔，远有裹小脚杀女婴，更不用说古代战争失败后女性沦为货币和战利品。

　　如果是女尊的话，或许会好一些？他想道。

　　吃完点心之后陆知宁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他的院子挺大的，一眼望过去花团锦簇，郁郁葱葱，没想到在现代社会辛苦做社畜买不起房的他一朝穿越能成为富二代。

　　虽然古代劳动人民很辛苦，但是陆知宁能力和胆子都实在有限，做不到在封建社会搞人人平等那一套，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努力一下。最最起码，那种欺女霸男（？）的事是绝对不会做的。不过，做一个逍遥大小姐还是挺有意思的？

　　思及此，陆知宁对宝珠说，“我打算出门看看，要去向父亲说一声吗？”

　　按照姜朝女主外，男主内的规定，内宅里的大小事项都由侯爷容康管理。

　　宝珠说，“不必您亲自去，让下人带个话就是了。您身体刚痊愈不久，出去散散心也是极好的。”

　　于是陆知宁换了身衣服，带着宝珠出了门。

　　日常并不走侯府正门，陆知宁来到侧门，门房是个面孔英气的小姑娘，看样子也只有十三四岁，见了陆知宁，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见过大小姐，大小姐是要出去玩吗？”

　　陆知宁不认识她，只是冲她点点头，“是的。逛一会就回来。”

　　“大小姐要骑马吗，夫人最近买了几匹好马，都威风得紧呢。”门房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像再说骑马吧骑马吧。

　　宝珠像是怕陆知宁应下，忙在一旁小声提醒，“大小姐身体刚刚痊愈……”

　　陆知宁说不动摇是假的，因为他长这么大还没有骑过马，但正因为自己没有骑马经验，现在能够应下就怪了。刚刚摔了一次头，养了两个月才好。要是废物本废陆知宁现在骑马上街，怕不是要摔个半身不遂地回来。

　　“挺好的，但还是下次吧。”陆知宁冲着门房笑了笑，小姑娘立刻像放了气的皮球似的的瘪了下去，但下一秒她又神龙活虎起来，让人惊诧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是不是都有无限的精力。

　　“那大小姐带上这两个护院吧，老陆和小毛，老陆以往是一直跟着您的，小毛刚来，但拳脚功夫不错。”门房小姑娘兴冲冲地拉着两人到陆知宁面前。

　　老陆是一个二三十岁的高个女性，样貌普通，身材有些魁梧；小毛个子高却瘦，看起来较为腼腆。

　　陆知宁对这类女保镖还感觉挺神奇，再加上安全问题确实要重视，于是直接应下了。

　　宣平侯府坐落在平安街上，左拐走过两条街就是交易的东西市。古色古香的建筑在陆知宁看来只是比一些影视城更加精致一点，并不新奇；街上人来人往，想象中那种女子穿着奇装异服，露胳膊露腿的情况也没有出现。男性的人数好像是少一些，但是三三两两也有。

　　等到了东西市，女尊男卑的气氛才一下子明显起来。最为显示的是弥漫在空气中的胭脂水粉香味和清脆的交谈声，站在门外招揽客人进门看看珠宝、布料的妇人，推着小车贩售杂货的婆婆，街上来来往往的年轻女子，相比之下，男性的存在感十分就要薄弱得多，店铺中的男性大多是给女性打下手，而作为消费者的男性，也远远比女性消费者少。

　　陆知宁慢慢走在街上，双眼不紧不慢观察着来往的人群。路过一家杂货铺时看到一个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沉默地帮着父母照看没什么生意的店铺。陆知宁的目光在少年洗得发白的衣料和发黄的发梢之间流连，对方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原本无声的双眼忽然充满了愤怒，紧接着猛地背过身去。

　　陆知宁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自己好像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浪荡子。他在心里发窘，心说少年啊，我真的只是好奇看看你啊。

　　话说回来，原来女尊世界也这么讲究男女大防吗，不过也算可以理解，男女大防和孝道治国应该是封建社会的标配了吧。

　　陆知宁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走进杂货铺，卖的是些做工粗糙的小玩意儿，陆知宁随便挑了几样还算新鲜的小东西，让宝珠结账去。这一回少年的脸色好看许多，陆知宁看着他忽然心里一动，“这位掌柜，你多大了？”

　　少年没有料到陆知宁会向自己搭话。一开始他把陆知宁当作了女流氓，但回过神来看看陆知宁一行人的打扮，就知道是自己太敏感了。加上陆知宁买了好几样东西，他心里有些感激，又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小声道，“十七了。”

　　十七看起来也太瘦了。陆知宁想道，“你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吗？”

　　“不是的，”少年不自然地说，“我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

　　陆知宁好奇，继续问道，“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少年涨红了脸，嚅动嘴唇说了句什么。

　　“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可以再说一……”

　　“……招妹。”少年捏紧了拳头又松开，将包好的几样东西递给了宝珠，“我的名字叫徐招妹。”

　　陆知宁自觉自己或许伤害了一个青少年的自尊心，但又想到如果是一个叫做招娣的女孩子，在面对他人询问名字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其实一开始只是好奇这个世界的人会不会因为重女轻男而在生育的时候去拼女孩，但是问到的信息却比陆知宁想得要多。

　　如果我是女孩，出身在这样的社会会开心吗。陆知宁不禁想到。

　　“徐招妹，”陆知宁对那个少年说，“刚刚买的那几样，我再要三套，什么时候能来拿？”

　　“啊……这个、三天后就行。”少年慌忙接过宝珠递过来的订金。

　　“那我三天后来拿。”陆知宁走出杂货铺，听到少年在身后说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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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下一章出现吧厚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