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的发》勿问安

2、发虫

　　不知过了多久，朱妍从床上醒来，一如既往的噩梦，一如既往湿漉漉的头发，还有她呆呆的茫然不知。
　　梦里的一些片段已经开始模糊，仿佛是一团血红和暗黑交织纠缠，恐怖又热烈。这样噩梦连连不是什么办法，她想买个监控摄像头看看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爸爸就是不同意，说什么是她想太多，适当休息就好了，征求了几次也没成，只能作罢。
　　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六点四十了，吓得她赶紧行动起来，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可不能迟到。
　　赶忙整理好心情，洗漱穿戴好从卧室出来，楼下客厅坐着一个摆弄电脑的男人。
　　朱妍喊了一声，“爸爸。”
　　男人听见楼上有人喊，连忙扣上电脑答应了一声。
　　朱妍的爸爸名叫朱志铭，是当地一个科研室的研究人员，具体是什么职位不很清楚，这种类型的工作机密性很强，朱妍一个初中生也不大明白。朱志铭平时忙得几乎没时间着家，最近似乎空闲下来，时不时还能陪朱妍逛个街，在家里做个饭什么的，这让平时冷冷清清的家里多了一丝烟火气，朱妍自然是很开心的。
　　“不喜欢吃炸猪蹄了？今早起来看一口没动。”
　　朱妍下楼来到客厅，端起一杯牛奶边喝边说，“我昨晚睡得早，明明爸爸你还没回来，我没有看到炸猪蹄啊。”
　　听朱妍说的这话，朱志铭脸色微微一变，夹起一块面包放到朱妍的盘子里，“那可能是我忘了，下次我早点回家给你买好吃的。”
　　朱妍连连摆手，“我可不能再吃宵夜了，人家张懿一个暑假瘦了十多斤，我到处旅游还胖了五斤，她们都笑话我。”
　　“好好好，下次不买这么油腻的零食了。”朱志铭拿起手机发了一会儿消息，突然提到，“妍妍，我看你的洗发水好像用光了，一会儿我去超市买些生活用品，你喜欢什么牌子的，我一起带回来。”
　　朱妍嘴里塞满面包，含糊道，“啊，别，我还是自己去买吧，上次你就买成男士洗发水了，对了，爸爸你不上班吗今天，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朱志铭放下手机，“行吧，你妈妈最近工作比较紧，可能两三周都不回家。我最近手上的工作缓了缓可以在家陪你，你升初三学业任务重，要面临备战中考的大关，幸而我最近有时间做做饭，生活费我放了一部分在电视柜下的抽屉里，用完了就自己拿，唯一的标准就是不能乱花钱，要节约。”
　　“我知道了。”
　　吃完早饭主朱妍就背着书包去上学，顺便在手机店拿回了修好的手机。今天开学典礼，张懿和黄倾玉到得很早，收拾好书柜就到达体育馆迎接今天的开学典礼。朱妍在教室磨蹭了半天，突然找不到一会儿开学典礼结束就要交的数学作业，就给张懿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给老师请个假。
　　张懿问了缘故，朱妍老实告诉她自己作业没拿要回家一趟，张懿怕她搞不定就提议一起去拿，正好老师就在她旁边一起请假，朱妍怕麻烦，多个人跑腿没必要，张懿拧不过她做了罢。
　　朱妍回到家门口，在房子外面徘徊一会儿，却并不走正门，一路轻手轻脚从后门的窗户翻了进去，贴着墙亦步亦趋地挪动，东张西望小心翼翼地躲避什么，终于到达卧室，朱妍放松下来，拿到了桌上的作业本朝四周望了望，确认没有任何异常才有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原路返回学校，突然听见隔壁爸爸的房间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对话声，朱妍浑身细胞再次度紧张起来，贼一般挪到窗口，以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垫脚趴到窗台上，半个身子都伸到了窗外，耳朵竖得老高偷听隔壁的对话...
　　“报告，请放心，001号目前情况稳定，并没有出现人虫排斥现象，只是前不久她目睹了一些刺激性事件，发量、发长以及发根直径会急速生长，不过注射了一些抑制剂和记忆电波清理已经解决完毕。”
　　“很好，不过实验对象一定保证处于适当亢奋和低攻击的状态，在保证母虫发育生长的需求营养量的同时，务必不能造成人员和设备的损失，否则只能终止。”
　　朱志铭的声音有些激动，“请上级放心，保证完成实验项目。”
　　朱妍躲在门外全神贯注听着里面不完全听得懂的对话，分毫响动都不敢发出，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们自然相信你的能力，不过这项实验风险实在过高，先前签署的各项责任保证书和承诺书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上面对这项实验也是前所未有的重视，为了确保实验的安全性和有序性，必须严格执行plan A。”
　　朱志铭表情认真，“明白。”
　　“设备要及时调整，实时监测001号的各项身体指标，一旦发现异常务必做好防护措施，启动预备方案，我不希望因为001的身份你便于心不忍，若是实验失败还有二次机会，若是超出控制范围后果是什么不用我多说，毕竟当初这个艰难的决定也是你自己选择的，不过不必过度自责，这次实验一旦成功将对你的研究生涯是一次阶跃式的，我们一定会等到的。”
　　朱志铭埋下头，面色有些痛苦，不过随即调整好心态，“我明白，如果失败了那也是我自作自受。”
　　“你也不必如此，自古以来，一项成功实验的牺牲总是不计其数，只希望我们能成为那一次就成功的幸运儿。”
　　朱志铭情绪似乎非常低落放，点了点头，随即关掉了眼前的电脑。
　　听完这段对话，这边的朱妍表情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神微微发凉，随即拿着作业本便鬼一般地离开了。
　　朱志铭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文件夹，翻开厚厚的资料，上面布满了文字和图片，而这么厚重的一本资料仅仅只是记录了一种物种—发虫，而这个物种的发现者和培育者就是眼前这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有些呆板的男人。
　　朱志铭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借助微弱的台灯灯光将资料上一些重要的部分修改、勾画、标注，纸张一些地方已经有些泛白，想来已经修正过很多次，这些资料全部都是有关发虫的，几乎将发虫由内到外事无巨细地完全记录。
　　发虫是一种专门寄生在活体头皮上的食毛纲目昆虫，但它们并不寄生在鸟类的毛发基部，而是寄生在人类的头发根部，一些能力稍强的还可以与脑神经发生作用，从而与大脑建立联系。
　　一旦成功寄生，需要大约两个月的生长发育期，待其成熟就会开始分泌一种类生长素，进而通过活体头皮释放自己的产物，这种产物是一种与人体头发十分相似的结构，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是角蛋白，剩下还有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八是区别于一般毛发的不明功能的神经纤维和肌肉组织，不过还并未完全了解这些神经和肌肉有什么用处，至少目前还未其具有任何攻击意图和自主意识。
　　发虫的稳定性和可控性还有待加强，所以需要大量实验去将发虫温良、有用的基因筛选出来，进而工业化。
　　现在这些年轻人熬夜工作，发量堪忧，假发虽然能解决一时困顿，不过终究比不上自己本身的头发，所以一旦发虫研究成功，势必是一个可观的投资项目。
　　想到这里朱志铭心中又有了斗志，只是唯一对不起的人可能就是他的女儿朱妍了吧。
　　001就是朱妍，由于此项实验的机密性无法招募志愿者，而且其中关于死亡的各项协议政府不给予通过，各方努力也无效果，说是什么违背人伦和道德，这无异于把他们多年的努力一次抹杀。
　　后来考虑到接种发虫不会活体致死和出现不良反应，在各方压力下，朱志铭不得不将目标锁定在朱妍身上。身为朱志铭的女儿，既能方便接种发虫，又能在后期实时观察发虫动态，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实验对象。
　　朱志铭不是没有挣扎过，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和反复思虑，强烈的成功欲望还是战胜了十年亲情...
　　朱妍并非第一个接种发虫的活体，但却是第一个活人，在此之前曾接种过兔子、无毛猫以及大量的白鼠，发虫在这些哺乳动物的体表和体内都进行着十分活跃的生命活动，两者形成了一种类似寄生的关系，却几乎没有出现过活体死亡的现象，不过有被毛发缠绕窒息而死的兔子，最终定论为没有把控好实验时长，导致的这一失误。
　　目前为止，朱妍和发虫的结合十分完美，除去之前几次发量和发长暴涨的意外，几乎没有出现任何不良反应。而且朱志铭还发现朱妍似乎有能力控制头发的生长速度，在此之前的实验中并未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发虫寄生到人类身上，一定还会出现许多之前从未遇到过的反应现象，等待考证和记录。
　　收拾好心情，朱志铭合上这本宝贵的资料，长长叹息，吐不尽心中的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