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结婚改良手册》吾六廿

40、很不巧

　　这一觉相凛睡得踏实、舒服，和在船上的时候一样，只要额前的温度走了，被子另一边空了，相凛就醒了。

　　两人迅速整理，出门就听见了咚咚嘭嘭的声音。

　　虫族又进攻了。

　　应召燨已经习惯了，但这是相凛第一次参与战争。

　　相凛现在隶属于帝国紧急志愿队，他有他的任务，一出管理层大门，相凛就与应召燨分开，到昨天老队员通知的地方集合

　　这场仗开始得突然，新志愿队的人虽然在学校的时候模拟过战时集合的场景，但模拟与真实隔了理想与现实那么远的距离，但新兵们依旧井然有序。

　　帝国紧急志愿队选拔的是精英，而不是合格生，帝国紧急志愿队每个区只录取十个人。H1星球一共有六个区，来了六十个人，H2星球有五个区，来了五十个人。

　　两个星球的人只选了一百一十个人。

　　整顿集合花了两分钟不到，相凛就和所有人一样，站在原地等待命令。
　　相凛问：“老队员呢？”他们集合好了，但老队员一个都没出现。
　　格尔有些兴奋：“不知道，可能先走了吧。”
　　没人过来，他们只能干等。

　　天上的三叶虫越来越多，每一只都比他们想象的大。

　　相凛原本以为虫族就和他小时候见到的一样大小，基本两到三米之间，但其实虫族很大。

　　最大的有十几米，头部盔甲坚硬，外壳如铁，只有用导弹打才能打死，最小的才是相凛见过的两三米大小的虫族。

　　只要团队合作顺利或者个人能力突出，一只小型三叶虫对于人来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

　　问题是

　　这样的小型三叶虫很多，密密麻麻。

　　它们像H3星球的风沙，只要大型三叶虫起飞，它们就像被吹起的沙粒一般，疯狂落在防雨罩上。

　　粒子墙上趴满了虫族，就像黑夜一样捂住光。

　　五分钟后长官来了，是个beta，这让相凛稍稍有些意外，毕竟他在帝国还从来没有见过除alpha之外的人当领导者。

　　不过相凛的反应算平淡的，格尔的反应才大。

　　格尔瞪着眼睛，站在相凛身后，张着嘴巴，难以置信道：“居然是个beta！”
　　惊讶完又佩服地说，“不愧是我H3星球，领导都那么不一样。”

　　伦殊逸今早和沃尔夫一起出去杀虫族的时候，应召燨突然给他下了一个命令。

　　应召燨说：“帝国紧急志愿队那帮新兵以后就由你带了。”

　　伦殊逸愣了一下，他知道有新兵来，他还以为应召燨会把新兵分别安排在各个队伍里做人员补充，没想到是给他。

　　时间紧急，伦殊逸也没问为什么，铿锵有力地行了个军礼，说了个是就开车去了。

　　开的还不是一般的车，是技术部的人根据H3星球的特殊地理环境开发的车，走沙路、绕坑都特别容易，而且不卖，H1星球和H2星球都没有这车，限量版。

　　伦殊逸站到这群新兵蛋子里头就听见了他们淅淅索索的交谈，这帮alpha还以为自己说得有多小声，以为他这个beta是聋子。

　　伦殊逸不满地皱了眉，教训道：“这就是精兵的样子吗！？”

　　伦殊逸上过战场杀过虫族，带领beta军团占领过整个H3星球，身上的坚毅和血性都不是虚的，这一声吼过去，新兵蛋子们果然脸色又害怕又兴奋地闭嘴站好。

　　伦殊逸扫视了一眼这帮新兵，昨天应召燨回来的时候他正带着人修房子，他没见过这帮人，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这一扫，伦殊逸就发现了一个显眼的存在。

　　一个矮了这群又糙又黑的alpha们半个头，皮肤雪白扎眼的…beta？

　　不过伦殊逸只看了一眼，他不管队伍里的人是什么性别，只要听话能打胜仗就行。

　　伦殊逸双手背在身后，双脚外八，与肩同宽，声音说不上高昂，但严厉十足，吼：“我是伦殊逸，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的长官，做什么不管事情大小都要给我打报告，无条件服从命令，明白吗！”

　　“明白！”

　　伦殊逸看他们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没有见过战争的跃跃欲试，手一挥：“跟我走！”

　　按照伦殊逸的意思，今天是这群小虾米第一次上战场，如果吓着了，以后听见虫族撞粒子墙的声音都害怕，那就白白损失战斗力，所以他打算先带这群新兵去后方，做些不危险的工作，搜救因战争受困，被压在房檐底下的人，顺便熟悉环境。

　　今天早上虫族重新换了个进攻点，它们似乎变聪明了，不从防御力最强的正上方进攻，而是从防守较为薄弱的地方进攻。

　　今天被进攻的地方就是beta的集体宿舍上方，已经有不少beta被虫族入侵造成的房屋坍塌给压死了。

　　不过伦殊逸带他们去的地方相对安全，没那么危险。

　　伦殊逸开着车在前面引这群新兵去beta宿舍，一百一十个人闻着车尾气，吃着风沙，往管理层大门反方向跑。

　　别说，还真有点悲壮。

　　茫茫的风沙
　　震耳的炮火声
　　一辆东颠西倒的老轿车

　　格尔边跑边说：“我以后也要做到这个级别的官，别人跑着我坐着。”
　　泽蒙在他们右边，闻言呲了一声：“没追求，至少是要做到应召燨少将的这个位置好吗！？”
　　特里损他：“说得你能似的。”
　　“我怎么就没了！？” 泽蒙不服气， “搞得像你没想过似的。”
　　“我当然想过，但我想得实际。”

　　特里说，“先活下来再说。”

　　特里的这句话同时戳中了相凛和格尔，相凛是六一三事件的唯一幸存者，见识过死亡，他比谁都想活下去；

　　格尔是从H3星球层层考试，被选拔进首都圈北部军区的士兵，听完特里的话他就陷入了沉默。

　　是啊，做什么春秋大梦，先活下来再说。

　　H3星球从来都不是安全的地方。

　　但显然有人不这么想。
　　泽蒙兀地大声喊：“我要做下一个应召燨少将！！！”
　　泽蒙这一嗓子嚎得一百一十个全听见了，有人笑他有人骂他还有人保持沉默，默默加速。

　　不想和傻子一起跑。

　　相凛三人离他最近，被他这一嗓子吓得耳膜都差点破了，个个都揉了揉耳朵。

　　特里埋怨道：“你是不是有病！？”

　　泽蒙哈哈哈大笑：“我没病，喊出来舒坦，目标喊出来，你们都听见了，我就有动力了，不然没做到多丢人，再说了，都是自己人，长官又听不见，也就你们笑笑，无所谓。”

　　相凛稍稍加了一点速，他不认识这个二货，太丢人了。
　　格尔看见相凛的小动作，也笑着跟着加速，特里看他俩加速也加速，徒留泽蒙一个人做大梦。

　　有谁能在二十九岁的年龄就当上少将？

　　在帝国历史上，目前只有应召燨一个。

　　伦殊逸开着车，嘴角上翘，刚才谁吼的那一嗓子他听得清清楚楚。
　　年轻就是好，有激情有活力。

　　但伦殊逸忘记了自己也才二十。

　　beta宿舍到了，伦殊逸将车藏在隐秘位置，确保不会突然砸下只三叶虫压坏了车。

　　伦殊逸集合了一下队伍，喊道：“刚才谁说要成为下一个应召燨少将！？”

　　一群人准备看泽蒙的笑话，泽蒙抖了一下，他还说人家长官听不见他吼什么，结果长官听得清清楚楚，当众处刑。

　　泽蒙心一横，红着脸出队，喊：“我！”

　　伦殊逸虽然比泽蒙矮，但气势很强，眼神坚毅犀利，问：“名字！”
　　“泽蒙！”

　　“嗯。”伦殊逸面无表情，严肃道，“以后就由泽蒙负责这一组的救援行动安排！”伦殊逸指了指泽蒙这一排。

　　“啊？”泽蒙傻眼了，他以为自己会被长官训，说他做春秋大梦，没想到给他当了个小组长！？随即立刻高昂回道，“是！”

　　伦殊逸看着这群眼神发亮的士兵，道：“我永远不会吝啬机会给敢拼敢赢敢喊的人，只要你们敢喊我就敢给你们机会！”

　　战场上的军功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组长是士兵晋升的第一步。

　　机会失去了就没有了。

　　伦殊逸扫视他们：“你们一共一百一十个人，站成了十排，每排十一人，已经确定了一个小组长，剩下的九个小组长，有没有人自愿？”

　　有泽蒙这个先例在，大家都跃跃欲试，格尔第一个举手：“长官，我，格尔，自荐做本组组长！”
　　“好！”伦殊逸指了指相凛和格尔这一排，“以后你就是这一排的小组长！”
　　“是！”
　　“长官，我！特里自荐！”

　　导弹发射的声音弥漫在空气中，风沙迷得人眼睛疼。

　　热血的少年勇敢无畏。

　　相凛不是会出风头的性格，就这样平静地站着没动。

　　他的冷静与周围格格不入。

　　伦殊逸任命完小组长，又错眼看了眼那个长得白的beta，心想这个beta沉得住气，可以和应召燨说说，以后往将领方向培养。

　　伦殊逸带头进入危险凌乱的宿舍区，道：“车里有担架，救的人集中放在平地再取担架抬回去，以免秩序混乱。”
　　“是！”

　　十支队伍分在了五个方向，伦殊逸特地带了相凛的队伍。

　　他想看看这个冰冷的士兵的表现。

　　相凛手里拿着生命探测器，猫着腰敲打石头，神色严肃、一刻也不敢放松。

　　他怕自己遗漏了哪块石头少救一个人。

　　突然，相凛闻到了一股不属于这里的味道。

　　那是一个alpha的味道，苍老，包裹着血味儿。

　　生命探测器响了。

　　相凛低头，一只脏得发黑、混杂着沙粒的血迹的手跳入瞳孔。

　　相凛喊：“格尔小组，有人！”

　　格尔小组的人立刻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劲朝一处使，声往一处发，搬开了石块，发现石块下面有个坑，坑里有个身材高大的，但是双腿蜷缩的老人。

　　格尔心大，刚才救人的时候没注意味道，以为是哪个组的人过来了才多了个alpha的信息素味道，结果那股味道就是这个老人的。

　　微弱、苍老、带着油画颜料的味道。

　　不过也来不及想为什么beta堆里会有一个alpha了，格尔道：“先把人抱出来放在平地！”

　　格尔先确定人的口鼻有没有什么硬物，防止吞咽造成呼吸困难，又用仪器检查了一番老人的身体有没有骨折才和其他人一起把人轻轻放在平地上躺着。

　　相凛他们救了一上午，时不时会突然掉下一只三叶虫，但都会被伦殊逸及时解决，伦殊逸动手的时候格尔还惊讶了一番。
　　格尔说：“这个beta真厉害，看起来瘦，劲和技巧真不错，那肌肉绝了！”
　　相凛问：“打得过吗？”
　　格尔干干脆脆：“打不赢，我只能被虐。”

　　上午就在饥饿和忙碌中度过，虫族的进攻都停了相凛他们还在救。

　　停战休息，应召燨整顿好后就和沃尔夫一起过来找他们，看他们把一个个半生不死的人从坑里背出来。

　　应召燨找到相凛的时候，看见相凛背着一个和他身高差不多的beta，把人放在指定的平地上。

　　那里已经躺了四十几个人。

　　应召燨过去帮相凛的忙，一个人找一个人背，但一个小时又过去了，只救了一个人。

　　伦殊逸突然用大喇叭喊：“集合！”新兵只有一百一十个人，每两个人抬一个担架，只能抬五十五个人。

　　但确实再找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伦殊逸带他们来的这一片相对安全，死伤人数没那么多，搜救了一上午找到了五十个人，再搜下去也全是尸体了。

　　伦殊逸开的车不大，只能放点儿担架，他选了两个伤势严重的人并排躺在车上先带走，车上便没有多余的位置了。

　　沃尔夫抬的人刚好是刚才那个有颜料味儿的人，和他一起抬人的是应召燨。
　　沃尔夫下巴指了指抬着的人，道“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的信息素有点儿熟悉。”

　　说起这个应召燨也有点儿奇怪，他也闻到了一点淡淡的信息素，他道：“beta宿舍禁止alpha进入，这个alpha是怎么窜进去的？”

　　H3星球的监控除了哨所的还能用之外，其他的都不能用了，虫族快频率的进攻切断了电线，技术人员补粒子墙都忙不过来了，根本没时间装电线。

　　沃尔夫道：“不知道，看能不能救活，能就好好问问。”

　　这个alpha的心跳没问题，但是体温偏低，不过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一般情况下可以用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味道从侧面去推断他们的生命体征情况，这个alpha的信息素太淡了，这么淡的原因只有两个。

　　人快死了或者腺体受损了。
　　从这个alpha的情况来看，只能是后者。

　　应召燨道：“这个味道…有点儿像颜料味。”

　　说起颜料的味道沃尔夫就想起了一个人，惆怅道：“我记得我爸也是颜料味，小时候我最爱骑在他脖子上，因为那样离他的腺体最近，信息素味道最浓，闻着还不矫情。”

　　沃尔夫的父亲叫戴兰·巴卡，已经在二十一年前虫族和帝国的那场大战中战死了，如果没死的话，今年也六十三了，和应穆疆中将一样大。

　　沃尔夫父亲的事情应召燨也知道，他只说了一句：“叔叔会开心的，你还记着他。”

　　医务处离他们搜救的地方有些远，一百多人的搜救队伍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

　　主要是伦殊逸开的这类型车的产量太少，只有三驾，一架医务处用，以防平时哪个地方出点事好救人，一架应召燨用，方便他出行，一架应召燨下令给了沃尔夫用，沃尔夫每天都要巡查，有车方便。

　　今天沃尔夫因为要在前面打仗用不着车，就把车给伦殊逸运担架了，顺便还能运两个人。

　　到了医务室，新兵小心翼翼地把人从担架上抬下来放在床上，放完又悄悄出去，去食堂吃饭。

　　相凛、应召燨、沃尔夫和格尔是最后进来的四个人。

　　医务处不是一个房子，而是一个仓库，非常大，可以容纳几千人，床位是用简单的木板和棉花拼装成的一米五的小床，还有很多空位。

　　沃尔夫把老人放在了角落，顺便好好观察了一下人，人穿着身破烂衣服，脸有胡子，没胡子的地方全是泥和土，手上有血。

　　沃尔夫把那人的胡子遮住只剩眉眼，又摸了摸人的后颈，惊吓道：“爸！”

　　这一声音量有些大，一群人扭头看他，沃尔夫顺嘴过去道：“把人救过来就好了！”

　　医务处的医生是H3星球土生土长的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听到沃尔夫喊，还以为这个人很严重，过来看了看，看完松了口气道：“放心，能保命，但腿保不住了，得截，断了。”

　　沃尔夫压抑住情绪，不让人看出异样，和平时一样笑着道：“那也比没命强。”
　　医生附和他：“是啊，保命最重要。”

　　伦殊逸看出来沃尔夫的异样，但是他没问，默默走过来蹲在沃尔夫身边。

　　应召燨也看出来沃尔夫的异样，支了个眼神把人叫出来，沃尔夫看见了，蹭了蹭伦殊逸的手背，低声道：“看着他，不要任何人过来，往他的后颈抹味道重的东西。”
　　伦殊逸没问为什么，嗯了一声守在老人身边。

　　沃尔夫一出来，应召燨就问：“怎么了？”
　　沃尔夫闭着眼睛，仰头深呼吸，再开口声音有些哑：“刚才那个人…是我爸。”
　　应召燨比沃尔夫冷静：“没看错？”

　　“没看错。”沃尔夫语气确定，“那个人眉眼和我爸一模一样，我爸后颈有颗肉痣，他也有，而且信息素味道也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太微弱了…微弱得像个beta…”

　　帝国只有几千万人口，沃尔夫不知道不同的人会不会拥有相同的信息素味道的情况，如果没有，那这个人就是他父亲——戴兰·巴卡！

　　应召燨也见过沃尔夫他爸，道：“待会儿人醒了送到会议室。”
　　“嗯。”
　　“别声张，避开毕鲁直，喷点儿阻隔剂盖住信息素味道。”
　　“我知道。”这里不适合情绪外放，沃尔夫压着自己，肩膀紧绷，人看着失去了以往的闲淡。

　　相凛在里面根据医生的吩咐，用碘酒给伤患做消毒，看见应召燨和沃尔夫都出去了，做完事情，医生也不用他帮忙之后出来找应召燨，出来看见沃尔夫的样子，眼神看向应召燨，怎么了？
　　应召燨摇头，没事儿。

　　沃尔夫抹了把脸，绕过相凛进医务室，应召燨这才告诉相凛情况。

　　相凛道：“我待会儿和格尔把人抬到会议室。”
　　“不用。”应召燨示意相凛跟上，“沃尔夫会解决，我们先去吃饭。”现在沃尔夫整个人都绷着，表面看起来不太好，但其实这是沃尔夫最可靠的时候。

　　平时笑嘻嘻的人突然板着脸，要么生气了要么认真了。

　　很不巧，沃尔夫今天两样走占了。

　　下午三点五十左右，应召燨和相凛在会议室，沃尔夫推着个轮椅进来，轮椅上坐着一个人，头低着，看不见脸，衣服遮住了后劲，闻不到任何味道。

　　伦殊逸跟在沃尔夫后面进来，看见相凛和应召燨单独在一起，手上锁门的动作顿了一下。

　　门一锁，轮椅上的人就把头抬起来，脸上胡子还在，但五官干干净净。

　　应召燨一惊，这人真的是戴兰·巴卡！

　　然而戴兰·巴卡张嘴的第一句话就是：“快救相楚！”

　　声音像一条干涸的河床，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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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相楚和楚青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