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大师》虚元子

46、冷夜暗枪

　　说罢之后，那人立刻挂断了电话，魏玄手机中的这段通话记录也被自动抹除。不过此时的魏玄已经无心去关注这件小事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正对着自己的漆黑的枪口。
　　魏玄自从来到Q市之后参与了多起刑事案件，见过了许多死去的人，其中不乏死状凄惨的，但他从未因此动容过，也曾自以为看惯了生死。然而，当生死之难真正降临到自己的身上时，魏玄却体会到了完全不同的感受，那是对生的向往，对死的恐惧，是置身事外时完全无法体会到的绝望。
　　魏玄再也无法保持一向的冷静，他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开始在四周胡乱的寻找着什么，企图依靠些什么东西来破除这死局。
　　很快，魏玄便找到了，那就是持枪的那名干瘦男子。只见那干瘦男子双手颤抖，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之中写满了惊恐。显然，对于杀人这件事情，那干瘦男子也是感到十分恐惧，而且魏玄从他眼中读出的恐惧之感，丝毫不必他此刻内心中的恐惧要弱。
　　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这样想着，魏玄缓缓抬起手来，用尽可能不会刺激到对方的声音劝道：“等一下，你冷静一些，别开枪，不要做傻事。”
　　闻言，那名男子不禁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抖动的更加激烈了些，那扣着扳机的手指也更加用力了一些，罪恶的子弹仿佛随时都会脱膛而出。男子的反应也让魏玄更加紧张，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紧紧盯着男子放在扳机上的食指，脑中不断闪现出男子开枪之后自己血肉横飞的场景。
　　魏玄艰难的咽了下口水，继续劝阻道：“我们，我们谈谈好吗？先把枪放下。”
　　男子此时更加激动了，口中发出了仿佛野兽一般的喘气声音，这让魏玄不由得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和一头失去理智的狂犬讲道理，瞬间感觉到一股无力感。但他认得清，自己所面对的并非野兽，而是一个人类，便继续交流道：“你先把……”
　　话未说完，只见那干瘦男子仿佛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身体猛的一激灵，眼中闪出癫狂的神色。接着，那男子突然把头埋进两只胳膊之中，接着怪叫一声，奋力地扣动了扳机。静夜之中，那声音听来那样的凄惨、尖锐，令人毛骨悚然。
　　而就在男子怪叫的同时，一个矫健的身影猛然冲出，向着魏玄的方向急速撞去。
　　“嘭！嘭！嘭！”
　　“魏玄！”
　　静谧许久的夜，被男子的怪叫声打破后突然热闹了起来，巨大的枪声和焦急的嘶吼声交错作响，接着又同时回归宁静。
　　这番响动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像是一场梦。梦中，魏玄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意识不到了。而当他从这短暂又奇幻的梦中醒来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扑倒在了地上，身上除了被人扑倒在地时的痛感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异样的感觉。惊异之下，他低头看去，才发现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将自己扑倒的人竟然是陈斌。
　　而此刻的陈斌正趴在他的身上，一动不动，身上血流不止。
　　魏玄愣了片刻，突然意识到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看着眼前那张熟悉却渐渐失去生气的面庞，有些难以接受的将手伸向陈斌的身体。
　　“陈……老陈，老陈——老陈！”
　　魏玄试探性的晃了两下陈斌的身体 ，发现对方毫无反应，心中顿时一片慌乱。此时的他完全顾不得身边还有个持枪的危险分子，马上坐起身来将陈斌的身体翻正，两个醒目的弹孔立刻出现在魏玄的眼中。
　　“不，不，不！”
　　魏玄摇着头，极力否认着眼前所看到的事实。接着，他转头看向陈斌的面庞，摇晃着陈斌的身体，急切的呼唤着：
　　“老陈！老陈！老陈！”
　　魏玄疯狂的喊着，他多希望自己的呼唤可以换来陈斌的一句应答，多希望陈斌可以突然开口，像往常那样和他开一句玩笑。但，无论魏玄怎样努力，陈斌都没有任何回应。
　　魏玄还在不断的呼唤，他的声音也让一旁低着的头的干瘦男子逐渐清醒过来。他抬头看向前方，便看到了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的陈斌，和正在苦苦呼唤的魏玄。见此，干瘦男子一惊，眼神也恢复了清明。他看了一眼魏玄和陈斌，又看一眼自己手中的手枪，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当即吓得一抖，将手枪扔到了地上。接着，他看着眼前的血泊，一边颤抖着后退，一边害怕的说着：“不是，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男子后退了几步，便碰到了一面墙壁之上，这让他再次吓得一激灵。他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只是一面墙后，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魏玄，这便转过身去，慌不择路的逃跑了。现场内，只留下了一身是血的陈斌，和苦苦呼唤的魏玄……
　　不远处的高楼上，一名黑衣男子正在用望远镜观察着现场。他见到陈斌突然冲出来扑倒了魏玄，又见到那干瘦男子受惊跑开，不禁怒骂一声，接着打开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电话：
　　“老大，咕噜失手了，他打中小蓝了。”
　　黑衣男子的声音十分阴冷，虽然说着有些搞笑的话语，但语气中却仍透着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寒意。此人正是刚才和魏玄通电话的人。
　　和他通电话的人十分冷静，淡淡的问了一句：“特工史密斯处理掉了吗？”
　　黑衣男子用望眼镜看了一眼魏玄，见他身上没有受伤，便答道：“没有，咕噜已经跑了。”
　　“撤吧。”
　　抛下这样一句之后，对面的人便挂断了电话。黑衣男子将手机放入口袋，再从望远镜中看一眼悲伤的魏玄，冷笑道：“大顾问，我们下次再见吧。”
　　说罢，男子将望远镜装进包中，转身离开了房间。
　　巨大的枪声很快就惊动了周边的人，很快就有一些人跑来查看情况，当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陈斌之时，那些人都被吓了一跳。之后，这些人纷纷拿出了手机，有心者在拨打报警和急救的电话，其他的则拿起手机开始拍摄。
　　不久，警车和急救车便开了过来，并迅速隔离开围观的群众。这时，一名警官来到现场，语言简练的吩咐道：“封锁消息，救治伤员，查看现场。”
　　接着，这名警官来到魏玄的身前。当他看到陈斌的时候，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接着便蹲下身来，将手搭在魏玄的肩上，说道：“魏玄，振作！”
　　魏玄抬起头来，却见来人正是Q市副支队长王明德。看着王明德制服上肃穆的警徽，魏玄一时间思绪万千。接着，他稍稍冷静了一下，指向干瘦男子逃跑的方向，用尽可能清晰的语言陈述道：“持枪的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寸头，身形消瘦，脸色很白。穿白色上衣，浅蓝色裤子，衣服单薄而且很脏，从那边跑了。”
　　王明德知道魏玄此刻一定十分悲伤，能这样流利的报出犯人的外貌特征，完全是为了帮助警方尽快抓住凶手。王明德肯定的拍拍魏玄的肩膀，说一句：“放心吧。”便开始指挥现场。
　　因为在警方到来前，围观群众就已经将现场的照片传到了网上，所以陈斌牺牲的消息很快便流传了开来。好在，支队的行动也十分迅速，案发后不久就从手枪上的指纹锁定了嫌疑人——一名有前科的瘾君子，名叫娄建忠。当晚，警方便在娄建忠的家中找到了他，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警方找到娄建忠的时候，他已经自杀身亡了。
　　警方迅速将这些信息公开，网上的舆论这才被压了下来。
　　而至于娄建忠所使用的那把枪，经鉴定，那是一把□□，至于娄建忠是从哪里得到这把枪的，还有待进一步调查。
　　这天，是一个悲伤的日子，警方为陈斌举办了隆重的葬礼，送别这位在刑侦一线工作了十数年的老刑警。小林、黄磊、赵海、王明德等人尽数到场，却唯独不见魏玄的身影。
　　小林和黄磊为陈斌献过花后，小林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问身边的黄磊：“队长，顾问怎么没来？”
　　小林这次询问，却不是因为在意魏玄，只是觉得魏玄作为陈斌的好搭档，这种场合不来似乎不太合情理。
　　此时的黄磊看着大厅中陈斌的黑白照片，一向坚强的他眼角也泛起了泪花。他看得出神，一时没有听到小林的话。小林正要继续问，身边的赵海却先答道：
　　“魏玄这次受到的打击很大，我之前看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垮掉了……”
　　说到最后，赵海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眼眶一红，马上也要流出泪来。要说垮掉，他又何尝没有这种感觉呢。
　　小林闻言，吸了吸鼻子，说道：“也是，他和老……和陈组长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关系很好，肯定接受不了这种事情。”
　　赵海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嗯。而且魏玄当晚也在现场，他是亲眼看着老陈牺牲的，他所承受的痛苦，应该要比我们更多一些吧。”
　　说罢，小林再次看向陈斌的遗照，脑中浮现出和陈斌共事时的点点滴滴：
　　她想起陈斌每次来技术队时的风风火火：
　　“小郑，调一下监控。”
　　“小郑，你们这边确认完监控了吗？”
　　“小郑！小郑？”
　　她想起陈斌每次挖苦她时的无可奈何：
　　“好你个小林，偷偷摸摸的把顾问给叫来了。”
　　“看你那花痴样。”
　　她想起陈斌每次斥责她没大没小时的恼羞模样：
　　“什么‘老陈’、‘小郑’的，没大没小！”
　　想到这里，小林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她知道，从此以后，技术科的门口，再也不会出现那个一进门就喊“小郑”的老陈；工作的同事里，再也不会有那个恼羞成怒时就轻敲她脑袋的老陈；S区的大队中，再也不会出现那个不让她喊“老陈”的老陈了。
　　“陈组长，我再也不会没大没小的了，你别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