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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沉冤得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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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那一刻,陈斌迟疑了。
他看着眼前的名字,眉头紧锁,尾音长拉,脑中将报告末尾那简单的三个字识别了数遍,却始终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这是怎么回事?”
“很奇怪,”赵海再次揉了揉脑袋,颇为头痛地说道:“门口的血迹血样与死者尸体的血样是不同一的,却又与死者存留在医院血库中的血样DNA吻合。这仿佛是在说,门口的血迹是死者留下的,却又不是死者的留下的。”
魏玄得知这个结果之后,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困惑,而是在脑中快速地将赵海所提供的情报和自己这边新找出的线索相互串联起来,很快便有了一条清晰的思路。
于是,魏玄冷静地说道:“这一点倒正与我们发现的疑点相吻合。”
赵海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喜:“哦?你们有新的发现?”
陈斌一边继续研究着手中的报告,一边娓娓道来:“我们通过文书勘验发现陈忠信自从两年前的车祸之后,签名方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且有故意模仿车祸前签名的痕迹。由此我们初步判断,在车祸之后,陈忠信其实已经死了,现在的陈忠信则是他人假扮的。在对车祸案进行了解后,我们进一步确实了这个想法,并且发现了一个有机会假扮陈忠信的人,那就是陈忠信的私人司机张启明。”
说话间,魏玄走到赵海的办公桌前,拉出对面的椅子来缓缓坐定,这才开口道:“因此,血样及DNA的检测出现这样的异常不仅不奇怪,甚至还直接印证了我们的想法。唯一让人感到困惑的只有一点,那就是陈忠信的血是怎么出现在现场的。”
“等等,等等。”赵海连连叫停,苦笑道:“你先别说新疑点了,让我先把之前的线索先捋一捋,感觉有点乱。”
说罢,赵海一边用食指刮着脸颊,一边在脑中消化着魏玄和陈斌带来的信息。另一边,陈斌也正看着手上的报告愁眉不展。
两条新出现的线索无疑共同指向了同一个真相:两年前的车祸之后,陈忠信本人已经消失了,却又有另一个人将自己改造成陈忠信的模样,并冒充其身份回到了Q市。这个盗用陈忠信身份的人,假扮陈忠信的样子生活了两年的时间,直到被人杀害的这一天。
也就是说,现在的死者并非陈忠信,而是一个盗用陈忠信身份的人。因此,才会出现同一份血样与陈忠信的DNA相吻合,却与“陈忠信”DNA不吻合的离奇现象。究其原因,是因为现在的陈忠信其实是他人假扮的。
道理说来简单,但正所谓当局者迷,赵海和陈斌本是各沿着一条线索在探路,却没想到在这里撞了个满怀,撞得两个人都有点晕晕乎乎的。
不过很快,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和老法医便反应了过来。二人交换了一下思路,陈斌便点头赞同道:“没错,这种推论才合乎情理。”
赵海自己又想了想,说道:“理论上是没有错误的,不过还需要将血库中的血样与尸体的血样再进行一次鉴定,这样才能保证证据链的完整性。另外,我需要对死者再进行一次解剖,确认一下死者面部是否有过整容的痕迹。”
魏玄此时并没有因为案情有新的进展而高兴,依旧紧锁着眉头,分析道:“但是,我们目前只能确定死者不是陈忠信,没办法确定他就是张启明。”
陈斌也补充道:“是啊,而且现场门口为什么会出现的陈忠信的血也是一个问题。”
赵海笑着摇了摇头:“这个问题还是交给你们去思考吧,我的脑袋是转不动了。”说着,他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交代道:“我去通知鉴定科做同一认定,然后去看看死者没有过整容痕迹,你们就先在这里慢慢想吧。”
说罢,赵海起身向外走去,临到门口,又不忘说一句:“走之前记得关门啊。”
随着赵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肃穆的法医办公室内也逐渐陷入了寂静。此时此刻,陈斌、魏玄两位新搭档相视无言,静静地思考着同一个看似不可思议的问题——是否真的是陈忠信杀了“陈忠信”。
这本来是魏、陈二人所面对的真实的刑事问题,然而这样说出来,却仿佛是一个哲学问题。
说来有趣,但也让案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良久之后,终于还是由魏玄一句听上去匪夷所思的问题打破了僵局:
“假设陈忠信还活着,那他有杀人动机吗?”
“嗯……”陈斌顺着魏玄的思路想了想,略显犹豫地说道:“这个,应该不会吧。照理来说,他如果还活着,只需要想办法证实自己的身份就可以了。比如,他可以用自己之前在医院里存下的血样做鉴定什么的,这应该也不难。”
魏玄道:“而且,如果不杀人,他还有机会恢复身份,但一旦杀了人,他不仅没办法恢复身份,还要顶着一个杀人犯的头衔东躲西藏。这实在不像是一个身家过亿的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陈斌皱眉道:“或者,凶手另有其人。这个人曾受过陈忠信的恩惠,并看出现在的陈忠信是他人假扮的,所以为了给真的陈忠信报仇才杀了这个假的陈忠信。之后,他留下陈忠信的血样,就是为了说明假陈忠信的真实身份。”
魏玄没有立刻反驳这个推论,他很清楚这个推论确实存在一定的漏洞,而且这个漏洞几乎是无法填补的。但同时,这个推论也是目前来看最合理的一条,如果轻易判错,那么案情的进展就会陷入僵局。
魏玄总觉得这个推论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启发着他,但这种感觉又不真切,他无论怎样思索都抓不住它。似乎,还差什么东西垫他一下。
思索良久,魏玄还是抓不住那转瞬即逝的灵感,便先就漏洞分析道:“这确实是有可能的。但问题在于,这个血样凶手是怎么得来的?又是怎么带进现场的。”
陈斌分析道:“从之前所了解的车祸信息来看,陈忠信的尸体大概率已经被烧毁了,那么凶手只能从医院的血库中拿到陈忠信的血样。所以,凶手应该是在医院工作,或者是有机会取走血样的人。”
魏玄补充道:“现场门口的血迹面积不小,又呈滴落状,凶手必须带着足够的血样并且有相关的器具才能制造出那样的血迹。”
“可能性很小啊……不过还是根据这个方向排查一下吧。毕竟,当晚参加宴会的人基本都是受过死者……”陈斌顿了顿,纠正道:“不对,是陈忠信。当晚可都是受过他恩惠的人,如果我们没有确切的排查目标去锁定嫌疑人的话,那么当晚的所有人都是有嫌疑的。”
魏玄此时还在回想自己方才的那个灵感,无心去听陈斌的话,便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陈斌将排查方向发布了出去,很快便得到了回应,结果也显而易见:没有符合条件的嫌疑人。
之后不久,赵海也回来了,手中还拿着鉴定科新出的鉴定结果。他一进门,见陈斌一脸的愁相,再看看魏玄闭目苦思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还没想出来呢?”
陈斌无力的应了一声,便问道:“怎么样?”
赵海道:“结果和你们推理的一样。陈忠信在医院的血样和死者的血样认定不同一。死者面部的软组织和肌肉有多处陈旧性伤痕,可以肯定是因整容手术造成的。综上,可以确定死者确实不是陈忠信。
我已经把这个情况报给我们大队长了,他之后就会联系X市那边,将这起陈年错案重新定性。”
说罢,赵海看了一眼陈斌,见对方满面愁容,笑道:“已经有新方向了,怎么还发愁呢?”
陈斌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新方向出来之后,嫌疑人的排查方向又难定了。”
陈斌将方才的一些想法和难处向赵海一一说了出来,赵海听过之后想了一会,说道:“其实,也未必要从医院带出死者的血样啊。”
此话一出,陈斌和魏玄瞬间齐刷刷地看向了赵海,期盼着他说出其中的缘由。赵海见状,得意地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又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笑道:“注意啊,赵老师要开课了。”
陈斌没好气地催促道:“你个法海你快点说啊!”
“法海”是赵海的外号,陈斌一般只有着急时才会这样叫。赵海见状,也明白陈斌已经急得不行了,便不再打趣,一本正经地科普道:“其实,一个人的DNA是会改变的。比如造血干细胞移植后,被移植者的血液DNA就会变得与捐赠者一样。所以,如果陈忠信捐献过骨髓,那么只要有人找到这个接受移植的人,就可以取到和陈忠信DNA相同的血样了。或者,这个凶手就是接受移植的人,那他就可以直接在案发现场留下那样的血迹。”
闻言,陈斌拍手叫道:“成了!林显说过,陈忠信之前确实捐献过骨髓。这样一来,我们只需要找到这个接受移植的人就可以了。”
“林显?”赵海随口问道:“是陈忠信的亲戚吗?”
魏玄回答道:“不,是陈忠信的助理,是一个……”
说着,魏玄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此刻,他口中将要说出的话牵动了一条关键的线索,并让他顺利地抓住了之前那消逝的灵感。至此,魏玄感到豁然开朗,有关案件的一切细节也瞬间明朗了起来。甚至,他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凶手,看到了他作案时的所作所为,看到了他作案后的精妙设计。
想通这些,魏玄轻笑一声,颇有深意地念着未完的话语:
“十分注意细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