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情话》凤栖青水

1、初遇韩锋

　　“滋滋滋”李雨杭认真的在每一寸肌肤上扎着，手下之人在微微颤抖。

　　“好了，今天可以了。”

　　李雨杭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看着床上的人一时半会没起来问道：“很疼吗？”

　　“……让我缓缓……”

　　这幅般若牡丹大花背，现在已经完成了大部分，只剩牡丹部分还没做雾面，这是李雨杭成为纹身师以来，第一次纹这么大的图，很是激动，用手机咔咔咔连着拍了好几张。

　　“回去记得让人帮你涂消炎膏。”

　　送走了客人，李雨杭坐在沙发上，在手机上放大自己的作品，仔细地看着。

　　“这手法，这技术，完全不像是刚入行三年的人，我果然是天选之子。”正得意，一个电话进来了。

　　“喂，你好。”

　　“李雨杭么？”

　　“是，哪位？”

　　“我是王梓野的朋友，想纹身。”

　　“王梓野？”

　　李雨杭脑子里迅速地搜索了一遍。

　　“是微信叫王子也劈叉，纹花臂的那个？”

　　“嗯。”

　　“好，你想什么时间过来？”

　　“明天上午10点。”

　　“好，我加下你微信吧。”

　　“我刚加你了，通过下。”

　　李雨杭看了一眼手机，确实有个好友申请。

　　“一个句号是你吗？”

　　“对。”

　　“好。”

　　挂断电话，李雨杭通过了好友申请。

　　“怎么称呼你？”

　　“韩锋。”

　　“你自己带图还是需要我设计。”

　　“我有图。”

　　嗖～

　　传过来一张欧美风格单线条图，从耳下一直延伸到手腕的黑线，双侧。

　　“OK，明天上午10点见。”

　　“看来我的技术不错，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四个转介绍客户了。酒香不怕巷子深，虽然是在高层公寓里的小工作室，但相信很快就可以门庭若市了。”

　　这样美滋滋地想着，李雨杭一看时间，已经晚上９点多了。

　　“好饿，先去吃个饭再回家。”

　　他看了看对面的商业楼，19楼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拿出手机播了号码，那边接通了：

　　“喂，季经理，有时间陪我吃个饭吗？”

　　一个沉稳的男声回复：“好。”

　　“啊～饿死了，这家的面特别好吃。”

　　李雨杭吹了吹，就往嘴里开始塞面条。对面的季礼笑着安静地看着他。

　　“是有什么项目在加班吗？”

　　“啊……嗯。”

　　“房地产这个行业确实辛苦，还好我脱离了苦海。”

　　“你今天是有客人才这么晚下班？”

　　“是啊，纹了一天才吃上饭。”

　　说话间，李雨杭已经把一碗面条吃完了。

　　“你不吃了？”

　　“我不太饿。”

　　“不太饿你还出来陪我吃饭。我吃了吧，不然浪费。”

　　说着就把季礼的面条拿了过去。

　　“别吃了，这么晚，胃该难受了。”

　　“没事，我还没吃饱呢。”

　　“你明天还在工作室吗？”

　　“嗯，明天有个预约。”

　　“如果还想找人陪你吃饭，记得叫我。”

　　“嗯，好。”

　　李雨杭边吃边露出了纯良的笑。他心里明白，季礼对他应该也是有点意思，虽然一直都没明说。从他俩第一次见面，李雨杭这只颜狗就觊觎季礼的美色。

　　李雨杭和季礼刚认识时，李雨杭还不是纹身师，是地产公司的楼盘宣传册设计师，而季礼当时是负责这个楼盘的广告公司销售经理。

　　季礼长相温润文雅，尤其是一双修长含情的双眸，让这个人无论何时看都像是笑意盈盈，这真是卡在李雨杭审美点上的长相，让老色痞李雨杭开启了主动帮扶模式。

　　看着几次来售楼处都没堵到营销总的季礼，李雨杭主动添加了他的电话，并将营销总的行踪通过电话一一通报给季礼。

　　在季礼的努力和李雨杭的“通风报信”下，季礼拿下了该楼盘的营销广告业务。

　　李雨杭本来只是抱着跟季礼约一炮的想法，可季礼的态度始终有点模棱两可，亲近之中带着一些冷静克制，所以时至今日，饭倒是没少吃，但手都没摸过一回。俩人一来二去，吃的饭多了渐渐熟络了起来。

　　李雨杭虽然贪恋季礼美色，但也没到饿虎扑食的地步，而且季礼克制的态度里，让李雨杭摸不透对方的心意。

　　李雨杭也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男孩，喜欢上了就难以自持，像他这种逢场作戏老油条，这种暧昧的关系他倒也乐于其中。不能一起睡，一起吃饭也是好的，反正自己也是空窗期，有何不可。

　　而季礼的情况，李雨杭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约饭什么的都应承，在一起的氛围也不像是普通朋友的感觉，但这么闪躲，估计不是怕被人发现自己是个gay，就是个船夫，脚下踩了不止一条船。

　　不管什么缘由，李雨杭都不介意，他就是这么个人，爱来爱去，就跟穿衣吃饭一样自然，互做备胎也不是不可，想来一夜情做炮友大家享受其中各取所需就好。

　　叮咚，门铃响了，是预约10点的客人。

　　“你好，我是李雨杭，你是韩锋吧。”

　　李雨杭边打招呼，边把拖鞋给韩锋摆好了，却发现韩锋还站在门口看着他发愣。

　　“嘿！”李雨杭微歪了一下头，纳闷地看着这个奇怪的来访者。

　　韩锋皱着眉定定地看着李雨杭，眼眶已经发红，眼里闪动着泪光。

　　“我去，这是怎么了。”

　　李雨杭想着，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他轻笑着说道：“看你这样，我不会长得像你初恋吧？”

　　李雨杭一说完，韩锋直接过来把李雨杭拥进了怀里。

　　“这是被我说中了……”

　　李雨杭只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那个，大哥，我是李雨杭，你可能是认错人了。”

　　而这边拥着李雨杭的韩锋，已经无声息的落了泪。

　　李雨杭倒了一杯冰水，看着对面坐在沙发里眼眶还红红的韩锋，把水递了过去。

　　“对不起。”

　　“没事儿，都是老爷们，抱一下没事。你现在好点了吗？”

　　韩锋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盯着李雨杭的脸。

　　这张脸，太像了，让韩锋以为眼前的就是宋仁哲，韩锋的青梅竹马。

　　“我们今天是纹，还是改天？”

　　“今天吧。”

　　“那过来把衣服脱了吧。”

　　给韩锋皮肤消完毒，李雨杭开始在韩锋的皮肤上画线，从耳朵下面一直贯穿到手腕的黑线，恰似木偶提线。

　　“这个挺简单的，大概四个小时就能做完。”

　　李雨杭叹了一口气。

　　“但你要一直这么转头看我，我就不敢保证能把这个线割稳了。”

　　说完“对不起”的韩锋还是没能把眼光收回来。

　　李雨杭无奈地笑了笑，用手把韩锋的头摆正，打开了纹身笔，伴随着“滋滋滋”的声音，李雨杭想着，这样的场景，这人不是被酷像自己的人踹了就是阴阳两隔了。

　　暗暗感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穿衣吃饭滚床单，男人啊，你别太认真。

　　“喂，王梓野，你非让我过来纹身就是因为这个人长得像小哲吧。”

　　“你也觉得像是吧？！”

　　电话那头传来了王梓野兴奋拍大腿的声音。

　　“要不是他眼角没那颗痣，我都以为是小哲从哪穿越回来了。”

　　良久，王梓野听电话那头的韩锋没了反应，心虚地问道：“锋哥，你还没从三年前的事走出来？小哲那件事真不怪你……”

　　“挂了。”

　　没等王梓野说完，韩锋就摁了电话。看了看纹了一侧的黑线，掐断烟走出了消防楼梯。

　　终于干完了，虽然只是两条黑线从耳下贯穿至手腕，但也是个细活。

　　李雨杭活动了一下肩颈，习惯性的看向对面的19楼，是黑的。

　　电话响了好久才拨通。

　　“喂，季经理，一起吃饭吗？”

　　“对不起，雨杭，我这边临时有个局儿，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没事，你忙去吧，再约。”

　　挂了电话，李雨杭多少有点失落，虽然他看到19楼是黑的时候就猜到了结果，但今天是周末，本来想放松一下的，这下没人陪了。

　　这时身后的韩锋突然开口说道：“我请你吃饭，走吧。”

　　哈？

　　李雨杭可不想跟这个第一次见面就眼泛泪光的人一起过周末。

　　“不用……”

　　“走吧。”

　　唉，好吧，看在韩锋长得还算顺眼的份上，即便不是李雨杭的审美点，但也还算标致。有人陪好过一条单身狗自己过周末，还是难抵寂寞。

　　“你喜欢吃什么？”

　　“我吗？我来者不拒，什么都喜欢。”

　　看着韩锋有点诧异的眼神，李雨杭补了一句：“我说的是吃的，没有忌口。”

　　韩锋笑了一下，开车带着李雨杭去了西市胡同，下了车七拐八拐到了巷子里的一家小店。

　　“竟然还在。进去吧。”

　　这是一家看起来像是民房改造的小饭店，里面的座位不多，看着是开了很久的老店。

　　韩锋带着李雨杭坐到了里面榻榻米的位置。菜谱看起来也很简单，只有为数不多的菜品，看着韩锋熟练的点完餐，李雨杭意味深长笑着说：“看来你对这很熟呀。”

　　“嗯，以前总来，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在。”

　　“是跟和我长得像的那位朋友一起来？”

　　李雨杭歪着头，内心里的八卦之心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心想抱都抱了，拿个故事来扯平总是行的。

　　韩锋显然没想到李雨杭会这么单刀直入地问，一愣晃了神。

　　看着对面这张脸，记忆之门倏忽打开，那些过往的片段，纷至沓来。

　　那时也是第一次，桌的对面坐着这张脸，唯一不同的是左眼角下多了一颗泪痣。那么爱哭的小哲，当时脸上绯红一片，羞赧地不敢多看韩锋的脸。

　　李雨杭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直接让韩锋的脸色看着有点难看。刚好服务员过来上菜，李雨杭赶紧转换话题，抬筷夹了一口菜。

　　“唔，真不错！”

　　捂着被烫得有点刺痛的舌头，李雨杭招手喊道：“服务员，来一箱啤酒，要凉的。”

　　李雨杭的八卦之心是不会那么容易熄灭的，反正是周末了闲着也是闲的，明天也没有客人预约。

　　看韩锋这脸色直接问是问不出来了，那就来点酒，喝多了嘴巴自然就被撬开了。

　　“你想喝酒？”

　　“嗯？你不喝？”

　　“不是，我不喝啤的。服务员，来四瓶小白。”

　　看着服务员递过来的53°白酒，李雨杭有点后悔自己要了酒。

　　“没事，你可以喝啤的，我是不喜欢喝那么多汽儿的。”

　　韩锋淡定的把白酒倒进了啤酒杯里，一杯就闷了下去，看得对面的李雨杭冷汗津津，这没等着撬开人的嘴，自己的命可能就得搭进去了，可既然是自己先提出来喝酒的，也不能太怂丢人。

　　“来，锋哥！你一杯白的，我两杯啤的！”

　　说着连着仰了两次头，两杯进肚。

　　韩锋微笑着看着李雨杭，欲言又止，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李雨杭只觉得胃里有东西在一波又一波的往上涌，对面喝了四瓶小白的韩锋还定定地坐在那，面不改色。

　　忍不住了，李雨杭没穿鞋就往厕所跑，“哗啦啦”吐了一马桶。

　　太久没喝这么多了，酒量战斗力下降了不少，李雨杭只觉得头晕脚轻，心脏咚咚咚快速又兴奋地跳着。

　　韩锋拎着鞋进来，李雨杭感觉自己被韩锋按坐在马桶上，脚上被穿上了鞋。

　　“走吧，你喝多了。”

　　刚才吐那一下，让李雨杭清醒了不少，只是感觉头晕的厉害，整个人好像踩在了暴风雨中的船上。韩锋架着他，走了出去。

　　秋季微凉的风一吹，李雨杭觉得冷和燥热交替在身上窜动。

　　把地址报给了代驾，李雨杭头倚着车，车里播放着午夜伤感的情歌，谁也没说话。

　　突然一股悲情从李雨杭心底窜了出来，自诩宁走肾不走心的李雨杭，就不曾有过关于和某个人在一起的温情回忆，铁打的空床流水的炮友，最近甚至连炮友都不曾约过了。

　　而那个对自己若即若离、亲切中又不失礼貌的季礼，到底又是怎么回事，不过是把自己当成了备胎或是某条救生船吧：可用时用一下，不用时也无需保养。

　　真是孤独寂寥啊。

　　这样想着，李雨杭嘲笑了自己一下，一滴泪却轻轻地滴落了下来，轻的连李雨杭自己都没察觉。

　　“到了。”

　　韩锋提醒着，李雨杭一抬眼确实到了自己家的小区，转过头来笑着跟韩锋告别。

　　韩锋注意到那颗泪划过脸庞的痕迹，内心一颤。

　　说完拜拜的李雨杭拉开车门独自走进了小区，过了一会儿听见后面有脚步声跑过来，跟着他一起进了小区。

　　“韩锋？”

　　“嗯，我不放心你，送你上去吧。”

　　李雨杭一愣，突然露出一个了然的笑。

　　“那上来吧。”

　　反正也是孤独寂寥，送上门的干嘛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