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许》钓鱼一级棒

3、晚安

　　老式铁门“吱呀”被合上，发出的声响把叶放从时頔泛着笑意的眼睛里拉出来。
　　隔着一扇门，脚步声、说笑声都被蒙上一层雾，隐隐约约，最终消失于尽头。
　　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叶放站着没有动，只是稍稍低下头，和纸盒中同样孤零零的小奶猫四目相对，偌大的空间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他的心跳。
　　“确实挺安静。”叶放轻声说。
　　像是听懂了故意和他作对似的，下一秒奶猫就张大嘴巴叫了一声，眼睛眯得都要看不见了。
　　叶放嘴角提起一丝细微的弧度，依旧轻声说：“当我没说。”
　　放哪儿好呢。
　　阳台不行，会冷。客厅不行，太空。
　　叶放环视一周，思考了一会儿后直接走进卧室，把它放在了书桌底下。
　　去厨房烧了壶开水，倒入杯子端进卧室放在书桌上，空气升起袅袅轻烟。叶放打开桌角的台灯，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现场重建概论》。书本有些发黄发旧，看得出来保存了许久。叶放翻到书签页开始阅读，不过平时看书极为专注的他此刻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忍不住低头看下面的动静。

　　楼下两人也在神游，郑冉和郑老都站门口要走了时頔还窝在沙发上想着小家伙，叫了好几声都没答应。
　　“干脆今晚让他在这儿睡得了。”李乐乐笑道，“反正姜由然也想。”
　　姜由然一听立刻小狗点头：“想想想。”
　　郑冉没办法，只得先和郑老先走，临走前用眼神无声警告自家崽子不要总是麻烦好学生姜由然，不过时頔没有接收到信息，因为他此刻已经神游到楼上了。
　　忽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小家伙的名字，时頔掏出手机打字：小猫叫什么？
　　姜由然：我还没取呃。
　　还没有名字，那这是让他取？
　　继续打字：一般都是叫什么啊？
　　姜由然：我同学家那只叫“喵喵”。
　　嘁，真随便。大概为人父母都觉得只有自己起的名字才是最好的，时頔提前当爸，决定哪天翻字典取一个倍儿有文化的名字，一听就不是普通猫。
　　姜由然爸妈平时工作忙，也不住这儿，走了后时頔和姜由然就撤退到了卧室，时頔一屁股躺在床上，掏出手机玩手游。姜由然则坐到书桌上，拿出手机上网课。
　　两人各干各的，过了许久姜由然才起身，看样子是学习完了。打开衣柜，姜由然拿出另一套睡衣站到床边，说：“你穿这个。”
　　时頔正打得火热，分出眼睛瞟了一眼后，手下停了动作，整面的小猫咪印花图案，这不是童装的加大号他都不信。
　　其实姜由然下午穿的居家服也是同一风格，一看就是乐乐买的，不过放在姜由然身上，倒是很和谐，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高中生。
　　但时頔好歹是一个每天滑板上下学迎风又自在的skater，穿衣风格和姜由然可谓是截然不同，怎么酷怎么来，让他穿一身小猫咪，实在是不能承受。
　　“没别的了么。”“不愿意”三个字就写在脸上。
　　姜由然从衣柜里面一通找，又拿了件比刚才那件更幼的，时頔连忙让他打住，心里感慨，李乐乐这还真是把他儿子当长不大的孩子养啊。
　　最后洗完澡不情不愿换上小猫咪，衣服还好，裤子短了一截都到脚踝上了，明明这衣服没异味，还挺柔软有点香，时頔穿在身上却是十分别扭，决定趴着玩手机，眼不见就代表身没穿。
　　“对了，明天记得叫我起床。”当时就不应该夸下海口说一大早的，光是想想都知道明天起床该有多费劲。
　　“好。“姜由然点开闹钟，问：“几点？”
　　时頔陷入沉默：“一大早是几点？”
　　姜由然用学霸的大脑思考了几秒，说：“我认为是六点到八点之间。”
　　两个人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大早不是一个准确数字。只想着一大早就抱回来不要再麻烦叶放，却忘了一大早可能叶放还在睡觉。作为一个开门机器，时頔深深地懂得一大早被敲门的痛，他才不愿意做这样的恶人！
　　或者现在去敲门说个准确时间？两人眼神交流，姜由然把闹钟上的时间给他看，十一点半，说不定人家已经睡了。
　　“要不贴张纸到他家门上告诉他我的电话，他醒了打电话给我我就去拿？”
　　姜由然表示赞同，找了便利贴拿了笔递给时頔，打开手电筒，给他打光。
　　两个人趴在床上，时頔一边念一边写：“你好！我是时頔。刚刚想起来我们没有约定一个具体的时间，我把我的电话告诉你，如果你看到了就打我的电话吧。”
　　号码空一行写在最下面，笔尖一转又添了句“谢谢你”，最后再加了个小猫的简笔画，“大功告成！”
　　扭头想问问姜由然意见，就看见姜由然一副便秘样：“写得不好吗？”
　　良久姜由然才开口：“你的字也太丑了。”
　　“有吗？”时頔端量端量，看不出美丑，“哎，能看懂就行。”
　　“深夜小分队开始行动。”立刻又补了句，“你和我一起。”让他一个人大半夜爬楼梯他可不敢。
　　“好的队长！”

　　这回是真把鞋脱了，四只光脚丫子轻起轻落，鬼鬼祟祟，要是让姜由然爷爷奶奶看见了铁定以为是盗贼团伙作案。
　　时頔开门的动作像极了考拉，恨不得越慢越好，但还是“嘶拉”一声，那一刻时頔心里想的全是幸好老人耳背，干爸干妈又不住这儿。
　　两人打着手电筒，时頔在前，姜由然垫后，到了七楼门口正要把便利贴往上按的时候，门“嘭”的一声开了。
　　时頔一惊就要尖叫，在看到是叶放后提着的气又给慢慢呼出来，就差一点点整栋楼都会被他吵醒了。
　　叶放明显也很惊讶，他一身睡衣睡裤，手上还提着垃圾袋，看来是要去扔垃圾。
　　睡衣睡裤！
　　忘了自己还穿着一身小猫咪！时頔这下才觉得自己丢脸丢大发了，怕鬼不丢人，穿这么幼的衣服才丢人！
　　说什么都好，只要不让他注意到，于是时頔张口就来：“你大半夜倒什么垃圾啊。”
　　糟了，语气有点冲。
　　叶放先是有点懵：“不习惯垃圾过夜。”
　　看来叶放和郑冉一样，也是个有洁癖的，时頔心想。
　　接着叶放扬起一个少年人的笑容，声音也沾上了笑意：“那你大半夜在我家门口干什么？”眼睛扫过时頔的衣服，笑意更甚：“想猫了？”
　　“……”
　　还是被注意到了，时頔一口老血差点就要喷出来，当真是奇耻大辱！
　　溜为上策。
　　把握在手里已经皱成一团的便利贴塞进叶放的手里，时頔拉着姜由然头也不回地下了楼，直到躺在床上了脸上的红色还挂着没消下去。
　　叶放大概上辈子和他有仇。

　　忽然一阵铃响，时頔条件性反射接起，听到刚才还在眼前的人带笑的声音：“时頔，你写了什么我看不懂。”
　　靠！这是在说他字丑到已经没法看清的程度了么？这人除了一句“我答应你”还说过什么好话吗？时頔出离愤怒了，机关枪似的往外蹦字眼：“明天你醒了就给我打电话，懂没懂！”
　　时頔都能想象到叶放是用什么样的神情在和他打电话了，而叶放，也确实和他想象的一样，眉眼嘴角都含笑，不过正十分温柔地看着奶猫，像是在对猫儿说：“懂了。”
　　“懂了就好，我要睡了。”时頔现在吝惜得连句“晚安”都不想说。
　　“好，晚安。”叶放看着已经熟睡的猫儿，轻声说。
　　但人都说了，他不说显得他多小气，赌气似的咬牙对电话那边说了句“晚安！”
　　怎么每碰上一次便要丢人一次。
　　“我就说你字丑嘛。”折腾到现在，姜由然已经晕晕乎乎快睡着了，还不忘陈述事实。
　　时頔在黑暗中吹鼻子瞪眼：“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