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迹兴起》花木墨香

3、第二章 尸山血海 四界大门

　　崔梦尘被身体的疼痛唤醒，意识缓缓从噩梦中剥离。
　　身体酸软无比，眼睛干涩难耐，周遭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
　　要不是肺部受损连呼吸都痛，她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或者说，这就是一场梦；一场让她有生之年想起都会难以入眠，一场让她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一场让她家破人离的梦。
　　她刚才也真真实实地做了一场噩梦，梦里黑暗无边，梦里猩红一片，梦里……
　　可是她不想去回想，也不想去细想，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
　　她挣扎着起身却被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
　　她忍住眼泪，如果母亲在，就不会……
　　可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她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弱小。往日她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含着金钥匙出生，以为她会一生顺遂，日后必是家族的荣光，父母的骄傲。结果……原来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到……
　　她以为的慈父现在却一心想要杀死她的娘亲，以往父亲一直视她若珍宝，如今却弃她如蔽履。她以为幸福的家，如今却是支离破碎，一夕之间分崩离析，物是人非。而她唯一的娘亲，如今九死一生……
　　崔梦尘刚刚挣扎着坐了起来，屋里的灯便突然被点亮了。晃得她的眼睛生疼。
　　“是谁？”崔梦尘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声音细如蚊呐，并且嘶哑得不像话，一开口嗓子就像被什么东西劈开了一般的疼痛。
　　“唷，大小姐醒了啊？”来人原来是父亲新纳的姨娘。直到此时，崔梦尘才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却原来是最简陋的一件偏房。
　　“这正好我也有事与大小姐说，省得叫醒大小姐的功夫”崔元氏让丫鬟伺候着，自顾坐了下来。
　　“大小姐怎么不说话这对长辈也太没礼貌了些，也就是姨娘我担待你几分，这要是换了个其他人，哼”
　　“算了，我也不是来找你晦气的，姨娘有事与你商量。想必你也知道吧，你娘做了那种事，你说你要是还死乞白赖地住在这里，那你爹看到你就会想到你娘那个耻辱，这不是让你爹难堪嘛。我呢，也不想看到你爹为难，所以啊，姨娘替你寻了个好去处。你收拾收拾，今夜就走吧”
　　说着，一挥手，仆役就上来把她从床上拉下来。
　　“哎，等等，这些东西都是你爹的，又不是你的，想来你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那我们直接上路吧。你说我作为姨娘，你又刚没了母亲，孤身一人的，姨娘本应当送送你的，可是你妹妹昨夜贪凉感染了风寒，你就体谅一下姨娘，自己上路吧，我差了两个小厮送你，你就放心去吧”
　　崔梦尘直觉不对，可是重伤的她毫无反抗之力。
　　摩洛山上
　　崔梦尘被两个小厮架着往山上走去。
　　“其实小姐也是可怜，家主他也……唉……”
　　“嘘！小声一点，你胡说什么呢？当心让家主知道，仔细你的皮！”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没有人会知道的。那你说，那个紫衣男人是谁啊？不是说夫人是和……”那个小厮探头探脑地凑近另一个小厮；
　　“是和曲家大少爷曲一堂…私…通嘛？”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不过，这事说来也奇怪……刚好就在行刑的关口，突然出现一个紫衣男人打伤了家主，救走了夫人……而曲家那位自始至终就没有出现……诶，也说不定啊…是曲家雇的人！”
　　“元姨娘叫我们把大小姐扔到摩洛山去，家主也不管管吗？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不知道是谁的野种，也就你还喊她大小姐”
　　“好了，赶紧吧，办完这差事就能回去了，早点办完早点回去”
　　那个小厮搓了搓手，嘀咕着“这鬼地方，呸”
　　天空突然飘来一片纯白的雪，渐渐白雪越下越多，越下越多。摩洛山变成一片纯白，却又在夜里被黑暗慢慢浸染。
　　摩洛山是一座荒山，但又不仅仅是一座荒山，这里的山不是普通的土堆石垒，而是用妖兽和修士的尸骨和血肉堆砌而成。从前这里尸山血海，白骨成山，如今这里又将迎来一具尸体，风雪为泣。
　　两侧草丛隐隐作动，突地冲出来一群人。为首的面似鬼刹，半边脸还有红色的印记，目光凶狠又漫不经心地上下打量着女孩。
　　“你就是崔家大小姐？”
　　“你们是谁？这可是崔家大小姐，你们……你们要是……我们家主可不会放过你们！”
　　两个小厮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仆役，何曾见过这种阵仗，不甚有底气地说完这番话之后便丢下了崔梦尘，自顾腿软却又不甘丧命。踉踉跄跄地向前跑去。
　　“那看来，没错了”鬼刹脸轻描淡写一句话断了这一行三个人的生死。
　　“兄弟们，就这几个。麻利点，早点干完，早点收工，家里婆娘都在炕上等着呢”
　　身后匪徒一阵哄笑，听在女孩耳中却如狼嚎狗叫，配着阵阵飞雪，令人骨寒。
　　可是，在黑夜里，一座连狼嚎都不敢有的山，更令人胆寒。
　　手起刀落，两次眨眼之间，两颗人头滚落。
　　温热的血液洒在地上、雪上还有女孩的身上。
　　她是多么的害怕啊，可是她喊不出来，连尖叫都不能；她是多么的无助啊，可是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连家人都失去；她告诉自己要坚强，可是，她似乎忘了：她才连七岁都不到，还有两天就是她的生日，还有两天就是父亲之前说好的要送给她家族传承给她激活血脉的日子；再过两天就是母亲送她素手青衣和千千绝琴的日子……
　　“你们…要杀便杀……我不怕你们！”她说的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挤出来的，声音沙哑撕裂，她咬牙切齿才让自己看起来无惧一些。可是她双目赤红，目呲欲裂、咬牙切齿地倒在地上，在火把发出的红光照耀下，看起来如同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狰狞。
　　“老大，这……”那手下迟疑了
　　“怕什么，她再怎么也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再怎样也翻不起来什么浪”
　　可是话音刚落，四周一片红光，肃穆庄严的歌声从远处传来，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又好像是就在身边。那红光带着血腥味和侵略的气息袭来，把所有人包裹在里面，直叫人喘不过气来。一会儿，一片白光一闪，崔梦尘带着窒息的感觉，晕了过去。
　　白光消失后，只留下了一地鲜血和白骨，滋养土地。四周一片静寂，仿佛不曾有人来过，只有月亮弯弯洒下银辉。摩洛山恍惚又长高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