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退休记》夺命一刀

5、不要轻易绝望，还有你想象不到的悲伤

　　1

　　第二天一早，孙丽超简单的收拾好，和老海一起去了公司，她知道这事儿老海是不会扯下脸去办的。

　　孙丽超敲了人事部的门后便径直走到李敏办公桌前：“李敏，老海的退休出了点问题啊！”

　　李敏看看孙丽超：“怎么了舅妈这一大早的，出什么问题了？”

　　“老海的退休资料是谁填写的？”

　　“连着老王的，这次提前退休就他俩人，都是我写的，不光是他俩，谁退休都是我写啊。”

　　“嗯，那就找对人了。老海的退休手续现在是办不下来了，原因是退休资料填写有误。”

　　“不可能！我办谁的都没出过错，再说了，要是有错的话，局里会给我打电话的，回家等着去吧！”

　　孙丽超有些恼火：“我等不了，这退休资料的确有错，我跟你说错在哪。”说着孙丽超随便拿起一个本子，用笔在纸上边画边说。

　　李敏面露不悦：“这么写没毛病啊，人家老王的也是这么写的都没啥毛病！你是又听谁说了啥？赶紧回家吧，我这挺忙呢！”

　　“程建军是我同学，帮我看了下老海的档案说不对，我才来找你的，要他给你打电话解释下你错哪了吗？”

　　李敏转过头看向桌子，若有所思，两人相继沉没了一会，随后李敏开口说道：“这样吧老舅妈，我去局里看看。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不就行了？你先回家，我这就去局里。”说罢李敏穿上外套和孙丽超一起出了门。

　　此时孙丽超看着远去的李敏，心彻底没了底。她担心的是老海，要是退休不成非得急出点病来。她点燃了一根烟，本来想在马路牙子边坐一会，但这是老海公司门口，生怕老海看见来询问，帮不上帮忙不说，反倒让他心烦。索性掐灭了刚燃起的烟，重整下精神该去上访了！

　　2

　　去上访的路正好能经过老房子拆迁基地，孙丽超翻过乱砖堆砌的功底围墙，磕磕绊绊走到老房子跟前。

　　老院里的杨树在这一站就是五十多年，现已根粗叶茂。记得从前每到夏天，前后院便聚在院子的中搭伙做饭，乘着树荫吃着消暑的绿豆粥和刚出锅的大丰收，每到中午和晚上，小巷子里飘散都是各家各户饭菜的味道。

　　或是仲夏夜晚在院中陇上一把艾蒿，各家人搬出小板凳，摇着蒲扇一聊就是个把小时。当时最扰人的就是树上的毛毛虫，一阵风刮过，就有可能掉到哪家孩子的衣服领子里。经常会有人在院子里晒上一盆水，到了晚上这盆水便能冷暖适中，给放学回来的孩子洗个澡消消暑。

　　入秋了，搭伙做饭变成了晒秋菜。各家人买来的大白菜、大葱、要在院子里凉上几天才能入缸腌制。院子虽然不大，但终究能凉下所有人家的秋菜。院里各户人家都会拿出放了一个夏天的大缸反复刷洗，女人们闲暇里还会在一起讨论惯用腌菜的技巧和配方，偶尔还会发明出一种新的腌菜方法，好不热闹。

　　而如今，眼前除了原来院子里种的大杨树，便没有能分清自家原有宅院的标志。况且，还不知道这建设规划会不会伐了这棵老杨树，到时候要找到旧房址可是难上加难了。不过，本地的伐木工不愿伐孤树，前些年东边站房修路，有一颗孤柳树就没人敢伐，一是以为这棵树长得枝繁叶茂，粗壮无比，伐了可惜。再就是因为它独一颗，没人愿意动。后来就在宽阔的新路中间，砌了一个花坛把树围了起来，倒也是一个少见的风景线。

　　如今树上挂满了彩色的布条，还有人在此设了一个香炉，每年都有不少人来此祈福许愿，就此这里也成为了承载人们愿景的地方，给这棵大树增添了不少的神秘色彩。若在过几代人，忘了当初不愿伐孤树这一茬，是不是有添加了几分信仰的光芒？！

　　3

　　孙丽超在老房子周围转了几圈，最后坐在树下，点了一颗烟，这里虽然荒凉，但是没有老房子在，没有这棵树在，谁还会没事闲来转转呢？！香烟过半，孙丽超看见不远处任二嫂的身影，以为同是上访路过，孙丽超刚要起身打招呼，就看见孟青紧跟在任二嫂身后。孙丽超正纳闷，这满脑袋刀疤的孟青是拆迁办的二把手，任二嫂找他干啥？

　　只见两人朝着一堵残墙走去，孙丽超的目光也跟了上去，孟青从兜里掏出几张红票子塞给任二嫂，任二嫂毫不推辞的收下了，两人还有说有笑的。孙丽超心理犯起了嘀咕，这任二嫂子这么大岁数了，不能是~~孙丽超赶紧放弃了这么腌臜的想法，但事情终究可疑，孙丽超也听不清而人的交谈，索性赶快离开，免得遇见了尴尬。

　　孙丽超与上方队汇合没多久，任二嫂也来了。任二嫂一来就直奔政府大楼，没多久的功夫从里边拿出了一份红头文件，并召集大伙当众读了起来。内容大体是：政府会督促拆迁办早日履行承诺，安置补助费也会如数交到大家手中，大家保持联络畅通，回家等着发钱就行了。美娟靠着墙角，溽热已让她疲惫不堪，但仍然没有打消她泼辣气焰：“任二嫂，这红头文件咱们代表都没拿到，你怎么就拿到了呢？！”

　　任二嫂：“代表是人，我也是人，我去拿怎么就不成了呢？！好了好了，大家快回去吧，大热天的可别在这站着了，政府都承诺了会给我们补偿，大家可就别在这滋事了！散了散了！”

　　美娟笑了笑，跟身边的孙丽超说：“指不定拿了开发商什么好处呢！市里估计又要有大事了，要不怎么这么急着把咱们支开。真是什么人都有，这年月了也愿意当走狗。”孙丽超恍然大悟，莫非，中午孟青就是在给任二嫂好处费？可任二嫂图的是什么呢？他们家的房子也在这拆迁范围内啊？！

　　4

　　孙丽超回家的路上，经过另一个棚改区，这个棚改区少说也有十年了。但是把着道边的人家就是不愿搬家，影响了拆迁工作的进展，孟青连夜派人往这几户人家的外墙上泼满了黑漆，而这几个人家就在黑漆上写下血红的反抗大字，还就此挂起了国企。看似荒唐可笑的做法，但谁又不是被逼无奈呢？

　　自打家中拆迁，就被同僚们和拆迁办冠以贪婪的罪名，可是只有亲临拆迁的人才知道，他们有多么渴望拆迁，有多么渴望就此改变生活。也只有他们知道，拆迁办“按照市价”给的现金补偿根本不够在本地买一个同等大小的房子，所以只能选择就地回迁，选择了就地回迁时的欣喜，转眼间就能被这一地鸡毛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