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退休记》夺命一刀

1、贫穷的苛责从未错放一个老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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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老海蹲在阳光直射的政府大楼墙外，褪色的鸭舌帽压到眼眶边。点燃了因为刚刚和政府人员说话而掐灭的半支兰州，其他人也都在这烈日炎炎的广场上寻找着半点凉意。

　　天气虽然很热，但是上访的队伍不能有半点退缩。因为他们的房子已拆了7年了，如今老房子的基地俨然成为了一片荒地，杂草丛生，废砖断瓦满地，却不见一个施工的人员。

　　这都是因为前些年棚户区改造，老海所住的区域被划为城市重点改造的地方，其实按照城市规划来看，老海家的社区并不在城市边缘，如果开发好，以后会是个不错的新商圈，所以当时很多人选择了就地回迁，并没有要开发商的拆迁补偿。

　　可谁想这一等就是7年，有些老人没等到回迁就已经撒手人寰了。老社区里几个商户，组织了上访团，经常在一起商量借助哪个方面的力量帮助到这个团体，希望能早点回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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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上访不单是因为回迁的问题，还有最近上头来了检查组，借着检查组的东风搞事情，想必有关部门也能加快效率解决回迁的事。再有就是按规定，当初选择就地回迁的老住户，在搬离拆迁点后的每个月都能收到开发商的租房补助，直到住上回迁的房子为止。但是过去的三年租房补助一直没有到位。

　　每个月老海和家人都会堵在开发商的门口讨要应得的补助，开发商就像摇号一样，不定时的为这些原住民发放补助，有的时候是早上五点半发放，六点就结束，来不及领的这月就没份了。有的时候是在下午四点半发放，到五点半开发商下班就不再发放，门口无论排着多些等着用钱的人都影响不到开发商的正常下班。

　　老海一家人只能轮班看守开发商大门，自从去年老海的妻子孙丽超退休后，孙丽超就成为了全天站岗人员。只要开发商一下达发钱号令，孙丽超就通知各家各户赶快来领钱。久而久之，大家就组织在一起成为共同利益线上的人，谁有回迁的消息都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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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海把这上访更看作是工作，无论是上班还是上访，都是换个地方待一天而已。明天是周一，自己还要上班，就得□□子来上访了。老海咂么下嘴里的烟，翻看着手机，任二嫂在回迁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告诉大家赶紧进办公楼，接待上访的人上班了。广场上的上访人群瞬间涌进办公大楼，而老海依然在原地咂么着嘴里的兰州，反正那么多人也不差自己一个。

　　上访人群刚进办公大楼不久，就有另一队西装革履的人从政府大楼出来，老海望向人群，捻灭了烟屁，想必这就是上头的检查组吧！老海赶快把消息发到群里，“大家赶快出来，检查组就在外边，再晚点，检查组就走了！”

　　眼看着检查组走向大巴，群里却迟迟不见回应，老海只好亲自去通知大家。刚拐到走廊口就看到乱作一团的人，好像是发生争吵了，老海上前一看原来是李大白话躺在地上撒泼呢。问了一下原因竟是接待员态度不好，不小心碰了李大白话一下，她就顺势倒地不起了。老海想这可能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吧，可是这事他又无能为力，万一李大白话真的出了什么事呢？！老海只能原地等待争吵结束。

　　等上访对出来的时候，检查组早已离去。任二嫂却做起了和事佬，劝大家不要丧气，团结才是最重要的！不过，说来也巧，怎么任二嫂发消息让大家进办公楼的功夫检查组就走了呢？！再怎么不甘检查组都已经走了，这两天的热也是白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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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后，老海躺在沙发上，手里掐着一直刚点燃的烟，边笑边和孙丽超诉说今天的遭遇，还感叹了下“真的是刁民，刁民难办事啊！”想了想又说“我也算是刁民吗？！”。老海嘱咐孙丽超明天上访的时候要带个雨伞，带足水，正午的日头足可以把人烤熟。

　　孙丽超掏了掏老海的脱下裤子的裤兜，然后扔进洗衣机。那边锅里的菜又要糊了，孙丽超赶紧跑到厨房翻炒，老海说了什么孙丽超全然没有听到。并不是孙丽超不在意这次上访，只是习惯了大半辈子不做家务的老海躺在沙发上，这家里的活总要有人做吧！现在自己又比老海先退了休，家务自然还要在自己身上，老海只管吃吃喝喝，睡觉上厕所，剩下的一切都是孙丽超打点着。

　　依旧过了三十多年，老海总是把公司的事当自己家的事去做，家里的事一点也没管过，在外落得一个老好人的形象，在内生活的担子几乎全部推给了孙丽超。更何况，老海还跟孩子一样，只有孙丽超告诉他干什么他眼睛里才会有什么，其余时间全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孙丽超也不是没有生气过，反抗过，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因为家务和他离婚？这让外人听去了不得笑掉大牙？

　　再说那个年代的家教也从从来都是女人是家务的主力，男人总该是家里经济的顶梁柱吧？！可这一点，丝毫没在孙丽超的婚姻生活中体现。三十多年来孙丽超一直挂念着谈恋爱时的情景，老海用手直接接了家里病在床上老人的呕吐物，还背着病重的老人在医院楼上楼下的做检查，自家人做大这个份上也就足够了，更何况是一个还未入门的准姑爷呢。家人认为老海是个本分的老实人，老实人在那个年代是褒义词，同样放到当今也有不可小视让人觉得踏实的心理印象。每每觉得生活不顺，孙丽超都会把这段记忆翻起反复回味，再看看老海也没什么值得生气的了，毕竟环境告诉她结婚的女人也要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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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后，孙丽超拿出一千块钱给老海：“你退休的事不要总惦念在心上，我托朋友帮你办着呢，大热天的别上火，这一千块钱，你请单位办事的同是吃个饭吧，要不就直接给人家，也能体现咱的诚意。”老海嘴里骂着这些办事的都不是东西，一边收好了一千块钱。

　　孙丽超从没因生活的窘迫责怪过老海一句，更不可能在日子过得比以前轻松的时候抱怨老海什么，有什么办法？老海就是这样一个人，从她认识他那天起就是这样，没有主见、没有过多的奢望、得过且过，生活也就此过得分外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