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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蹇修 ...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句俗语,不仅广泛流传于民间,对皇宫同样适用。
      话说皇后被禁足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长乐、未央二宫,又因刘欣对相关人等早有严令,驸马都尉生辰当日之事绝不可外泄,宫人们捕风捉影,谣传椒房殿得罪了凤凰殿,惹得龙颜大怒,皇上为袒护断“袖”男宠而下旨责罚糟糠之妻,结果便是越发哄抬起刘欣的色令智昏,在董贤头上平添了更多虚妄的骂名。
      刘欣事后积极澄清原委,以定宫中人心。因亲疏有别,在拜见帝太太后傅瑶、帝太后丁姬二位骨肉至亲之际,将手中掌握的证据向祖母及生母和盘托出,以求得两位太后的谅解;而对于太皇太后王政君、皇太后赵飞燕二位宫中长辈,则只做了礼节性拜谒,推说皇后傅黛君言语冒犯天子,特罚其禁足椒房殿数日以示小惩大诫,除此之外不做他想,遑论废后一说。
      既然禁足只是禁足,皇后仍是皇后,这场风波便失了继续鼓吹的价值,逐渐归于平息。
      时光荏苒,转瞬初秋已至。
      话说一日午后,董贤正在凤凰殿中小憩,忽闻御林军副头领王崇来报,说是无忧翁主托人来请,务望驸马都尉及早拨冗回家一趟,迟恐生变。于是不敢耽搁,匆匆禀过刘欣之后,便要即刻动身。刘欣无不允准,因记挂心爱之人安危,故遣王崇带兵陪护同行。
      董贤一行旋即出宫,一路驰马奔赴关内侯府。
      是日傍晚。关内侯府后堂。
      厅堂之上,董恭倚靠太师椅呆坐着,脸庞通红,面露愠色,似曾与人发生过激烈争执。刚跟爱子打过照面,便不无恼火地向对方诉苦道:“你这个妹妹,想是自幼叫为父给宠坏了,眼下全无女德,不服为父管束。贤儿若有办法规劝于她便罢,若是连你都束手无策,日后只当我们董家没她这个不孝逆女,由着她自生自灭便了......”
      “赟妹年纪还小,若有不是之处,慢慢开导便是,父亲不必动怒,珍重身体要紧。儿子见赟妹一惯知书达理,断无拂逆不遵之理。”董贤本想好言宽慰父亲,忽然发觉脚边散落着缕缕秀发,像是剪断后弃之地面的,不免心生疑窦,忙拾起来放在手上端详,联想董恭所言,便试探地问道,“赟妹的头发,怎会掉得满地都是?敢问父亲一句,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为父见你妹妹一天天大了,是时候给她物色一门好姻缘,心里难免焦急。之前她总推说不肯,原以为不过是女孩子家的心高气傲,也就暂且作罢,从未勉强行事。如今时来运转,圣恩浩荡,为父获封侯爷,你妹妹也成了尊贵的侯门千金,此时谈婚论嫁,满城王公贵胄还不是任她挑选?不想你妹妹好赖不分,说什么对成婚不感兴趣,宁可终身不嫁,这是体面人家的小姐该说的话吗?”董恭捶胸怄气道,“为父见她言语不着边际,盛怒之下,便斥责了几句。谁知这孩子气性倒大,解开束髻,摸出金刃将头发割断,甚至扬言‘与其被迫嫁人,不如上山修道’,口出威胁之词,简直岂有此理!”
      “赟妹既然如此坚持,若非心有所属,便是另有主张。”董贤猛然回想起自己还是太子舍人之际,兄妹之间曾就终身大事进行过一次深入交心,董赟言之凿凿地向宣布:我这辈子,不愿花心思思慕任何男人,更不肯为男人绵延子嗣,我只想为自己而活......说话间所显露出的那种毅然决然的表情,至今让人记忆犹新。将心比心,不由得替妹妹辩解道:“想当初我和皇上的关系昭然之际,父亲嘴上不说,心里却未必认同,但您终归是让儿子自己拿的主意。所以儿子斗胆请求父亲,也用宽待儿子的胸怀包容赟妹,让她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要过的生活,不致太过情郁于中......”
      董恭本想着儿子会站在自己一边,岂知对方竟跟女儿一个鼻孔出气,不禁大失所望。碍于王崇一行守在门口,父子相争让外人看笑话不说,传到皇上耳朵里也是无趣,便背过脸去,只低沉地说了句:“你是你,赟儿是赟儿,小女子怎可与堂堂男子相提并论?你再不济,不是也什么都没耽搁,把无忧翁主给娶回家里来了吗?贤儿啊,只要为父活着一日,便由不得你妹妹胡闹!她不嫁人,除非她死了,否则便是绑,为父也要把这个逆女给绑上花轿......”
      董恭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惜端出家长的架势意图强迫女儿就范。
      情知长幼有序,多说无益,为免矛盾加剧,董贤只得先退让一步道:“父亲,您这又是何必呢?不如儿子先去瞧瞧赟妹,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可想......”说罢,朝董恭坐的位置行了个礼,转身前往董赟所在的闺房。
      “或嫁或死,无非二者择一,难道还能有第三条路可走不成?”退出堂门之际,董贤耳畔传来父亲在厅内放狠话的怒吼声。
      常言道:养儿方知父母恩,董贤对此并不完全认同,因为这种后知后觉的论调,实则是建立在传宗接代基础上的独断论。他的理论是,无论是否生养过自己的孩子,都不该忘记父母的养育之恩,这是人之为人的原则,但并不代表做父母的有权恣意妄为地摆布子女,为人子女者必须无条件顺从父母之意,否则便是家族桎梏和愚孝,极易给子女造成终身不幸。
      正是抱定这一想法,董贤暗暗发誓,绝不会为了迎合父亲的固执而推波助澜,扮演葬送兄妹情谊和妹妹一生幸福的帮凶角色!
      来到董赟闺房近前,才发现义妹朱宛亦领着婢女翎儿,连同小凉小果及一干闺中服侍之人,悉数被拒之门外。董贤迎上前去,向他名义上的妻子发问道:“里面的情形怎样了?”
      “赟妹性情刚烈,适才同父亲闹得很不愉快,回来之后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想来也有近一个时辰了。妾身眼见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唯恐赟妹出事,这才一面遣人往宫中向贤哥报信,一面带人守在这里,寸步不敢离开,盼着贤哥赶紧回府斡旋......”宛亦垂泪应道。
      “宛妹勿忧,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是正经。今日之事,为兄自有定夺,必不会委屈了赟妹的。”董贤轻捏义妹的肩头,想到不久前对方才经历过小产,恢复不易,又感念自己不在府中之时多亏对方尽心操持家务,柔声宽慰道,“你自己也才刚恢复不久,尚需好好调理,遇到操心的事情,叫人进宫找我便是,切勿凡事勉为其难,以免累坏了身子。”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贤哥放心。”宛亦贤惠明理,不忍叫董贤两头牵念。
      “赟姐姐太可怜了,星辰哥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替她出头哦!”小凉小果合手乞求道。
      “那是当然,我怎么会看着你赟姐姐受苦而袖手旁观呢?”董贤首肯道。
      闺阁内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董贤的神经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口呼“不好”,飞起一脚踢开房门,径自闯了进去。宛亦等人亦跟随贯入。
      屋内情景果然不出所料,只见白绫围成的椭圆形长圈,一头垂拉着房梁,另一头却牢牢套在董赟的脖子上!刚才发出的动静,便是用来垫脚的木凳被踢倒时撞击地面所致。
      董赟命悬一线,情况万分危急!董贤忙借着轻功凌空而起,一把将妹妹拦腰抱住,又揭脱缠在轻生者颈项的绢绫,随即半跪落地,让对方头枕自己臂弯,背靠摆着跪姿的大腿内侧。
      因发现及时,轻生者胸脯浮动,表明尚能自主呼吸。众人见有惊无险,皆松了一口气。
      然而吊在白绫上的时间虽然不长,董赟颈项却仍旧显现出一道深红色的勒痕,令人触目惊心,不忍直视,宛亦等人俱掩面垂泪不止。
      过去只知董赟性情如男子般爽直,遭逢今日一事,董贤方知妹妹刚烈至此,回想之余竟有些后怕。稍待片刻,见对方缓缓醒来,便既心疼又怜爱地规劝道,“有什么不如意,告诉为兄,不管他人怎样,我的心总是向着你的,何必自寻短见,以死相抗呢......”
      “是啊赟妹,贤哥说的对,凡事没有绝对,事在人为,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和贤哥都会在父亲面前替你说话,绝不会违背你的意愿,亲手把你往火坑里推的,”宛亦从旁帮衬道,“不过你想过没有,此番轻率行此决绝之举,倘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让父亲和贤哥情何以堪,今后何以立足于天地之间啊......”
      “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董赟纤手勾住董贤脖子,伏在对方身上大放悲声道,“父亲催婚得紧,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一时想不开才犯起糊涂来的,只为了却尘缘,绝不是想要给家族抹黑,连累父亲和哥哥......”
      “家族的名声再要紧,也要紧不过你的终身幸福。赟妹的心意,为兄了然。既然不愿嫁与旁人,为兄断不会袖手旁观,由着父亲牛不喝水强按头!”董贤用手温柔地摩挲着妹妹的后背道,“还记得为兄任太子舍人时,咱俩在庭院里一起赏月时约定过的事儿吗?现如今既已走到这一步,是该为兄履行当初的承诺,及早把你的终身大事给敲定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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