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哀帝》高桥崆

119、【新更章节】操履无玷（上）

　　建平四年（公元前3年）冬。白马素车渐行渐远。

　　时值帝太后丁姬薨逝次年，天子刘欣从感伤先慈的悸恸中日渐抽离，前朝后宫恢复如常。

　　“我亏欠母后的实在太多太多，还好有星辰常往中安殿代我尽孝。”刘欣感慨万端。

　　“你的至亲就是我的至亲，尽孝是应当的。太后常言，她以你为荣。”董贤浅语如初。

　　永信殿内，皇太太后傅瑶听闻圣旨下达，新都侯王莽被罢官免职，不觉神清气爽。

　　“太后，您胸中这口恶气，尽可以消了罢。”傅瑶身边的琉璃姑姑上前替主子捋鬓，“依奴婢看，皇上到底是您的至亲，时时事事都向着太后，这么快就发落了狂悖无礼的奸佞之臣……”

　　遥想前日小雪节气，刘欣在未央宫设宴款待匈奴来使，恭请长信殿太皇太后王政君、永信殿皇太太后傅瑶和长秋殿皇太后赵飞燕三宫太后莅临，谁知在这中间竟出了岔子。

　　原是大司马、新都侯王莽眼见傅瑶与王政君的座位并列，心生不满，严厉斥责掌事宫人道：“定陶太后乃是藩妾，岂能和太皇太后至尊并排就坐？”遂下令将傅瑶的座位挪至偏处。

　　自视甚高的皇太太后傅瑶怎堪其辱，一气之下拒绝前往赴宴，连日托病不出永信殿半步。

　　拥护傅氏的臣子们，也便纷纷向皇帝上书，请求惩治不尊不敬之臣，还皇太太后威仪。

　　“欣儿倒是个好孩子。只恐王政君那老妪，容不得她侄儿遭贬，暗中勾连王氏一族群起反扑，到时针锋相对，怕是难以应付呵……”傅瑶自有她的远虑，心说刘欣借生母亡故守孝之名，不与皇后傅黛君亲近，傅家女儿难沾天子雨露，这般一无所出下去，绝非长久之计。

　　“太后多虑了。只要皇上在位一日，长信殿同那王氏一族便一日翻不了天。况皇上明君正道，不日即可建树万载勋业，千古流传，怕她姓王的作妖不成。”琉璃从旁缓进顺耳之言。

　　“便是你说的是了。”傅瑶神色稍悦，“还须着人盯着皇帝近旁，免得鼠辈小人混淆圣听。尤其是那个王获，虽说自幼效力于定陶王府，但身上到底流着王莽贼子的脏血，又在御前担任御林军头领要职，断不可疏于防范了。”

　　“诺。奴婢这就去办。”琉璃领命退下时，不忘侧目朝彩绘屏风的方向投去一瞥。

　　“你那边呢？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傅瑶甩袖起身，踱步走到屏风面前站定。

　　“回太后话，董昭仪攀附上长秋殿那位主子，时下正忙着布线钩鱼呢。”屏风背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就知道这个昭仪董氏没那么简单。她主动投靠赵飞燕，其中定有天大的猫腻。”

　　“看来一切都在太后掌控之中，奴婢敬服。眼下只等鱼儿咬钩，便可一网打尽了……”

　　“这话对，也不全对。哀家提醒你，咬钩的可不是普通的小鱼小虾，而是龙，一条铁链锁身的‘病龙’。”皇太太后傅瑶不觉阴笑出声，“不出所料的话，一旦事发，椒风殿和长秋殿自不必说，就连长信殿老妪也休想轻易脱身！待到那时，便是我傅家的天下了……”

　　“太后睿智。奴婢必不负重任，情愿为太后粉身碎骨！”隐藏在屏风背后的女人赌咒。

　　未央宫，皇帝寝殿。

　　刘欣特意将御林军首领兼多年好兄弟王获唤进殿来，为罢黜其父王莽一事出言安抚。

　　“皇上最了解末将的。无论发生任何事，末将都站您这边。”王获真情流露，旦旦信誓。

　　“朕自然了解，更不怀疑你的忠心。”刘欣执言，“但你父亲主动请罚的事，你可知情？”

　　“皇上的意思，莫非……我父亲被罢官免职，是他主动向您提出来的？”

　　“是了。你父亲对朕说，他的所作所为，于理无悖，于情有悖，合该罢黜。”

　　“谢谢皇上告诉末将这些。”

　　“记住，在你是护卫宫廷的御林军头领王获之前，首先是朕——我刘欣的好兄弟孔雀……对了，无忧翁主进宫寻你，像是有事请托，不如你先走一趟凤凰殿吧。”

　　无忧翁主，朱宛亦么？她来找我，难道是为了，“那件”事？王获闻言，心有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