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玖伍壹零

2、冤家路窄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我有回去过……有回去过……可你已经不在了……不在了……别怪我……别怪我……”床上的男人一边梦呓着，一边用双手胡乱地对着空气拍打。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一阵预先设定好的闹铃声将年望伦从梦境拉回到了现实，他猛然惊醒，满头大汗。他知道自己又做梦了，而且还是那个梦，那个22年来无数次缠绕着他的噩梦。他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早上6:30。卧室的门开了，进来了个比他小三四岁的漂亮女性，双手拿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热牛奶，三片面包，一瓶番茄酱和一个勺子。

　　“你没事儿吧？我刚在门口就听见你大喊大叫，又做那个噩梦了？”女孩儿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顺手拉开了卧室的窗帘，顿时一道阳光斜射进卧室，原本阴暗的房间顿时明亮了起来。
　　“是啊，最近好像越来越频繁了。小静啊，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地狱吗？是不是所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死后都会下地狱啊？嗯……我感觉自己将来肯定是要下地狱的，就不知道阎王爷收不收啊……”

　　“啊呸呸呸！可千万别胡说。哥，事发当年你才7岁，妈因为误以为程雪阿姨是小三的事情而患上了抑郁症，继而和年叔叔离婚，这些事情你当时都是不知道的呀。你因怨恨且心智不健全而做出某些极端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直都在寻找慕风姐，虽然到现在还没有她的消息，但这也未必是件坏事。毕竟没有消息有时候就是一个好消息嘛，至少说明她应该还活着，只是没来找我们而已，你也别太自责了。对了，牛奶快凉了，你赶紧穿衣洗漱吃早饭吧，吃完还要去公司呢。”“嗯，但愿吧……”

　　此时正值深冬的海州，早上7:20，吃完早饭，年望伦穿好西服，左手顺了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右手拿起公文包，向赵叔、妈妈、妹妹以及保姆陈姨道了别，拿了钥匙关了门，便径直走向车库，上了他停在这里的法拉利轿车。以往都有专门的司机负责他的出行，今天司机小李临时有事回家了，他便只能自己开车到公司了。

　　车开在路上，年望伦还在想早上做的那个梦，嘴里嘟囔着——“慕风，这么多年了，你究竟在哪儿啊？生活得好不好……”正陷入沉思时，公司打来了电话，他连忙带上蓝牙接听，是前台苏珊的声音——“年总，宏海集团招聘总裁特助的面试安排在今天上午8:30，我们已经以短信告知了所有应聘者，您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年望伦看了看手表，7:40，到公司差不多8:10，来得及。“行，我知道了，这场面试我会亲自把关，把所有面试者的简历放我办公桌上。哦，对了苏珊，我这个人最讨厌迟到，通知所有应聘者，最迟面试开始15分钟内也就是8:45要到面试等候区，否则一律取消面试资格。”“好的，年总。”

　　年望伦的轿车是靠最右侧的车道行驶的，开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前面路口的交通灯的绿灯已经开始读秒，自己到路口还有一段距离，在不超速的情况下黄灯亮起时应该是通不过路口了。他不想等这个有左转向灯的红灯，于是他放慢车速，脚上带了点刹车，同时打起右转向灯，向右打方向盘，准备右转后从另外一条路去往市中心的公司。可正当他马上快要转过来时，只听的一声巨响——“嘭！”，他的车出车祸了。

　　王佳妍正带着头盔、骑着昨天新买的电瓶车沿着建国路一路疾驰——“佳妍啊佳妍，你是猪脑子吗？就算昨天晚上收到了宏海集团的面试通知，也没必要那么兴奋吧？这下好了，凌晨两三点才睡觉，错过了早上6:30的闹钟了吧？现在已经7:40多了，照目前的速度，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呢。刚刚人事通知8:45之前必须到，我看你怎么办？”她抬头看了看前方路口的交通灯，心里默念道：“不好，绿灯已经开始读秒了，我得加快点速度冲过去，这样才能保证不迟到啊！”于是她右手加大了油门，准备一鼓作气冲过去。但当她马上要到路口时，突然，前方一辆法拉利放慢了速度，打起了右转向灯，正在向右转弯。“唉唉唉唉唉……别别别别别别……”王佳妍发现了这一情况，立刻松开油门，双手紧急制动，可为时已晚。因为距离太近且车速过快，没能刹住，“嘭！”的一声，电动车的前轮还是地撞在了法拉利副驾驶室的车门上。

　　年望伦的身体猛烈地向方向盘前一晃，安全气囊弹了出来，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弄得他当时就懵了。还好系了安全带，身体的其他部位没有大碍。稍微缓过劲来以后，他急忙下车查看车辆受损情况，发现右前方车门被倒地的电动车撞得完全变了形，向内陷进去一大块儿。

　　王佳妍的情况就没有这么好了，撞车时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使她的身体重重的摔在了左前方的隔离带上。所幸她带了头盔，隔离带上种的是绿化，草坪和松软的泥土地让其在倒地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冲，再加上主要是后背着地，又穿了厚厚的羽绒服，所以除了腰酸背疼之外，也就是双手手肘处衣服破了，有一些轻微的擦伤而已。

　　缓过神来后，王佳妍艰难地从草坪上翻身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急忙去查看自己的电动车。只见一辆崭新的电动车如今已经面目全非了——只见车前方的塑料外壳已全部破碎车头也已经严重扭曲变形，另外，由于车相撞倒地时是向左侧，故而左侧后视镜和把手都已经完全断裂。王佳妍扶起电动车，扭动钥匙，转动右把手，可车纹丝不动。

　　“看来电瓶也被摔坏了。这可是我昨天才新买的电动车呀，没想到今天就成这个样子了！”嘟囔完，她才发现还有一个车主，便指着对方的鼻子开始指责起来：“大叔，你怎么开车的？！不知道路口要放慢速度吗？！还有你右转我直行，有没有看后视镜啊，不知道避让的吗？！”

　　年望伦一听这话，火气顿时也上来了：“大叔？！你叫谁大叔呢？！我看你才像个无理取闹的大婶呢！这路虽然宽敞，但也没必要骑这么快吧。怎么，这么火急火燎地赶着去投胎啊？！”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嘴里吃屎啦，这么臭！”“我这人就这么说话！怎么啦？！”“你！……好好好，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啊？”“你是猪吗？还问我怎么办？当然是报警啊，保护好现场，交给交警来处理。”“哦哦……”王佳妍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了手机，调整了语气：“喂，110吗？这里是建国路、中山路路口，早上7:45发生场车祸，一辆红色轿车和绿色电动车在路口发生了碰撞，希望你们尽快来处理一下，谢谢！”

　　与此同时，年望伦也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

　　年望伦走后，赵家三口在客厅继续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工作。林月萍说：“小静啊，今天小伦是不是就要接任宏海集团总裁了啊？”“是啊，哥今后的工作会越来越忙，将来怕是很少有闲暇的时间过来陪您喽。再加上他那心结，双重压力袭来，以后只会越来越累呀！”“唉！可怜这孩子了……对了，老公，小伦的情况真的就没办法改善了吗？”林月平望向正在喝粥的赵隶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能慢慢疏导吧，尽量不要让他再恶化，然后再静观其变吧。”“好吧，也只能先这样了。对了，小静，你平时空闲时也帮忙多打理打理自家公司，我身体一直不太好，你爸呢又是个心理医生，对管理公司一窍不通。我们家的产业说到底将来还是要给你的呀。”“妈，我已经有我的律所了，平时都忙不过来呢。再说了，这不还有哥呢嘛，他会帮忙管理的。”“你别所有事情都一股脑地甩给你哥，他自己还有那么大的集团要管理。再说了，他是年家人，你是赵家人，能一样吗？”听了这话，林处静连忙摆手：“别别别，妈，我可姓林啊。”“你这孩子，怎么每次和你一聊这个话题就打岔，老赵，你也好好管管你女儿，反正我讲话她是不听了。”赵隶行听了这话，忙出来打圆场：“没事儿，没事儿，月萍，女儿想干什么就让她干嘛，她自己高兴就行。”“对嘛，看，还是爸心疼我。”听了他们父女这么说，林月萍一阵白眼儿：“你就惯着她吧！”

　　一阵苹果手机的电话铃声打断了餐桌上正在进行的谈话，林处静一看是年望伦，便接起了电话：“喂，哥，现在打电话来什么事啊？”“喂，处静啊，我车在建国路、中山路路口出车祸了，人没事儿，你赶紧过来一趟，帮我处理一下，我上午有面试，还要赶去公司呢。”“好好，你在那儿等会儿啊，我马上到。”说完，便拎起包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