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救了敌国质子后》陌风翎

36、叁陆

　　她的语气诚挚、恳切，不过容清樾总不能因她几句话就信任无疑。

　　“我所愿什么？”

　　万晴杨说：“殿下所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民有所食。”

　　“你呢？”

　　她说：“我想光明正大的活着。”

　　而不是命捏在她人手中，只能躲在黑暗中蝇营狗苟当别人的利器。

　　除了容清樾，不是不能求助他人，只是求助于高位男子，总有逃不过要奉献自己的时候。

　　她不想在十五六岁大好年华，受困于男人手中，为他们的攀升也好自己私欲也罢，最终逃不开成为姻亲的工具。

　　云都所有贵族女子中，只有以同为女子不曾成婚依旧为自己所求行事的晋昭公主，才能给予她帮助。

　　这是她答应那个人的原因。

　　万晴杨如一张白纸，关于她，只查的到少许有用的信息，出生民间，家破人亡，余她一女被山匪掳走，后因性子刚烈难训被辗转贩卖。

　　这些信息，真实的不多，一个被辗转贩卖的孤女，如何学来的一身本事？

　　万晴杨背后那人能在她暗桩下给出想给的东西，不见得就是个好惹的东西。

　　“回去换身衣服，往后继续在我身边做近侍。”

　　至少万晴杨现如今不是来杀她的，十五岁而已本事和子厦不相上下，留着也不错。

　　万晴杨抱拳，倒退几步，路过菡萏时看了一眼，才推开门跨过门槛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容清樾僵硬的肩膀有所松懈，锦丝的寝衣因背冒薄汗而紧贴，屋里的东西都未损坏，只是换了位置。
　　明早让菡萏起来收整罢。

　　绕过一地狼藉，走到窗边，她的寝屋在二楼，低头望下去正好可以看到李绪的院子，这一望不要紧，正巧与仰头站在院中的李绪对上眼，即便他如今还不能视物。

　　似被灼烧，移开了眼，望向远处耸高的翠竹，可心神被什么牵引，不知不觉间又回到李绪身上。

　　他在院子里干什么？

　　难得他今夜也不能安睡么？

　　站在院中的男子沐浴月光，银白色的光线一丝一缕打在他身上，给他覆了一层可视的光，目光再挪不开。

　　伸手撤去支窗，窗户合拢发出一声响。

　　李绪耳朵动了动，脚下打转往屋里去。

　　茗生抱剑倚在墙根底下打瞌睡，听到动静揉眼跟了上去：“主子，要睡了吗？”

　　天知道，他睡得好好的，主子从床榻上走下，急匆匆的也不知急个什么，路过他身边踩他一脚，硬生生将他踩醒。

　　扶着人出来，也不说要干什么，就呆呆站在院中。

　　站了小半个时辰，现在又无事返回？

　　李绪应了‘嗯’。

　　进门前停了一下，想起自己现在看不见，无法得知她是否真的安全睡下了，认命似的回屋睡觉。

　　***

　　翌日一早，菡萏揉着脖子起来，看着一地混乱，瞪大双眼。

　　“殿下，这、这、这，这是怎么了？”菡萏首先就想到进人了，“是有刺客吗？殿下有没有事？”

　　容清樾朝她身后端着水盆的万晴杨看过去，而后笑着坐在梳妆镜前：“没有刺客，要有刺客你还能安然无恙来服侍我？”随后解释道，“昨夜太闷我起来透气，屋里太黑不小心碰到了这些东西。”

　　菡萏挠头：“这些东西倒了我都没听见？我睡得这么死吗？殿下，您怎么不叫醒我为你掌灯啊。”

　　“你睡得正香，我叫你做什么？”容清樾将手浸在撒了花瓣的温水里，少许时候拿出，用帕子擦干净，“掌不掌灯的不碍事。”

　　“可是这些东西砸到殿下可怎么好？”

　　容清樾擦净脸，拿笔勾眉，闻言抬眸，眼里含笑：“下次不要睡那么死就好。”

　　菡萏嘟了嘟嘴，应下了。

　　用过早膳，容清樾破天荒的没去教场也没去玩乐的地方，绕过弯弯绕绕的长廊进了李绪的西院。

　　早闻消息的李绪候在门外，活像等夫归来的妇人。

　　容清樾为自己冒出的这个念头笑了一番，她这想的都哪里跟哪里？

　　李绪说：“殿下来，是为做什么？”

　　时至九月，槐树花早谢干净，徒留一树苍翠。

　　容清樾没有立刻回答，拉过李绪的手就往屋子里走，旁人看着就似迫不及待般。

　　她身后没有人跟着进去，茗生要跟进去的时候，被子厦拦下来。

　　这是他第二次被拦。

　　茗生冷脸瞧着子厦，他腿早已好了，想听听他们又能编个什么理由。

　　容清樾防着他，从上次蒋国公府婚宴便昭然若揭。

　　子厦说：“听闻你身手尚好，我最近手痒，不若切磋一番？”

　　茗生的个头比子厦高一点点，冷眼睨他，显然不愿：“我腿脚虽可离开四轮车，终究不曾大好，与子侍卫比试明显是我吃亏，就不必了，我进去候着我家主子。”

　　“绪公子有殿下照顾，你不必操心。”子厦伸着的手不曾有放下的意图，他微微笑着，“请。”

　　茗生从他眼神得知，他不可能让他往主子身边靠一步。

　　他既无留在这里旁听的可能，随子厦离开也非不可。

　　“你说，殿下知道这个绪公子身边的近卫有问题，为什么还要这么明显的支开他？不是平白招人起意么。”

　　邵群南这个小胖子，在公主府里不过两天，已经混得人熟面熟。府里上上下下都很喜欢这个胖乎乎的小子，魏大厨已经很久没人能将他做的美食一点不落的吃完，这几日天天琢磨新品，就为给邵群南做满桌的吃食。

　　跟他后头的梁郝与他一道倚在廊下的柱子上，邵群南大方地给他一块糕点。

　　梁郝：“绪公子身边只这茗生一人，他再不得用，也是绪公子的人。殿下这么做，一来是告诉他，她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二来，若茗生知晓我等防他有所收敛还好，不收敛就自有我等抓他之马脚，顺理成章的把他从绪公子身边除去。”

　　“哦——”

　　李绪体内致盲的毒不难解，只是年年堆积，对身体造成了损伤，他的体弱就是这么来的，加之在六公主府受罪时伤的根本未养好，邵群南给他安排诸多种药，清毒的、药膳、饭后进补的，一整个泡在药里。

　　容清樾一进屋，鼻腔就浸满了药味。

　　她搀扶着他，让他安稳坐下，才说：“邵群南是我认识一位名医名下的徒弟，医术尚可，我让他来给你治眼疾。”

　　李绪怔住，他当真以为只是为他医治此前在六公主府留下的隐疾罢，居然是为他治眼睛的吗？

　　手腕高抬，指腹抚上眼球。
　　原来，这眼睛还有得治啊。

　　身在南启的时候，吃得毒物太多，太医也来过多回，只说他的眼睛已无治好的可能，说罢不为他医治。

　　他想过，是大皇兄等人的命令，但他无门无路找不到人为他看，就连茗生为他久跪大雨也不曾请来太医。

　　被她牵过的地方还有些灼热，让他不自在地转了转放在膝上的手。

　　他们之间无亲无故，她本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既然只是治眼，殿下用上迷药，”她坦诚相待，李绪不想隐瞒心中疑虑，“是因为茗生。”

　　容清樾对他猜到结果并不感到惊讶，只是治病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必瞒着他，他身边就一个茗生，她这么做的原因很容易猜得出。

　　“你眼睛因暗夜而疾，此毒比较特殊——”她并未顺着李绪的话说，话锋一转，容清樾说：“往后若有机会，你的的生辰我为你准备，可好？”

　　李绪沉默许久。

　　她什么都没有明说，他知道，他的眼睛与茗生脱不了干系。

　　暗夜、特殊、生辰、茗生。

　　再是蠢笨的人都能想出其中关联，九岁眼睛出了问题，十岁茗生来他身边，眼睛自此再没见过黑暗以外的东西。

　　李绪说：“只要有机会，殿下想要如何都好。”

　　***

　　九月下旬，中秋夜宴前。
　　玄关侯府。

　　萧烨白面色阴沉地坐于椅子，他对面的女子捧着今年新赏给萧烨白的白茶，闭眼细细感受这茶的香味。

　　整整十天，这宋时雨不要名声的日日来他府上，他躲出去她就四处打听跟着去，他实在没地去躺在家中装死，她便等在前厅，从清晨等至黄昏。

　　她是个女子，坐一天必定腰酸背痛，他做不到铁石心肠不见，可见了左不过无言以对。

　　宋时雨在人后表现出的冷然，也让萧烨白看明白她提出的姻亲只是某些事的跳板，她不直言他懒得去问，耗着呗。

　　她若像一开始那样，总拿着恩情说事，他还好送客一些。

　　头疼啊，头疼。

　　宋时雨没了宋致的牵制，她也不在乎外人怎么看待，她有的是时间耗。

　　近来听说，她的父亲，已经在为七皇子物色德高望重的老师，让她不得不加快进程。

　　落下杯盏，宋时雨望向萧烨白的眼神不带一丝情感，多是冷情的理智：“若是有得选，我也不会选择萧世子你。只是时局所迫，时雨不得已而为之，萧世子暂且委屈几时，事成之后时雨自会同萧世子和离，并向外宣称是时雨威胁世子，往后世子的婚嫁概不会被影响。”

　　宋时雨完全撤去伪装，显露出她真正的目的，萧烨白顿时来了兴趣，放下翘起的腿，眉梢轻挑：“哦？时局所迫，什么时局？”

　　“我知道萧世子与公主在谋划什么，我还知道你和公主可能用尽手段都查不到的东西。这些以及时局如何，我只与我的丈夫细说——”

　　“萧世子可明白，到底要如何做？”

　　宋时雨的声音清清冷冷，听她说话如听一场春雨，有着扑面而来的寒凉。

　　“云都与宋致成仇的人众多，不乏同我一样的世家大族，宋姑娘何必在我身上吊死？”萧烨白并不为她所提供的东西心动，从目前掌握的东西，不非要宋时雨的援助，他们也可对付宋致。

　　况且宋时雨不透露任何投诚消息，萧烨白不信任她。

　　宋致对宋时雨这个女儿向来宠到极致，她没有理由叛变宋致。

　　似乎看透他心中思量，宋时雨徐徐道：“我阿爹并不爱我娘，他从很早开始就期望她死，死于一场意外或疾病，而他于我的宠爱同样只是表象。我看够了他的虚伪，我要我娘活下来，要她长命百岁。”